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春夏秋冬》木子锡

8、视频

　　在苏亦廷生日之前，洪竹苑和她们班的同学特地为她准备了一段视频，内容是采访每个人对苏亦廷的印象，最后由班内高手拼接剪辑。
　　“有领导气质，”青扬面对镜头有点不自然，“苹果后置拍人会不会很丑啊？”
　　洪竹苑提醒她回到话题。
　　“哦对，Leadership，未来的行业领袖，业界精英。”青扬说着很容易回想起了那个晚上。
　　本来是个很平常的夜晚，各人都在为期末考试做准备。青扬本来刚刚从浴室回来，未干的发梢还在往下不断滴水。甫一进门，突然被苏亦廷话语中浑厚的气压吓掉了手里的洗衣篮。
　　“你自己看看自己做的PPT，你长眼睛了吗？”苏亦廷的声音穿透耳膜，相当震撼人心，“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做期末展示可以只用白板加几个标题，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你重做一个发给我。”
　　然后不知道对面辩解了什么，她的音阶陡然又升了一个八度：“你和你女朋友在外面回不来？你有女朋友关我什么事？明天要展示了你PPT都没做好，竟然还有心思开房？你想打炮想疯了吧你！”
　　青扬急匆匆地把衣服收回去，在心里默念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我管你有什么理由，两小时之内你必须给我把它做好！”苏亦廷的音量竟然可以更高，青扬都觉得这在生理上是不可能的，“我上学期的小组展示是拿了最高分的，我告诉你，这学期我的要求也一样，我们组必须拿A。你要是做不到，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从今往后不要想在我们班找到任何人跟你组队！”
　　青扬想着那被苏亦廷从酒店逼回来的男生，希望对方不会为此不举。
　　“如果你能有这种魄力，”郑敏挤兑她，“我们就不会被吴桑气得胃酸倒流了。”
　　“说得好像你在整治他这点上出了力一样。”青扬冷冷地推开对方。
　　“在她的领导下，一定会有奇高的工作效率和优秀的工作成果。”青扬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采访片段，略去了下属私生活可能受到侵害这一点。
　　镜头移到了郑敏跟前。
　　“情感充沛，并且热心助人，”郑敏打了个岔，“能让你们剪辑师把我P白一点吗？你们都那么白把我衬黑了。”
　　举着手机的洪竹苑叹了口气。
　　情感充沛，也就意味着心境会大起大落。她们都还记得胃病那一晚的惨痛记忆，也都会在这对情侣同时出现时自动退避。但在五一附近的一个凉爽夜晚，门突然“砰”的一声被踢开。
　　“他就是个傻逼！”苏亦廷掷地有声地骂完就把自己摔在椅子上。
　　众人纷纷先批姚博天的不是，接着问她对方哪里惹到她了。
　　“他这个水平读什么金融啊？”苏亦廷气势不减地批判，“怪不得微积分要修两次，他一点商业思维都没有！”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逻辑，但青扬还是拼凑出了一个真相：“你跟他在准备比赛的时候吵起来了？”
　　贝恩杯是大学生竞赛里含金量最高的商业案例比赛之一，四人组队，最终要提交一个正式的咨询项目企划案，比如对餐饮行业的一个发展停滞的公司提出增长建议，或是为白电行业数字化不足的公司提出革新战略。
　　而选队友是最重要的准备环节。
　　“真不能带着亲友团参赛，”苏亦廷很疲惫地抚上额头，“任人唯亲要不得。”
　　乐于助人，也就意味着要拨出大量时间处理别人的生活问题。苏亦廷是洪竹苑以及袁舒的感情顾问，她们在楼道里低声私语或者相拥而泣是再常见不过的风景。
　　那是一个同样凉爽的晚上，青扬从图书馆回来，看到在翻阅文献的郑敏，很是惊奇：“你怎么不打游戏了？”
　　“这都离期末几天了，还打游戏，”郑敏用老妈妈的腔调解释，“卸了，再装回来要花好多G流量，校园网担待不起。”
　　青扬赞叹道：“是个狠人啊。”然后说：“亦廷又和袁舒在门口说悄悄话了。”
　　“我知道，”郑敏哗啦哗啦地翻页，“袁舒和她男票分手了，刚才亦廷给我看那个男生新发的朋友圈，凄凄惨惨地写了什么‘She bid me take life easy, as the grass grows on the weirs. But I was young and foolish, and now am full of tears（她叫我对生活放轻松，如青草生于河堰。但我那时太年轻太傻，如今只有满眼泪水）’。”
　　“这不是好歹从雪莱换成叶芝了吗？”
　　“唉，”郑敏用拳头捶打着大腿，“文艺的人谈起恋爱来就是心累。”
　　这时苏亦廷嗓子嘶哑地从门口回来，拿起桌上的保温杯一饮而尽。
　　青扬问感情专家：“所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草稿本争端，”苏亦廷平板地叙述，“现在那个男生抱着玫瑰花在楼下等她。”
　　青扬再次对恋爱男女的复杂性感到惊叹。
　　“总而言之，”郑敏拿出了惯常的“the end”的语气，“她是我见过最适合开婚介所的人。”
　　洪竹苑思考了一会儿，把镜头交给其他室友。
　　“她是个超人。”
　　不，这不仅指苏亦廷一米六不到的娇小身躯里聚集着巨大能量，比如肺活量惊人，臂力强壮以及跑步快到足以参加校运动会，世人都不知道这些力气从何而来，因为她身上明显没有一块肌肉。
　　这主要是指她就职于学生会，同时担任班支书，业余做着BCG的PTA，有一个公益咨询社团还打着商业比赛，并且在拉赞助、评甲团、做项目、贝恩杯和谈恋爱之间保持着生活平衡。
　　“我无法想象她是怎么能每天只睡五个小时还能如此精力充沛。”青扬在镜头外感叹。
　　“PTA是什么？”郑敏有些不解地询问。
　　洪竹苑把拍摄暂停后回答：“Part-time assistant，一般指咨询公司的兼职助理。”
　　那种并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感觉又击中了青扬，让她无比为自己第一印象之准确而惊叹。
　　“支书大人，虽然工作重要，但是也要注意休息啊，”洪竹苑用这句提醒结束了视频，“黑眼圈可是很费遮瑕膏的。”
　　本来众人以为这个生日礼物必将力压全场，将那些物质的化妆品和小首饰衬得黯然失色，谁知最后竟然输给了另一个视频。
　　姚博天花一周去专门学习了沙画，并拍摄了他的作画过程。画面变换着逐渐显露出苏亦廷单手托腮的侧影，笑容明亮动人。
　　苏亦廷哭着宣布了她和那位傻逼男友的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