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挫》规寅

44、晏府旧事5

　　“之后哥哥会很忙。”少年叹了口气，突然垂头丧气起来，“我还是不去凑热闹好。而且，时间真的不多了。”
　　“什么意思？”晏清看着他，“三个月不够吗？你的礼物这不是都做好了？”
　　“但还没有送出去！”少年重新仰起头，“你能帮我拿去送给哥哥吗？”
　　“你不自己去？”晏清觉得不太对劲，问道。
　　“我是想自己去啊，但这不是没时间了嘛，所以你帮我下好不好？”少年央求他。
　　晏清没同意：“礼物还是亲自送才比较好，你还是自己去吧，再赶时间也不差这一会。”
　　少年沉默了，二人相顾无言。
　　就在晏清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时，少年开口了：“我以为你会理解我，没想到你也一样。”
　　然后晏清就看到少年说完后转身往回廊外跑去，跑着跑着还伸手擦眼睛。
　　一时没想到这发展，他愣了下，赶忙追了上去，心想：大哥你剑鞘还在我这呢！
　　没追多远，少年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晏清尝试继续往前，却见四周突然起了雾气，目光所及只有方寸之地。他不敢再贸然往前，原地停留了会，还是往回廊走了，好歹那边有灯，能看到几分。
　　也是神奇，他刚退回廊边，雾气就逸散开来，远处的房间也能看清了。很明显，这是不让他过去的意思。
　　晏清在原地站了会后，决定还是先把这个剑鞘送给少年口中一直念叨的“哥哥”再说。
　　但他并不识路，于是随便拦了路上的一个侍从：“带我去大少爷住的地方。”
　　侍从应了一声：“好的，二少爷。”然后带着晏清来到了一处种满梅树的院子里。
　　现在并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梅枝光秃秃的，偶见几片绿叶，被雨水打的不成样子，整个院子看着很空荡。晏清往里走了走，敲了里面好几个房间的门，都无人回应。
　　于是他便想着要不喊两声，但刚想开口，却不知道喊人家什么，哥哥？肯定不行，晏珏？更不行了，几经思考后，晏清出声了：“有人在吗？”
　　一个完美又不会出错的答案。
　　见还是没有回应，晏清四下望了望，确定找不到一个人影，便打算把剑鞘放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权当自己送礼送到了。
　　希望黑衣少年不会怪他。
　　然而当他将剑鞘放在石桌上之后，四周的场景又变了，光秃秃的梅枝被条条框框的窗棂所取代，空荡的院子变成了摆放着各种杂物的房间。晏清正搞不清楚状况，就听到了一阵微小的啜泣声。
　　他循着声音四下查看，发现了抱着腿坐在在一堆柴禾旁的黑衣少年。
　　“我刚想找你呢，你就出现我面前了。”晏清在少年身旁也坐了下来，侧头看他，“你这是怎么了？”
　　少年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明显一副哭过的样子。联想起少年走时留下的话，晏清心里冒出来一个猜测：“不会是骂我骂哭的吧？！”
　　少年却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把剑鞘送给哥哥了吗？”
　　“送了。”放在他住的地方桌子上了。
　　“真的？！”少年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哥哥反应怎么样？他喜欢吗？”
　　“……”我不造啊。
　　少年似乎从他的沉默中读懂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眼睛变得更红，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掉眼泪，晏清赶忙补了一句：“他说他刚好缺这个，你送的很及时。”
　　“真的！哥哥这么说了？！”少年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灼灼地看着晏清。
　　话已至此，晏清强撑着点了下头，然后猝不及防被少年一下抱住了。
　　“谢谢你，”少年将头埋在他怀中，很快就退了回来。他比晏清要稍矮几分，此刻仰头看着晏清，黑瞳烁然：“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在这剩下的时间里，我尽力帮你。”
　　晏清看着他的眼睛，看到里面映着自己犹豫不决的神情，好半晌才开口：“我其实有很多问题，也有很多忙需要被帮。”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去找荧惑草，但只找了一棵，好像就找不到前进的路了。而现在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但好像也越走越偏了。到现在进来地宫，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了。
　　“你听过荧惑草吗？”晏清嘴巴张了又张，终于开口说道，“我想找到它。”
　　“你为什么想找到它呢？”少年并没有回答，反而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闻言晏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因为我想……”他突然顿住了，然后如梦方醒。
　　少年将他没讲完的话接了下去：“因为你想找属于你的‘真实’，对吗？”
　　“所以说你是真的笨，”少年脸上又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荧惑草根本是次要的东西。既然你现在遇到了问题，又解决不了，那就把问题都放出来，说不定答案就在问题里呢？”
　　“就像一直好不了的伤，”少年伸手隔空点了点，晏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直绑着伤口的那块白布，“遮住了它也好不了呀。那不如放出来，说不定血流着流着就自己停了呢？”
　　“毕竟你已经知道，这里不完全是现实了。”少年朝晏清眨眨眼，伸手抓住他的手覆在白布上，“流点血而已，死不了的。”
　　“你要试试吗？”
　　晏清垂眸看着手臂，没有动。
　　少年看了看回廊外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聚起了一团乌云，笑了下：“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时间真的不多啦。为了报答你帮我将礼物送给哥哥，我也送你个礼物吧。”
　　晏清依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放在白布上的手微微发颤，正要开始动作，突然被人一把掰起了头，圈住脖子。
　　少年抵着他的额头，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眼里却填满哀伤：“你真的太笨了，未来的我。”
　　晏清愕然，张嘴欲说些什么，眼前的少年却如一阵轻烟般散去，他徒劳地伸出没受伤的手去抓，熟悉的黑色突然映入眼帘，和少年身上的一模一样。
　　那瞬间，脑海中波涛汹涌。
　　狂风骤起，卷起不知从何而来的落叶，飘摇着落在回廊的木地板上，又被风推着挪动了一段距离，然后被带着血的白绡挡住了去路，如蝶翼般微微扇动了两下，便停住了。
　　受伤的手臂又开始流血，顺着指尖往下低落，洇入回廊的木地板里，然后突然像被春雨浇过的野草般，瞬间洇染了整个回廊，那挂在廊侧随风晃动的灯，本是白色的纸也被血色侵占，灯光由昏黄变成了朦胧的红色。

作者有话说

　　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