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春夏秋冬》木子锡

2、夜谈

　　青扬其实并不喜欢麻辣香锅，它的辣度超过了自己的容忍范围，但如果只吃酱香，又只有偏咸的口感而失去了内在的灵魂。
　　然而据苏亦廷的说法，因为这是食堂里难得的一项可供多人食用的餐点，宿舍围拢吃一顿香锅显然有助于成员和谐。
　　“我们得定一个称呼，”苏亦廷夹起一片羊肉，“叫全名也太别扭了，你们可以叫我亦廷，还觉得生硬可以在后面再加个宝宝。”
　　“你们也可以这么叫我，”洪竹苑接话，“昨天郑敏跟我说她以前宿舍里的人都认她当爸爸。”
　　论资排辈起来确实是郑敏最大，于是她本人恬不知耻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并且心满意足地揭发了青扬：“我昨天听见青扬的妈妈喊她扬扬。”
　　其他三人起哄认为这个小名很好听，青扬有些不服：“你们也可以叫，敏敏，廷廷，苑苑。”
　　“不响亮，”郑敏摇着头，筷子里还挂着一绺方便面，“我的小名还容易出戏到倚天屠龙记。”
　　等青扬吸完一包餐巾纸，宿舍成员的称呼就这样定下来。她还辣的流鼻涕，看来再买一包酸奶浇浇火势在必行。
　　“江苏人，”苏亦廷啧啧有声，“你的吃辣能力需要锻炼。”
　　“成都人，”青扬醒着鼻子闷声说，“这碗香锅是不是只有咸味？”
　　“我这都是在迁就你们啊，”苏亦廷以威严的方式起身离去，仿佛她才是刚荣获“爸爸”桂冠的那一个，“我盼望着你们能跟我一起去吃重庆火锅的那一天。”
　　“never，”洪竹苑残忍拒绝，然后又转头问她们三个，“你们下午有什么打算？”
　　“打游戏。”郑敏面无表情地回答。
　　“看小说。”青扬说道。
　　“我有个骑行比赛，”苏亦廷潇洒地打开了手机上的日历，“哦，我还要准备新生梦想秀，晚上我和同学约好了翻墙去圆明园喝啤酒。”
　　“怎么今晚不去北海的酒吧了？”竹苑打趣道。
　　“太远了，”苏亦廷叹了口气，“我也有懒得动的时候。”
　　青扬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的初中同学称呼自己“考拉”，除非觅食不动窝，终年在睡觉，当然这里面有赞美她可爱的成分，但这不是重点。
　　以此类推，苏亦廷大概是非洲草原上的花豹，奔跑时速可达每小时七十公里，然后这头豹子刚刚说自己懒得动。
　　“新生梦想秀是那个自己筹划公益项目，赢的团队可以获得启动资金的那个吗？”青扬问和亦廷比较相熟的洪竹苑。
　　“对，”洪竹苑淡淡地回答，“她的项目是大学生公益咨询。”
　　青扬差点就要问“什么是咨询”了，但是她最后还是拿起手机在百度上输入了相同的问题。等查完资料之后，青扬坚定了自己的第一印象：这和自己不是同一人种。
　　这大概是她为什么看到带着耳机打游戏，嘴里还念念有词的郑敏会有一种回归正常生活的着落感，然后她快乐地翻开《冰与火之歌》英文原著的第五本，同时在内心对不遵守诺言更新的作者表示强烈谴责。
　　在她读到布兰终于谒见苍白君王时，苏亦廷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宿舍。青扬瞄了一眼白色的陶瓷腕表，还不到十点。
　　“圆明园的巡逻警卫有狗的，”苏亦廷一脸沉痛，“超可怕。”
　　刚在游戏里拾到装备的郑敏恰到适宜地发出了一阵清脆笑声。苏亦廷看了她一眼，拍拍手拎起了桌上瓶装的啤酒：“我们来个夜会吧。”
　　郑敏满足地结束了一轮游戏，皱眉盯着苏亦廷，仿佛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出现在这里，而青扬意识到自己的阅读时间结束了。
　　“先要推心置腹地透个底，”苏亦廷扫视了一圈，“谁脱单了？”
　　刚和男朋友视频通完话的洪竹苑缓缓举起了手。
　　这显然是已知情报，苏亦廷不满地朝另外两个人看。
　　“母胎单身十八年。”青扬平淡地回答。
　　“单身生活使我快乐。”郑敏在旁附和，然后转了转眼珠，显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竹苑宝宝，有男朋友的照片吗？给爸爸看看。”
　　洪竹苑一边翻着相册一边谦逊地表示男朋友并不好看，其余三个纷纷在看到照相之前就否定这一点，在看到照片上的男生后又接着违心地夸赞。
　　“他不是很高，不过幸好我矮。”就和世上所有情侣一样，洪竹苑为对方所有缺点找到了弥补的途径。
　　“我谈过两次，”苏亦廷伸出两个指头，“唉，好想脱单啊。”
　　“从来没有男生跟我表过白，”青扬承认，“我一直觉得我自己有什么问题。”
　　“你可好看了，”苏亦廷差点上手要捧住对方的脸颊，“你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感觉，我要是男生我肯定会追你的。”
　　青扬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惶恐：“其实我觉得我的问题可能在于性格方面……”
　　“太宅，”郑敏感同身受地点头，“这辈子都不会跟男生主动说话。”
　　“你是因为审美标准太高，”青扬揭她的短，“你觉得我们班那几个挺正常的男生‘难以直视’。”
　　“我喜欢过我们学校的校草，”郑敏并没有反驳自己是相貌协会，“三年来他女朋友不断，在毕业的时候我跟他表白了来着。”
　　宿舍里响起了一阵“哦~”的起哄声，其他三人都凑近了一点。
　　“然后被发了好人卡。”郑敏很平常地收住了话头，“the end。”
　　“这也很不容易啊，”青扬有些钦佩，“我觉得要是我的话，我没这个胆子。”
　　“我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我觉得他反正不会同意，但是我喜欢了他三年，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有这个事实，这样我的三年总算有另外一个人见证。”
　　另外三个人唏嘘地感叹了一阵，各自回忆起青春期的那一点或美好或酸涩的往事。
　　“其实单身也挺舒服的，我从来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青扬发自肺腑地说。
　　“我看那些秀恩爱的朋友圈和文章也从来没被虐过，包括楼下那些卿卿我我妨碍我停自行车的情侣，”郑敏靠在椅背上朝青扬举杯，“我们来立个十年之约吧，如果十年之后我们都还没脱单，就一起租个房子养只猫。”
　　“我想养布偶猫，有蓝眼睛的那种。”青扬提出要求。
　　“成交。”
　　“喂，”苏亦廷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你们两个年轻人是因为以前没谈过才觉得单身挺好，你们要是经历过，就不会说这么绝对了。”
　　“我是个爱情怀疑论者，”青扬笑嘻嘻地说，“我不相信这种东西的存在。”
　　“这种人一般结婚结的最早。”洪竹苑以辛辣的评价结束了这场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