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英侠传》洪林

9、第 9 章

　　原来，变故就发生在一个时辰之前。这边罗齐顾三人在马车上过招，那边，一队人马，统共二十人，停驻在罗府大门前。如此大的阵仗，罗家家仆自然开门出来询问个究竟。领头是两个年轻人，说自己奉圣旨而来，要罗元仁出来相见。
　　“管家说王爷不在府中，这会儿正在府衙办公。” 罗旋镖满头大汗，继续向罗齐顾三人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个年轻头目好生凶悍，他二话不说，抬腿就给了管家一脚，要我们立马去请王爷回来。家里的侍卫们这时带着武器冲了出来，守在大门前，和这拨人对峙。可那群人武功了得，寻常侍卫不敌，反倒被打的打，绑的绑。然后另一个领头人，说要和我们一起去请王爷，押着管家骑马走了。其余的人留下，把家里的前后左右几进门都给堵了！”

　　“然后呢？” 罗锦程眯了眯眼，问道。

　　“幸好，小的那时刚从外边回来，撞上事发的全过程。他们不知我是罗家人，我趁人多混乱，抄小道跑去府衙，总算比那人先找到王爷，将事情简略说了。我话刚讲完，那人便即登门。王爷去见他们，令我在旁伺候。”

　　罗旋镖喘着气，他着一来一回急奔，着实体力消耗殆尽，齐述峰倒了杯茶递给他，罗旋镖接过一饮而尽，稍作缓解，想了想，道：“那人见了王爷，草草行了礼，拿出一幅卷轴，开始照着上面的字念。”

　　说道这里，罗旋镖突然停下，胆怯地看了眼罗锦程，再飞速瞥了瞥齐述峰。

　　罗锦程心知那圣旨上的内容定然与他表哥有关，且是对齐述峰十分不利。心里又气又急，罗旋镖在关键时刻欲言又止，惹得他大为光火，一瞪眼，吼道：”吞吞吐吐地做什么？快说！”

　　罗旋镖被少王爷的一声吼吓坏了，赶忙继续。“是是，圣旨的大意是，反贼遗孤，潜逃藏匿在淡州罗家，要王爷交人，否则，以谋反忤逆同等问罪！”

　　“哦？反贼为何人？？” 罗锦程冷冷问道。

　　罗锦程冷脸冷语的模样，吓得罗旋镖哆哆嗦嗦，道：“反贼......，那人说，是，是表少爷......齐，齐述峰！”

　　“胡说！”罗锦程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生生将桌角给震缺了一块。

　　齐述峰全然懵了，怎的自己就成了反贼？更可怕的是，听这意思，甚至会因为自己祸及叔父一家。他涉世未深，心性单纯，这下全没了主意，在场人中，唯有表弟可以依靠。
　　“锦程，这……” 齐述峰看向罗锦程，罗锦程看着表哥，见他一脸茫然无措，心疼得很，立刻拉住齐述峰的手，放软了语气，道：“莫慌，总有办法。”

　　罗锦程横眉看向罗旋镖，厉声问道：“我爹如何吩咐的？快说清楚！再敢结结巴巴，我打烂你的嘴！”

　　罗旋镖十四五岁，算是跟着少王爷一起长大的家仆，罗锦程说动手就上脚的脾气他最是了解，生怕挨打，于是捋直了舌头，大声清楚地回话。

　　“是！王爷吩咐小的，要我找到您和表少爷，叫表少爷千万莫回罗府，先找个地方落脚藏身，越隐秘越好，再从长计议。” 罗旋镖一口气说完后才大大喘气。

　　罗锦程和齐述峰对视一眼，均敢大大的不妙。包括一直旁听的顾逢君，三人都想：“东南淡州可是罗家的天下，说是土皇帝也为过。可罗元仁竟然要齐述峰藏起来，情势决计不简单。”

　　“对方什么来头，你可知道？” 罗锦程又问。

　　罗旋镖歪着脑袋努力回忆，本来想不起来的，被罗锦程一瞪眼，就记起了他听到的对话。

　　“好像，好像是姓花！领头的两个年轻人，看上去跟少王爷您，还有表少爷一般大！”

　　罗锦程自幼跟在他父亲身边，有文武名师传道授业，被当作罗家继承人栽培起来的。不似齐述峰白纸一般，他虽身在淡州一隅，却知天下事，尤其是朝堂之上活跃的重要人物更是谨记于心。听到对方姓氏，再联想到齐述峰的身世，立时有了计较。

　　罗锦程低头沉思，顾逢君终于有机会说话，皱眉问道：“姓花？少王爷，难道是......” 他没将话讲完，罗锦程对他点了点头。

　　沉吟片刻，罗锦程握着齐述峰的手，道：“表哥，看来情况颇为复杂。今日你先找地方住下，我回到家中，同爹爹商议筹谋，可好？”

　　齐述峰是聪明人，看到罗顾二人神色，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他想，这时，自然是听从罗家的安排，自己的安危先不说，若是轻举妄动，连累旁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齐述峰点点头，道：“嗯，全听你的。”

　　罗锦程对齐述峰笑了笑，转而凝思：“可是，要把人藏哪儿呢？淡州城中，怕是不够安全妥当。”

　　顾逢君突然说道：“要说叫人想不到的安身之处，我倒是有个地方。”

　　罗齐二人同时看向他，顾逢君一脸得意之色，像要献宝。

　　“你还故弄什么玄虚？在哪儿？” 罗锦程问。

　　“嘿嘿，小弟有一郊外别院，本是购置了用做将来金屋藏娇之用。少王爷和齐兄若不嫌弃，不如暂且去那处住下。”

