《飞流英侠传》洪林

10、第 10 章

　　（十）

　　既然花家兄弟找上门，罗锦程则要同他两人会上一会。罗家父子俩的计策是老王爷佯装身体抱恙，花不语和花晓语登门时，罗元仁称自己旧疾复发，卧床不起。

　　罗锦程被领到他爹的卧房，一进门，入目是两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的背影，二人正在床前同罗元仁叙话。

　　“爹爹，身子怎的又不好了？” 罗锦程越过花氏兄弟，诺大两个活人站立房中，他视而不见，来到罗元仁床前，询问病情。

　　“儿啊，爹的老毛病了，说不准何时就发病。” 罗元仁缓缓说道，这时有女仆送来汤药，罗锦程接过汤碗，仔细用小勺子舀了，喂到他爹嘴边。

　　花家兄弟怎不知这罗家父子是在故意怠慢？年纪略小的弟弟花晓语是个直脾气，忍耐不住，高声叫道：“喂！你们......” 话未讲完，被身边的哥哥拉了一把，立时收声，面上仍是忿忿不平的神情，哥哥花不语朝他使了个颜色，他才稍作平静。
　　花不语微微一笑，双手抱拳，对床边的罗锦程行了个虚礼，道：“想必，这位就是少王爷了。”

　　罗元仁点点头，罗锦程放下手中药碗，慢慢转脸看向二人，目光冰冷。

　　罗元仁呵呵笑道：“锦程，这二位是察事厅的密史大人，花家的公子。”

　　只见个性稳重的那位，至多二十出头的年纪，着四品靛蓝官服，长得浓眉大眼，神采飞扬，身形高大挺拔，腰悬紫金宝剑，昂首挺胸。罗锦程和他一经对视，那位便道：“在下察事厅花不语。”

　　罗锦程是朝廷钦封的一方异姓王的小王爷，虽无朝廷官衔在身，但身份高贵，他漫不经心地打量花不语，再将目光移向另一位。

　　察事厅不听命于其他任何官僚体系，唯独效命于皇帝，简单来说，察事厅的密史办公，代表了最至高无上的皇权。那年纪小的见罗锦程全不把他们察事厅放在眼里，还对他哥哥无礼，当即就要发作。

　　罗锦程看这人和花不语一般打扮，身高相仿，只脸上稚气未脱，细眉细眼，瓜子脸，元宝嘴，白面皮，好漂亮一小伙子。脾气却如烈火一般，好似一点就着。他心想：“昨日踢打管家的怕正是此人。”

　　“你叫什么名字？” 罗锦程直直盯着人问。

　　那人看向罗锦程，一对点漆般的丹凤眼，射出凌厉的光，将他上下观瞧，神情十分倨傲，双臂抱于胸前，下巴往上一挑，道：”花晓语。”

　　“你们两位，到此有何贵干？”罗锦程始终不拿正眼瞧花家兄弟，好似这两位皇帝跟前的红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不入流的小人物。

　　“你！” 刻意的怠慢，花晓语咽不下这口气。他们兄弟俩在盛京绝对是权势熏天的人物，到了这东南一隅，在罗家人这却接连受挫，心中老大的不服不忿。

　　“晓语！不可无礼！” 花不语当即训斥又要发作的弟弟。花晓语脾气冲，却似乎对兄长言听计从。他憋红了一张小脸，咬咬牙，当真不再出声。

　　“王爷，小王爷，我兄弟二人叨扰了。但身负皇命公务，不敢玩忽职守。此次前来，主要为两件事。”
　　罗家父子交换眼色，罗元仁假模假样地咳嗽几声，用气虚体弱的嗓音说：“本王旧疾复发，一心想为皇上效力，只怕力不从心。不过两位无须忧心，我儿不才，倒也能替老夫分担政务军务。有什么事，你们尽管对他说吧。”

