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挫》规寅

39、剑源7

　　灰头巾默默捋着手里打结的锁链，偷瞄着靠在门边的晏清。
　　从他们掘出老头的空坟后到现在，晏清已经维持着那样的姿势过了大半夜了。
　　灰头巾超级想说点什么，但每每张口，又无话可说，他只能装作很忙的样子捋锁链。
　　晏清其实也没干什么，他就是看着虚空的一点在发呆。
　　晚风温凉，拂过他的脸颊，带起几缕碎发糊上了他的眼睛。晏清轻轻眨了眨眼，半遮挡的视线中，突然扬起了什么白色的东西。
　　那是韩笑拿来绑他伤口的带子，被风撩起来了，在空中飞舞着。
　　晏清看着它扬啊扬，似是想去什么地方，却被束缚着，只能徒劳地在这片空中飞扬。于是他抬手解开了上面绑着的结。
　　失去束缚的带子一下便被风吹的老远，然后飘忽着落在了不远的地上。他的伤口失去捆绑，那本来已经没怎么流血的地方又冒出一颗颗血珠来，顺着皮肤汇成一束滴落在地上。
　　风吹在光裸的手臂上，晏清突然觉得有点冷，他看着滴流的血在地上逐渐聚成了一小洼，呢喃出声：“这次你怎么不立马出现帮我包扎了呢？”
　　“明明前两次都很及时。”
　　“发生什么了吗？我好像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灰头巾的声音突然传来，晏清恍然回神，将掉的不远的白带子捡了回来，重新缠在了伤口上。
　　“没事，我看下伤口。”晏清道。
　　“…”灰头巾已经出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残留的血迹，想说点什么，结果只吐出来一个字，“哦。”
　　“灰头巾，我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个，你听过荧惑草吗？”晏清转头看着他，“第二个，这个地方的时间是流动的吗？”
　　“没听过。”灰头巾干脆地摇了摇头，“至于第二个，这个地方的时间，其实我听前守墓人说过，这个地方算是单独切出来的时间。”
　　“什么意思？”
　　“还是我来告诉你吧小娃娃。”一阵沙哑苍老的声音传来，两人循声望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你不是诈尸了吗？”晏清有些诧异看向突然出现的老头。
　　“呸，谁诈尸了！老子我是入土为安好不好，真是不敬！”老头翻了个白眼，“你说的荧惑草我听过，它就在地宫里，至于这个单独切出来的继戎村，你还是听老头我讲吧。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知道的可没我多。”
　　“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灰头巾：……
　　“我亲手帮你封的土，但棺材里没你。”灰头巾道，“你还是解释下你怎么出来的。”
　　“这还要说，你那好伙伴将老子我从棺材里弄出来的。”老头再次翻了个白眼，“喂，问这么多，小子你到底要不要听老头我讲。”
　　晏清点了点头，等着老头开口，却见老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瞪着他。
　　晏清疑惑：“怎么了？”
　　“…怎么？你要让老子站着讲？”老头没好气地说。
　　……晏清有些无语地找了张椅子摆在他面前。
　　老头立马放松地坐上椅子，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算了，看在你小子还算听话的份上，你自己来看吧。”
　　“我怎么……”看字还没说出来，晏清就看到老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颗石头，猝不及防抛向自己。
　　他顿时感觉脑袋一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晏清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还在那个屋子里，但四周都不太一样了，好像是更新了点。他有些茫然地推开门，看到眼前是青石小径，两旁是高低不平的小房子，有些门口还挂着铮亮的铁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看，以前的继戎村可漂亮了，对吧。”老头的声音突然响起，晏清四下望去，却没找到他在哪里。
　　“你别找了，我在你脑海里你。接下来你看就是了，我会在一旁解释的。”
　　闻言晏清也就没再找老头的身影了，他跨出房门看起两边的房屋来。
　　“小子，知道为什么这里叫继戎村吗？”老头的声音似乎带点自豪，“继戎村祖上是靠售卖兵器繁荣起来的，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会点打铁的技艺，很多修士都来向我们买兵器呢。”
　　“继戎村这个名字，代表村里的人会继承祖上的传统，将它发扬光大。”
　　“听过我们祖宗的故事没有？传闻我们祖上有一打铁技艺高超的先人，锻出了一柄绝世神兵，他靠这柄神兵成为了修仙界的一个强者，到现在，都无人能敌。”
　　“那你们后来没造出第二把吗？”晏清拎了拎一户人家门口放的铁器，发现是一柄长剑。他尝试着挥舞了几下，有剑鸣断风之声，确实是好兵器。
　　“啐，说到这个我就来气，神兵锻造之法被本地世家晏家掌握着，除了晏家，其他人都无从得知锻法。”老头接着吐槽了句，“不就是仗着自己和先人一个姓么，简直目中无人，自私至极！”
　　“晏家？”晏清道，“我也姓晏呢。”
　　“这不是个好姓，你小子还是快改吧。”老头道。“继戎村变成这样和晏家脱不了干系。”
　　“你看，你前面这个就是晏家了。”
　　晏清随着老头的话看过去，发现了朱漆雕花的门柱，沉重的大门，还有高挂的晏府牌匾。
　　和之前在记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老头，说不定我的姓和这个晏有很大关系呢。”晏清说着，话锋一转，“你是怎么让我看到这些东西的？”
　　老头没太在意他前面说的话，回答道：“这有什么，记忆复现的方术罢了。加点自己的血在媒介里就行了。”
　　“那我现在是在你的媒介里。”晏清思索着
　　“是啊。怎么了？你想打我宝贝媒介的主意？”
　　“放心，我对你的东西没兴趣，但我现在想借用下。”晏清说着，慢条斯理地解开了伤口的带子。
　　果不其然，那个伤口又裂开了，血再次流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老头愤怒的声音传来。
　　“嘘，”晏清笑了笑，转移话题，“前面那个人，你认识吗？”
　　“这是？”老头顿了顿，“这不是晏家那个大少爷吗？”
　　“晏家大少爷？”
　　“对，我想想，好像叫晏珏？太久了记不清了。”
　　眼前的少年看着十五六岁，一身雪白的长袍，头发高高束起，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正和身边一身玄衣，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交谈。
　　晏清眯了眯眼，又问：“他旁边那个黑衣服的呢？”
　　“哦，那是他义弟，好像是叫晏琢？”
　　玄衣少年似乎正和雪衣少年争执着什么，脸上透着一股憋出来的红晕，雪衣少年则好像在安抚他。
　　“嘿等等，我的记忆为啥会有他俩？”老头疑惑，然后声音突然变大，“你？”
　　“嗯，这大概是我的记忆。”晏清望着那两人，有些出神。
　　他现在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画面，但每次看到这些，他就知道是他的记忆了。
　　虽然每次都和看别人的记忆一样，有隔膜感，但那抹不掉的熟悉，还有同姓的巧合，晏清心知没办法用偶然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