　　罗锦程眼睛一亮，笑道：“倒是嫌弃得很，不过，此时挑剔不得。你那屋子，衣食住用度，可周全？”

　　顾逢君心想：“看不出，你还是个会疼人的。” 嘴上回话：“自然自然。” 转向齐述峰，“齐兄，你且先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就让阿豫传话代办。”

　　齐述峰感激不已，向顾逢君抱拳施礼，“多谢顾兄在危难中出手相助。”

　　商量已毕，阿豫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得了顾逢君的令，带齐述峰往郊外别院去。他们怕来人搜捕街道，打算翻窗出去，不走大道，施展轻功走捷径。这二人，一个功法鬼魅飘忽，一个轻功高深莫测，飞檐走壁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罗锦程一万个舍不得，眼看齐述峰跟随阿豫越窗而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呆楞半晌，咬咬牙，别过顾逢君，和罗旋镖一齐往家中赶去。

　　风风火火赶回罗府，府门外姓花的那队人早已离开。罗锦程一刻不停歇，跑进书房找他爹。

　　“爹！到底怎么了！是谁要抓表哥！” 罗锦程直冲入书房，罗元仁手执明黄卷轴，正在房中踱步沉思。

　　显然罗元仁也在等他，放下卷轴，快步走向儿子，关切问道：“峰儿可安置妥当了？”

　　罗锦程将他们今日如何偶遇顾逢君，同去清风明月楼，以及罗旋镖找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和所作安排大致说了，罗元仁稍稍安心。

　　“爹爹，到底是何人？敢来我们罗家的地盘拿人？” 其实，罗锦程心中已大致有个猜测。

　　“哼，察事厅，替皇帝办事来的。” 罗元仁不屑道。

　　“花家？皇帝要拿表哥？” 罗锦程皱眉。

　　罗元仁颔首，摸摸胡须，道：“不知怎的，峰儿来到淡州的事走漏了风声。他身份特殊，皇帝要办他也合乎情理。”

　　听到说“皇帝要办他”，罗锦程哪里还沉得住气，拉住他爹胳膊，急得眼眶泛红，颤声说道：“爹！可不能让表哥落到他们手里！”

　　罗元仁诧异于儿子的反应，看着罗锦程焦急的脸，心想：“这孩子什么时候和峰儿这样亲了？” 他拍拍罗锦程抓着他胳膊的手，移步引他来到桌案前。

　　“你看。” 罗元仁指了指那黄色卷轴。

　　罗锦程狐疑，拿起布帛，徐徐展开，仔细读了。

　　“皇帝大寿？上盛京述职？” 罗锦程疑惑地看向他爹。罗元仁冷冷一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帝老儿忌惮我罗家在东南的势力，只怕这一去，凶多吉少。”

　　“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罗锦程的心跟着往下沉。

　　罗元仁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儿子，道：“我不能去，儿子，你代爹爹走这一趟。”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我去，东南二十万大军，主帅空虚。皇帝在趁我不在，在我军中搞些阴谋诡计，离间动摇军心，你虽在军中已建立威望，但毕竟太过年轻，镇他们不住，兵权一旦被夺，我罗家再无力回天。”

　　罗锦程点头应是，认为他爹说得很有道理。

　　“因此，我想了个法子，我佯装生病，你替父上盛京贺寿述职。后方由我主持打理，皇帝无法动摇我的兵权，我们二十万大军在手，量他不敢对你怎样。否则，我随时起兵反了他！”

　　“是！儿子接令！请爹爹放心！” 罗锦程单膝盖跪下，抱拳于胸前，摆出接军令的驾驶。

　　罗元仁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扶起儿子。罗锦程始终记挂着齐述峰的事，问道：“那表哥的事该如何处理？”

　　罗元仁拍拍儿子肩膀，打量他的目光充满了赞赏，心道：“儿子重情重义，极好，极好。”

　　于是将察事厅的人如何上门拿人，又如何被他糊弄打发走的经过对罗锦程讲了一遍。

　　那年轻头领果不其然来头不小。他姓花，名不语，是当今大衍朝察事厅总司花满天的大儿子，同他一道来到淡州的，还有其弟花解语。罗旋镖口中那踢打管家的，就是这位弟弟。两兄弟跟随他们的父亲做事，任职于察事厅。察事厅名头响亮，也可说臭名昭著，是直接隶属于皇权的特务机构。

　　花不语来要人，罗元仁则说，齐家小子是来过淡州，也的确有投奔罗家之意。但那是反贼遗孤，怎敢收留？想要抓人，不料齐家后人武功高强，给他逃了。花不语明知罗元仁说的假话，可自己无凭无据，只好暂时作罢。最后要求出示齐某画像，协助他们追拿犯人。再抛出那道圣旨，扬长而去。

　　罗锦程听了，心中的大石头才终于放下。

　　随后，父子俩细细筹划，为今之计，只能寻个替死鬼，冒充齐述峰，代他一死了事。事关齐述峰，罗锦程一切亲力亲为，物色挑选合适人选，安排画师造相，部署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他在府衙和淡州大牢间来回奔忙。待到黎明时分，回到罗府，不忘同妹妹罗锦绣一起召集府内下人，警告所有人，即日起，对齐述峰这个人决口不能提等等。

　　罗锦程一夜未曾合眼，用过早饭，正想着去找顾逢君同去看齐述峰，罗旋镖跑来传话。

　　“少王爷，昨天那队人又来啦，两个姓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