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春夏秋冬》木子锡

10、约会

　　本来青扬以为请吃饭的事是个玩笑话，她随意出口，对方随意接下，忘记了也很正常。但是等到七月中旬的时候，萧泽煞有介事地问她接下来几天什么时候有空，喜欢吃什么，以及去哪里吃饭比较方便。
　　“你不是暑假很忙吗？”青扬问他。
　　才从青海回来，即将飞往香港的对方回答：“一顿饭的时间总是能抽出来的。”
　　于是青扬穿着淡蓝色的纯棉连衣裙，坐在一家港式茶餐厅里，看着对面浏览菜单的萧泽，努力思考这算不算是个约会，同时漠然地想：啊，果然成功变黑了，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日晒性皮炎。
　　“我没有忌口，”青扬把菜单一甩，“只要是肉，都喜欢吃。”
　　萧泽大剌剌地问出来：“你能吃很多吗？”
　　“比一般女生要多，比一般男生要少，”青扬忍不住开始算旧账，“你还记得我们去T大的几个高中校友聚餐吧，你们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就点了两份纸包鸡翅，我那顿都没有吃饱。”
　　“有那么夸张吗？”
　　“哈，”青扬冷笑了一声，“一盘黑椒牛柳端上桌，等转到我这边的时候，就剩下了一叠洋葱。”
　　萧泽不服气地点了三个荤菜，午餐就很愉快地开始了。
　　大学生总要抱怨一下学校的学分绩制度和老师的给分，但是青扬正颇为自得地沉浸在考得很好这一美景中，并试图找出口委婉地炫耀一下自己的成绩。
　　“我的政治课死也学不好，”萧泽用筷子和虾仁作搏斗，“我查分的时候，本来都吓了一跳，以为这不是我的分数，结果拉到最后一看政治课又拿了B，然后我才完全确定，哦这是我的成绩。”
　　“你政治课一直拿B这是得罪哪个老师了吗？”青扬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同样在隐晦地暗示自己的学分绩有多么突破天际。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谈起自己的暑假。
　　“我跟你说，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得了，”青扬的语气好像自己和他们隔辈一样，“初三就对所有品牌的面膜说的头头是道，我初三的时候连什么是面膜都不知道。”
　　对方只顾点头，于是她又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我现在才知道那些监考老师看学生作弊看的有多么明显，每次我抽测的时候，都会跟他们说，把小纸条放在稍微不显眼的地方，头别低得太狠。我的天，连作弊都这么没有水平。”
　　“所以你现在领会到当老师的不易了？”
　　“我传道受业的热情第三天就被消磨没了，”青扬愁云惨淡地回忆，“他们只有在我说起大学里有多少帅哥美女的时候才在认真听。而且最后交钱，家长说的数目和他们交给我的数目根本不一样，差价都不知道被贪污到哪里去了。”
　　“所以最后教的怎么样了？”
　　“学到的东西都非我所愿，”青扬猛喝了一口水，“我现在知道严厉的班主任有多必要了，可惜我不行啊。”
　　“你是第一次教学，没有经验很正常的，”对方安慰她，“能让他们学到一点东西已经挺好了，你也挺有收获的不是吗。”
　　“我收获了几个面膜的牌子，还有买面膜的钱。”
　　“有钱了不请我吃顿饭吗？”
　　这个问句和上次青扬本人提出时一样毫无逻辑，但是也许作为朋友应当回请，青扬在大脑没有完成思考之前一口答应下来：“但是看你的日程得等到开学之后吧。”
　　“我知道学校附近有很多物美价廉的馆子。”
　　于是在正式认识10个月之后，他们有了第二次邀约。
　　正在同省的老家的郑敏给她发微信：“千万别在暑假学车，热死你。”
　　青扬问她：“科目二难吗？”
　　“哈，”对方恬不知耻地夸耀，“你爸爸是什么水平，一上手就是个老司机。”接着又半带着抱怨地向她报告：“儿子你不知道，我回去之后去了趟高中同学聚会，居然有个男生跟我表白。”
　　青扬在沉寂两秒后，八卦的渴望迅速燃遍全身：“是不是那个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你香水的那个？是不是？”
　　“就是他，”对方感叹道，“但是儿啊，他长得不行啊。”
　　“你就不能看看人家别的优点吗？比如智商高什么的？”
　　“他是理工大的，是很聪明，”郑敏顿了一会儿，不服气地回复，“但是我也很聪明啊，他聪明也没有我聪明。”
　　“不考虑一下我那个同学吗？当你舞伴的那个？”青扬给她透底，“他们家从祖辈开始就都是隔壁院校毕业的，他有两个竞赛省一和两个国一，人家今年还只有十六岁。”
　　郑敏沉默了片刻，别扭地回复：“他太小了。”
　　然后又开始感叹：“我又看到我们那个校草了，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他。”
　　“你就吊死在这棵树上吧。”
　　“不是树，是玫瑰花。”
　　“什么玫瑰花？”青扬对话题中突然出现的蔷薇科灌木摸不着头脑。
　　“我要是B-612小星球的小王子，那他就是我的那朵玫瑰，你懂吗？”
　　青扬没想到她竟然搬出圣·埃克苏佩里的名作来讲自己无疾而终的感情：“所以你会把他放在玻璃罩下面、保护他不被风吹袭、倾听他发牢骚吹嘘甚至沉默，而且为他打死毛毛虫了？”
　　“毛毛虫有点困难，”郑敏有些迟疑，“至于玻璃罩……你等我将来变成一个富婆，我一定能做到。”
　　“你倒是很有追求。”
　　“成为富婆包养小鲜肉是我的终极理想。”
　　“你干嘛那么在意男朋友的外表？”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有点性冷淡，但我看到好看的人就心驰神往，”郑敏如梦似幻地解释，“你看，万一之后我们吵架，我想生气发火砸东西，但要是他长得好看，我一下就能消气了，好看的人总是能让人宽容。”
　　青扬思考良久，觉得这观念没什么好劝，毕竟对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追求，也泰然接受这追求可能带来的不良后果。
　　“我们得定下来在哪里租房子养猫。”
　　“我是可能要孤独终老了，”郑敏意有所指，“但是儿子你不一样啊，你前程似锦，你们家萧泽……”
　　“他不是我们家的。”
　　远在百里之外的老父亲有些气恼：“我算知道你们每次听我说起择偶标准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