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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故事一 ...

  •   我真傻。
      我不止一次的这样觉得,这个傻,不是可爱的那种傻,而是骂人的那种傻。

      我叫樱雪,是古隐族族人。
      我从小就是个晚熟的孩子,或许是家人把我保护得太好了,也或许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我从小就喜欢泡在古隐族的书房里,我不喜欢看那些无聊的医学典籍,单喜欢看那些佳人才子、英雄少年的故事书。可是其他人每次都以为我是在认真学习医学典籍,所以我在别人的印象中一直是个勤奋刻苦的好孩子。
      有一天,我突然翻到了一本《五洲大陆瘟疫纪实》,我以前对书名里有医学名词的书碰都不会碰,可是那天,我就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然后,我就无可避免地被书中的图画和文字吸引了。
      书中讲了百年前的一场瘟疫,古隐族前去五洲大陆的各个地方实施救治,在救治的过程中,古隐族的各位长老各显身手,分别研制出针灸、水疗、药物治疗等上百种方法,分别救治瘟疫,其中以我爷爷的药物治疗结合针灸最为管用,所以后来我的爷爷就成了古隐族族长。
      从书中大量花里胡哨的夸赞词,我看出来,这是个吹捧现任族长的书籍。
      但是,书中的内容却引起了我对瘟疫的巨大兴趣。
      根据书中所说,瘟疫蔓延五洲大陆,致使大陆上三分之一的人口死亡。我为这个数字感到惊叹,我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会不会有一天五洲大陆上的人类因为这个瘟疫就彻底灭绝了?
      当我想进一步往深了解的时候,爷爷发现了我正在读的书。他没收了这本书,并且勒令我以后没有允许,再不能进入古隐族的书房。
      我向来是个表面乖巧、内心不羁的孩子。我还是偷偷潜进了书房,阅读了很多和瘟疫战争相关的书籍。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痛恨战争,痛恨武器,顺带着痛恨政治家这个职业。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了各国之间那些无谓的争端,要牺牲掉那么多人的生命。而政治家,只需要在宫殿里挥挥手,就能让战士们抛头颅洒热血。
      我也不明白,战场上那么多人,为什么肯为了一个远在天边的理想,放弃自己的生命,放弃自己可以本该多姿多彩的一生。
      想来,我那时就是傻的,不像那些早慧的孩子,早早就懂得了“利益”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懂了“活着”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十多年过去了,我已经长成了大人。但我从来没有踏出过古隐族的土地。我常常好奇,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知道我不能央求父母带我出去,因为他们很忙,事实上,我的父母除了问候我药理学的怎么样,和我的互动几乎为零。我时常因为这个心生怨怼,但是表面上却不表现出来,所以我在别人眼里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只是,为了当这个好孩子,我付出了内心难受的代价。
      我不敢和别人说这些话,抱怨父母,我害怕那些人会回答我:“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连我自己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真是无病呻吟,你家庭幸福、无病无灾,有什么好愁的,和战争中的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想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富贵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呗。
      但我特别想问的是,痛苦到底有大小吗?如果有大小的话,那什么样的痛苦才是大到能为人道的地步呢?

      就这样,怀着一点少年人的惆怅,我长到了十八岁。
      在我十八岁那一年,我遇到了一个男子。
      他是从西荒来的,据我爷爷说,他是西荒的二殿下,名叫星百年。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气质的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他。
      然而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服气,我哪点比不过她,我只想把他留在古隐族。
      为了这个,我甚至不惜让爷爷困住他。
      然而两天后,他还是走了。我追到瀑布边上,我喊着他的名字,我问他喜欢我吗,我不相信他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我。
      可是他说没有。
      所以我第一次尝到了心碎的味道,那种爱而不得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好受。
      我消沉了一阵子,甚至觉得那就是我人生最暗无天日的日子。我想过要自杀,但是因为怂而怕疼没下得去手。
      生活还是一如往常,爱过别人的直接后果就是,我开始体谅爱别人的辛苦,我笑着回忆童年对父母的怨怼。
      我觉得我真傻,竟然对于这样的感情有所不满。
      在父母这里你可以讲感情,在其他人那里你只能讲实力讲运气。他们甚至不会跟你讲道理。
      而之后,当我几乎要失去我的父母的时候,我便更有一种子欲孝而亲不在的忧虑。