　　言罢，便缓缓躺下，一翻身，背对花家兄弟而卧。

　　罗锦程唤来侍女替父亲放下床幔纱帐，对花无语做出请的手势，大步走出了卧房。即刻有小厮前来为花家二少领路，三人前后脚到了王府的会客书房说话。

　　“花大公子口中的两件要事，请说与小王。”罗锦程在平日里他父亲的主人位坐下，摆出罗府少主人的派头。

　　花不语和花晓语在下首依次坐了，花不语喝了一口侍女送上的茶水，沉吟片刻，才道：“小王爷，当前一等一重要之事便是依照圣上指示，请罗将军动身前往盛京，一为述职，二为陛下贺寿。”

　　罗锦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手指在黄花梨木的桌案上敲击，单手支颐，眉间微蹙，像是在思索一件无比为难之事。

　　他故意拿捏二人，一是的确不喜这两兄弟。他们的到来给罗家带来变故，害他表哥不得不离家躲藏，身处危机。二来，他意在探探大名鼎鼎的花氏兄弟的脾气性格，因而尽量在各种事务上将他们刁难激怒。

　　“办不到。” 半晌后，他总算冷冷开口。

　　花晓语猛地站起身，怒斥：“这可是圣旨！皇命！”

　　“你坐下。”花不语瞪了眼弟弟，花晓语又气又急，一跺脚，受了委屈般，小声喊了句：“哥哥......”

　　弟弟是个傻小子，哥哥是个难缠人物。罗锦程心想。

　　“小王爷，皇命不可违......”花不语不慌不忙地说。

　　“此行只能由小王随你们去了。”罗锦程打断花不语。
　　花不语并不表现出半点差异，似是早已料到。

　　“既然如此，我会将老将军身染重病一事如实向圣上禀报。小王爷有心面圣，我亦会去信请示圣意。”

　　罗锦程冷着脸不表态，又问：“第二件事？”

　　“自是关于那反贼遗孤。此乃陛下派我兄弟二人前来淡州的首要任务。恳请小王爷协助察事厅捉拿此人。”

　　“那是自然。我希望你等速速将其缉拿，才好给我罗家清白。”

　　话说到此，罗旋镖引领一身着铠甲的士兵走进书房。士兵单膝跪地，双手捧一卷轴，高举过头顶。

　　“少将军，反贼画像带到！”

　　罗锦程朝罗旋镖略一点头，机灵的家仆马上接过卷轴，小心打开。原来画像不止一张，二是一叠。

　　画中人约莫二十出头，大方脸盘，八字眉，吊稍眼，目光乖戾。

　　“像，像，画得很像。”罗锦程称赞。这画中人的相貌乃是他昨夜找画师对着物色好的替死鬼所做，和齐述峰的面貌气质无半分相似处。

　　罗锦程很满意似的，对仔细观瞧画像的花氏兄弟道：“此画是询问了众多亲眼见过反贼遗孤的人们口述，再由衙门里的画师绘制，依我之见，至少有八分相似。”

　　“哦？小王爷也见过此人？”花不语问。

　　“自然。”罗锦程大大方方承认。“他欲投靠我罗家，我们自是有过一面之缘。”

　　察事厅拿到密报，其中只提及齐远之的儿子出现在淡州，并与罗家有勾结。但掌握到的此人的信息却寥寥。齐家后人究竟样貌身形如何，来去行踪几何，全凭罗家一面之词，无可辩驳。

　　“多谢小王爷。”

　　花不语将手中画纸随手丢给身旁的弟弟，似笑非笑。

　　“捉拿反贼余孽要些时日。而我回禀陛下的书信，自淡州到盛京，信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一来一回少说十天半月。没有圣上的指示，我等不敢擅作主张带小王爷北上。所以，在此等候圣旨，充裕的期限我兄弟二人正好用来全力追捕齐家后人。”
　　花不语一席话讲得在理。罗锦程想要快些打发掉他们，再接回齐述峰的愿望就落了空。

　　罗锦程想到还需和察事厅的人耗上不长不短的日子，他与齐述峰皆不得自由，将来不知有多少变数要去应对，便觉心中郁闷，当下生出怅然的预感——从前快活无忧的日子，恐怕是再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