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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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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过后,虽还存着离去的念头,但碍于她频频绽开的笑脸,我总是话到嘴边又难出口。
有时又恨自己不争气,明明知道事情轻重,却还贪恋着每日的温柔,不肯狠下心来说出离别的话语。
人心险恶,非是不懂,而是太懂。
赫赫有名的终府,不仅容一个无名无姓的乞丐住在客房内,长女还常常过来探望。
这些事情传出去,终府自起建便浑然天成的高贵姿态就成了笑话。
若来日再有无家可归的人上门前来讨一栖身之处,是拒之不理还是俯身相助
拒之,必有些无所事事,总道些家长里短的闲人杂妇借着我这先例唠唠叨叨的传人伪善。
助之,便是源源不断的是非之人前来叨扰,而一府之地,又怎可容天下游民。
如果再因我的关系让终霖与长辈吵架拌嘴……
“唉……”躺在床上的我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不过仅仅这些还无法让我满心缠绕着离去的念头。
更让我担心的是这沾着两条性命的双手。
世上没有纸能包住的火,也从没不透风的墙。
倘若东窗事发,住在这终府的她又该会是如何失望,我无法想象。
“唉……”不止是她,就连我也太过任性了。
脚步声照旧在每日此时传来。
“云儿,又在叹气了。”终霖绕过屏风走过来,“像个老太婆似的。”
长痛不如短痛,我心想。
“云儿你来了,我……”我望向她的脸,认真对着她说。
“嗯?”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少女爱笑的唇角似乎翘的较平时更高。
“没事,看你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我暗暗又唾弃了自己一次,从床上坐起来问她。
“大夫说,今日起云儿你便可下床了。”她笑的更开心了。
竟是因着我吗?我在感动之余又有一丝惭愧。
在床上已然呆了四日,每次想下床活动时,总会被不知道从哪冒出的终霖摁回床上。
分明,我才是更大的那个,理应照顾着她。
不过,为了明确照顾者的身份,至少先把称呼改过来。
“终霖,以后不准再叫我云儿了。”
穿上了终霖备好的旧衣衫,我下床站起身来,颇为严肃的对她说。
“我取的名字还不准我叫啦,”她有些不满的对我说,“那你说,我叫你什么。”
我颇有些吃力的扬起头,努力平视着她的眼睛。
“你再抬我就看不见了……”
注意到我的动作,终霖把头仰的更高,我只能无奈的对她说。
“那你说,我叫你什么?”
达到想要的效果后,她坐到床上晃悠着白嫩的小腿对我说。
即使她现在可爱的模样让人不忍心严肃的对她讲话。
“咳咳,叫终云儿,或者叫云姐姐。”但为了努力扳回年龄上的优势,我不得不端正态度对着她好好讲。
“嗳?”她看着我隐于在袖中的双手,“这样真的好吗?”
她的衣服对我而言是有些大了……即便她曾说过这是她两年前的衣服。
“好!”我默默的背起双手。
“好臭屁啊。”她接着小声的说。
“咳咳,”不与小孩子计较,当作没听见她显然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话,我又装模作样的清了下嗓子,“明白了吗?”
“嗯?”她大大的眼睛里装着更大的疑惑,“云儿没听见我在说你臭屁吗?”
