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挫》规寅

45、晏府旧事6

　　晏府捡了个小乞丐。
　　小乞丐在府中是真的不受欢迎，但谁让晏家独子、整个继戎村唯一有希望被仙人选中修仙的人，喜欢小乞丐呢。
　　所以再不情愿，小乞丐还是留了下来。也不知道这晏家独子晏珏是怎么说服自己父母的，反正等继戎村的村民反应过来时，晏家已经凭空多了个二少爷有一阵了。
　　这小乞丐村里人都眼熟，是村西乞丐堆里的一个生面孔，时常在村西桥边乞讨。据说有女人见他可怜，曾施舍过小乞丐，但转头就发现自己荷包被偷了。
　　之后小乞丐的坏名声就传开了。
　　“这样坏一个乞丐，晏府怎么想不开就收养他呢，还收做义子，真不怕长大后这白眼狼反咬一口啊。”
　　“依我看啊，这晏府就是富贵日子过久了，收留乞丐玩玩新鲜罢了。瞧着吧，没几天，这乞丐就会被赶出去。”
　　“得了吧，人家是有钱，但不傻，我看这乞丐多半有用！不是传说晏家有一门不外传的锻造手艺嘛，我听说这手艺要活人血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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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坐在酒楼最角落的位置，一身黑衣又背光，几乎没人关注到他。
　　耳边是人们毫不避讳的谈话声，晏琢看着手里的茶碗，抿了抿唇，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
　　别说这些人了，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晏府为什么要收养他。
　　“一无是处”“废物一个”是收养他那对男女的原话。
　　当然，这些话他们都只在哥哥不在的时候才会说。
　　很虚伪。
　　晏琢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想起那两个人心里就怎么也畅快不起来，于是又倒了碗茶水囫囵灌了下去。
　　“阿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清润的男声突然响起，晏琢抬起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一身白衣的隽秀少年郎，正朝自己笑着。
　　“……你怎么来了，哥。”来人正是晏府的独子，晏珏。晏琢被他这样看着，莫名有些羞耻，微举着茶碗试图挡脸。
　　“我不来，怎么看得到你把热茶当闷酒喝的样子呢，”晏珏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在对面坐下了，“这是怎么了？谁又惹到我们阿琢啦？”
　　“没谁，”晏琢顺势拿了个新碗倒了茶递给晏珏，“哥你课业结束了？”
　　“结束了。我在梅衔园没看到你，就出来找你了。阿琢，你真的没什么事吗？”晏珏接过茶碗，眼睛却盯着他。
　　晏琢一向有什么都会朝晏珏倾诉，但这次他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对面的人也没有催，不紧不慢抿了口茶，道：“这茶不错，就是泡太多次淡了点。既然无事，我们就早些回去吧。”晏珏说完，将茶水一口饮尽，刚放在桌上，晏琢就提着茶壶又给他添上了。
　　“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晏琢感觉自己突然紧张起来了，提着茶壶的手心冒出了冷汗，“你图我什么呢？”
　　这话问的突兀且直白，但晏珏已经习惯了，晏琢虽然被收为晏府义子好几年了，说话的时候偶尔还会转不过弯来，不熟悉的人就很容易会认为他故意针对。
　　“我图你什么呢？”晏珏的笑了声，支颐看着他，“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要是我说不贪图阿琢什么，阿琢肯定也不信吧。”
　　“但我确实不贪图阿琢什么。嗯，怎么说呢，好像也不是什么都不图，我很喜欢阿琢陪在我身边。”
　　“喜欢我陪在你身边？”晏清满眼迷茫。
　　“对呀，虽然爹和娘陪在我身边，小源和晏岚也陪在我身边，但他们都和阿琢不一样。”
　　“爹经常需要外出，娘则花在她的金簪布摇绫罗绸缎上的时间更多，小源需要听从爹的命令时不时去做事，晏岚在课业结束后就回家了。”
　　“只有阿琢是一直在的。”晏珏看着他，眼里都是笑意，“阿琢是唯一一个我想找就能找到的人，而且，阿琢的眼睛很好看。”什么时候看过去，眼睛里都是我。
　　“不懂。”晏琢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宛如听了一大段天书。
　　“理解不重要，反正我就是喜欢你陪在我身边，”晏珏伸手揉了下他的头，“所以作为交换，我会把能给你的东西，我有的东西，都给你一份。”
　　晏琢看着对面人脸上晏晏笑意，莫名觉得心口一烫，不敢直视。
　　“好了，还有什么要问吗？不问我们就回去？”晏珏道。
　　“等等，”晏琢连忙开口，“哥我和你说件事，那个女人她最开始给了我包子，但是我吃完包子就晕了！她是想抓我去发卖，要不是我吃得少醒的早逃了出来，就被她发卖了，她是个坏女人！”
　　晏珏闻言先愣了下，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明白了晏琢的意思：“那些话你不必在意，更无需解释，你是怎样的人我还不清楚？”
　　见状，晏琢松了口气：“我明白了，我们回去吧哥哥。”
　　后来晏琢再去茶楼时，发现大家都在沉闷喝茶不说话，问小二，小二说掌柜的家有白事，算命说要茶楼禁言几日让老人清静上路。
　　晏琢觉得理由牵强，却搞不清哪里不对劲。不过管他呢，能喝茶就好了。

　　晏珏是个好哥哥，说自己有的，也要给晏琢一份，他一直在履行，自己学了新的课业，回来就教给晏琢；练了新的剑术，转头就让晏琢也跟着学，至于日常的吃穿用度，更不用说了。晏府虽说是收了义子，养大晏琢的人准确来说其实是晏珏。
　　晏琢在晏府虽然会受到晏父晏母偶尔的奚落，受到晏岚和一些不明是非之人的挑衅，但下人对他是和对晏珏如出一辙的。
　　而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九天仙女在他们口中都会被造谣成街口□□，他又何必太在意？
　　晏琢就这样陪着晏珏长大，他从来不会去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会尝试跨越阶级的雷池，因为他永远记得自己是小乞丐，那些并不是他想要的；而他想要的东西，晏珏都给了。
　　等晏珏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换种方式，只要能远远看到晏珏就满足了。
　　时间真的很快，那一年，晏珏二十一岁，而他十九岁。

作者有话说

　　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