      之后,瘟疫又爆发了。我看到爷爷受到五洲大陆各国君主雪花片似的来信。无一例外,都是邀请爷爷出山相救。
      在我的央求下,爷爷终于同意带我出山。
      我高兴极了,虽然隐隐知道瘟疫和春游的严重性根本就像山顶和山脚的差距,但是内心其实还是童年要去春游的心情。
      等到到了五洲大陆,我不再那么高兴了。
      情况比我想象得要糟糕太多。

      我被那种哀鸿遍野的场景惊呆了,那些人身上的溃烂和脓包足足让我吐了三天才适应。
      但我的吐只是一种生理上的反应,我对他们没有心理上的厌弃,有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悲哀和同情。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痛不再自己身上,都不会觉得痛。人类的同情心和同理心是很有限的东西。
      我知道我体会到的关于流离失所、身患重病、直面死亡的痛苦,不及那些真正流离失所、身患重病、面临死亡者的万分之一。

      他们是怎么承受下来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的承受力真的有强有弱。
      有个姐姐,因为一次小考失败被父母大骂一顿就跳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有个奶奶,从小没妈身患重病晚年失子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那些承受力弱的,早就在苦难的一开始,就选择了结束生命。
      能留下的,都是幸存者。只要老天给他们一点点机会和运气,他们就会像坠崖的人抓住石头缝间的杂草一样,淌着血爬上去。

      救治的途中,我的爸爸妈妈数次身陷险境。我的妈妈感染瘟疫,我看着她日渐虚弱的身体,脑子里已经没有了那些因为细碎小事和禁锢自由而来的怨气,我只想她活下来。
      我想用尽我的福气,保佑妈妈平平安安。
      只要是我还是有妈妈的孩子,我一辈子都会幸福。
      好在,妈妈撑下来了。虽然病情还时好时坏,但是她现在还活着,我很高兴。

      我开始重新定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小时候,我以自己为中心,说话的主语总是“我”“我觉得”。后来,我开始明白人之间的利益纠葛,开始注重平衡利益关系,开始信奉关系中的等价交换。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父母多少有点自私,也因为他们的爱不是理想中的无条件而伤心失落。
      但是,经过这些后,我才知道,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本质都是相同的,不论是父母、朋友、爱人,真正能够打动我们的关系,是一种全身心信任、互利共赢、有情有义的理想关系。
      这就是知己,这就是灵魂伴侣。
      这种关系,最为难得,可能你一辈子只有那么几次机会遇到,错过就没有了,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
      这种关系,不因为我可以从中获利而爱你,而是因为我想爱你而爱你,因为爱你,我很开心。
      这种爱,已经超越人性,上升到神性。
      这样的关系或许不存在,但却暂时成了我一生追求的目标。

      这些都是看过人世间的苦难之后我懂得的。

      但我不是说,我看了这些,就觉得自己的痛不值一提。

      我觉得痛苦是没有大小之分的,每个人的痛苦都值得被感知,每个忍受痛苦的孩子都值得被好好呵护。
      我不能完全分担他们的痛苦,我只能尽力减轻这痛苦。

      现在,我不觉得自己傻了,我很庆幸自己拥有一颗柔软的心,一个敏感得甚至有些过度共情的心,庆幸自己是个善良有温度的人。

      我的医术从没有像来到五洲大陆这一个月进步这么快,因为有了目标,我一心只想学习,学习更多的知识,也像爷爷那样研究出厉害的药方,尽我所能,救治更多人,这样,才能不负古隐族的祖训、不负世人。

      最重要的是,我还要救我的妈妈,陪我的妈妈,看着她一天天好起来,红光满面,意气风发,再和我一起散步、烧饭、治病、缝衣服。
      我这样相信着,她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这一回,就让她做一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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