“你这孩子……”
太让人恼火了,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别生气嘛。”她又站起身慢慢靠过来。
“没生气。”我有赌气的回答她,只是感觉有些恼人罢了。
她绕到我的身后,一阵窸窸窣窣,介于胸中的一点未平息的小怒火,我并没有回头看她。
“呐,这个送给你。”随着声音,一阵冰凉划过腰间,而后就感到一阵重量于腰间坠下。
“又在搞什么?”我捞起栓到我腰间的物什,一边察看,一边轻轻的磨挲着。
是块纯澈的白玉,顶部系着一条崭新的红绳,另一端绕过我的腰间,而入手的温热让我一下便知它价格不菲。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急忙想解下它,把玉还给少女。
肩上猛的一重,耳畔处又传来带着香气的,如玉般温热的呼吸。
“它已经是你的了。”我能感到她把头放到了我的肩上,嘴唇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着,“看看另一面。”
我忍着过于接近而带来的内心的燥热,把玉翻了一个面。
“终云儿。”上面刻着一列娟秀的字体。
“从此以后,你就正式是我……我们终府的人了。”终霖很轻很轻的说。
平时可靠的自制力却很难让我抑制住满心欢喜,或是说,幸福。
不由得在扬起嘴角的同时,迟来的泪意顺势迫切的涌起,无需她提起,我便知自己早已红透了眼眶。
有关于她,总是多愁善感,又难以自拔。
多日来第一次走出小屋,正值秋高气爽,云淡风轻,我跟随着她的脚步在这陌生而庞大的终府闲逛。
方才在感动中忘记了原本的目的,争论的结果便成她照称我云儿,我也可称她为霖儿罢了。
不过少女也笑嘻嘻的好似并不在意,感觉我又不知不觉的吃了个闷亏。
“这里是宅门。”
“这是厢房。”
“这是……”
说着说着便走到了一座小桥上,潺潺流水从并不算宽的桥下波光粼粼的流过。
“这和城外的月明河相连哦。”
“嗯。”我有些惊讶的看着这清澈的河水。
“厉害吧。”少女有些得意的介绍道。
随后又逛了专供女仆女佣住的后罩房,和与我家差不多大小的厨房后,来到了霖儿的小院。
“你在家想必是颇受宠爱的吧。”
我看向身侧引着路的漂亮少女,问她。
“此话怎讲。”她有些疑惑的问我。
“看这院落便知了。”我回答她。
这小院,虽无太多陈设,但胜在精致整齐——其中摆着一套石桌石椅子,干净圆滑,细微处雕琢着小小别致的花纹。
无缝的青砖拼的紧凑,桌旁刻意留出空间种着一颗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树木,已有三人多高,让我觉得新奇。不过由于已是深秋,枝丫光秃秃的,显得有些莫名的凄凉。
这小院,真正是用了心方能做成如此模样的。
“那是我出生时我爹种的,是一棵海棠树。”注意到我的目光不断打量着大树,她对我解释着,“年龄跟我一样大哦。”
“看来比我小嘛。”我看向她,似是扳回一城般的有些愉悦的说。
“哪里小了。”霖儿挺了挺胸脯,看着我说。
“没事了。”
想起那日初逢时后背的触感,面上又传来一阵燥热,不由低下了头。
霖儿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见我的反应后,似是高兴的“哼”了一声。
真是争强好胜呢……
“对了,你父母呢”我突然想到她刚刚提及的父亲。
“父亲最近碰上了了不得的案子,已是半月未归了。”霖儿的语气中,有着一丝抱怨。
“那你母亲呢”
“放心不下父亲,便一同过去了。”
她回答说。
真是可怜的小女孩,我安慰般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霖儿却是轻轻一挑好看的眉毛,“早习惯了,没什么的。”嘴上这样说,但她也未推开我摸着她脑袋的手。
因过往十多年常常能有所体会,故也能明白她的感觉,所以更是疼惜。
“手抬这么高,不累吗?”霖儿忽而发问。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矮呢。”我放下了手,不满的看着她。
“我可没说哦。”她调皮的一笑。
是不想让我担心吧,我也晓得。
简单的在小院子里环绕了几圈,想起有些关于她父亲的疑惑,我便开口问她, “你父亲是在何处做官吗”
“嗯……好像是大理寺的什么大理寺卿……总之弯弯绕绕的,我也不明白。”她不喜这个话题,便皱起了眉头,解释了两三句后,简单的结束了话题。
“是吗?”反正对于这种事我本就不甚明了,她不喜,我也不继续追问下去。
“对了”,她猛的一拍手,“你衣服内还有两样东西,我取出放至我屋中了,现在给你取来。”
“嗯。”这两日虽偶有疑惑,但那两样东西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故而无所谓被丢弃了还是被放置起来。
能在心中存有份量的东西不算多,思来想去,也只一人而已。
想到这,又不禁看了看身侧的少女,心脏不争气的快速跳动起来。
“又脸红了,身体还没好透吗?”她注意到我的视线,一边引着我向屋内去,一边关心的问我。
“没,可能是有些热吧。”我说。
竟然这么明显吗?有些无奈,却也没什么办法。
少女停下了脚步,伸手在空气中轻轻滑过。
“虽快到正午,但这秋风可还是有些凉呢,你可真怕热。”少女轻灵软糯的声音传来。
她压过身来,伸手在我长长的袖子中摸索了两下,便找到有些躲闪着的我的手,轻轻握着。
“手还是凉的呢,”她冲我一笑,“你这身子骨该好好养养了。”
改握为牵,她拉着我继续向屋内走去。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是别人,而偏偏是喜欢着她的我。
羞涩中带着疑惑,不过还是没舍得甩开相牵的手。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从见面就萦绕在心中的问题,一段不长时间后便被干净利落的解开了。
“哎?你脸怎的越来越红了?”
“……估计是你手太热了吧。”
“是吗?那我放手喽”
话虽如此,手却是被牵的更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