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春夏秋冬》木子锡

3、舞会

　　新生舞会听起来是个浪漫的传统，但当事人有异性社交恐惧症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其实公家分配配偶的制度也挺好的，”青扬对还在打游戏的郑敏发表见解，“这样我就不用在舞池旁边傻站俩小时了。”
　　“不去参加也没什么嘛，”郑敏在补血的空档潇洒地抬头，“大不了我们在宿舍里喝两瓶锐澳。”
　　“找不到舞伴是一回事，但我还从来没见过舞会长什么样子诶，”青扬颓废地放下手机，“你就不好奇吗？”
　　“我还行，”郑敏摸摸鼻子摘下了耳机，有些奇怪地问青扬，“你不是有很多高中同学来了T大读理工科吗？你去问问他们不就行了？”
　　“你不知道我从来没跟他们说过话吗？”青扬点开了一个微信好友给她看，“这个，跟我同班三年，就坐在我后面两个位子，我就跟他说过一句‘李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郑敏瞄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通信记录，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你可以现在跟他说，让他帮帮老同学，来替你救个场啊。”
　　“我也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啊！”青扬捂住了脸。
　　“就他们的长相可能性不大哈哈哈哈……”
　　“你得重新调整一下你的审美标准了爸爸，”青扬冷酷地拿回了手机，“它迟早会害死你的。”
　　郑敏跳起来凑近她，把下巴磕在对方肩膀上，点开她高中校草的照片给对方看。
　　“你的下巴把我的肩胛骨都凿断了，”青扬抖了抖肩膀，看了眼照片，“我说了，你迟早会吊死在好看这棵树上。”
　　“所以我不是和你定了十年之约吗？”郑敏叹着气回到座位上，顺便安慰对方，“不用羡慕我的尖下巴，你的圆脸显年轻。”
　　“显年轻的不是我的脸型是我的婴儿肥，你这个不知道肉全长脸上的痛苦的家伙。”
　　“对啊，”郑敏靠在椅背上前后摇动，“我怎么就是吃不胖呢？”
　　“这话千万不要对着除了我之外的人说，我还想你活着跟我一起养猫呢，”青扬突然有了个想法，“说实话，你想不想要个舞伴？”
　　“想要，”郑敏坦率地承认，“怎么，你自身难保还要给爸爸救急吗？”
　　“我有个读计算机系的高中同学超喜欢打游戏，你会考虑一下吗？”
　　郑敏一脸黑线：“你自己为什么不拉他做你的舞伴？”
　　“给自己找比给别人牵线难多了，管你信不信，”青扬打开通讯录寻找名字，“不过你得考虑一下同不同意。”
　　“为啥？难道我还有其他选择？”
　　“No，”青扬找到了目标对象，“我委婉地表达一下，就是他是有女朋友概率比较低的那种。”
　　“我的审美标准不高，而且这是找舞伴又不是找男朋友。”郑敏反驳。
　　青扬把对方的照片直送到她眼前，男生的五官端正，只是有点微胖。
　　“行，”郑敏出乎意料地一口答应，然后有些忧虑地朝青扬说，“儿啊，但是爸爸没有认识的同学在清华给你牵线怎么办？”
　　“没事，”青扬开始给老同学发消息，“我在舞池边上看你们俩尬舞就行。”
　　牵线果真出乎意料的容易，老同学当即同意并且感谢青扬的慷慨相助，青扬考虑了一会儿向对方索取一盒巧克力的可能性，最后住了口并感叹自己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为了新生舞会，她来之前还问邻居家一个学美声的姐姐借了金色的低胸曳地的演出礼服，现在看来这裙子借的有一点操之过急。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舞会前一个周六的下午，那时候她已经放弃舞伴这种荒唐的想法了，唯一可安慰的是袁舒这等校花级大美女找的舞伴竟然不忍直视，虽然这安慰有些病态且扭曲。
　　微信栏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在吗，有个新生舞会的忙想请你帮一帮”。
　　青扬盯着“萧泽”的备注名看了好久，惊恐地发现她记不起这个人长什么样子，接着回忆起了自己和他高中只是同校但从未同班，不过因为都是尖子生的原因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罢了。
　　她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试图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然后发现其中空空如也。
　　然而她还是轻易地同意了，接着慷慨并有一丝庆幸地接纳了对方的感谢，最后询问对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舞伴。
　　“我们和北外有个线上找舞伴的活动，”对方回复，“但我那天做微积分的作业做过头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牵线已经结束了。”
　　青扬明白其中的原因了，且显然并不是微积分作业。
　　两人线上道别之后，她转而询问自己的母上：“你记得萧泽长什么样吗？”
　　妈妈出乎意料地印象清晰，因为考上清北的一批人曾经聚过餐，而萧泽的父母就坐在他们旁边。
　　“那个把我拍成焦炭的宣传片呢？你还存着吗？”
　　然后青扬接到了从头到尾冒着傻气的视频。因为高中那一年考上top2的人数破了纪录，于是学校请来专业的摄影师给其中的每位拍了一小段“致学弟学妹”用来招揽新生，其中翘楚则会制成宣传板，永久树立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以供后人瞻仰。
　　幸亏自己愚蠢地算错了那道数学应用题的参数，否则青扬无法想象，自己遗照一样的僵硬笑容下配上和其他大神一比少得可怜的获奖履历竖在校园里会不会让自己羞愧至死。
　　她点开了那看起来一点也不专业的宣传视频，那里面绝对不是她平常的肤色，哪怕那时她刚从高原地区旅游回来也不可能，这都是摄影师加上阴天的错。她把进度条滑到第七段，找到了自己舞伴的一张侧脸照。
　　如果喜欢欧美式骨相和坚硬的脸部线条的话，也许会觉得他很帅的，青扬遗憾地想，可惜我不喜欢。而如果对突出的眉骨和高耸的鼻梁有特殊情结的话，也许会觉得他很帅的，青扬遗憾地想，可惜我没有。
　　如果对男生深邃的双眼皮和桃花眼有执着的话，也许就对他不怎么感冒了，青扬遗憾地想，可惜我一直有啊。
　　郑敏的忠告言犹在耳：“这是找舞伴又不是找男朋友。”
　　现在的情况已经够幸运的了不是吗？青扬丢下手机舒展了一下双臂，旁边打倦了游戏的郑敏高声唤她：“儿子，吃不吃晚饭去？”
　　青扬拿起桌上的钥匙站起身，推开门大步走出去，又扭头回来神秘地通告了一声：“我刚找到舞伴了。”接着她以最高速度冲下楼道，无视身后“照片！”的怒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