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云儿》夏美子

15、第十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钟霖。”正在我苦于翻找时，身后的女孩突然叫出了霖儿的名字。
　　闻言，我停下手头的动作，扭头就看向了两人。
　　霖儿听到声音明显也吃了一惊，连脸也顾不得擦，便转身看向那个女孩。
　　霖儿如此急切的模样在平时难得一见，我不由得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慕容恋”霖儿愣了少许，边拿起旁边的毛巾擦着手，边试探性的唤道。
　　“嗯！是我。”慕容恋很是兴奋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悦，“人家还以为你忘了呢。”
　　“你贵为慕容家的大小姐，我怎敢忘呢？”霖儿草草的擦了一把脸，把毛巾随手搁置一旁，笑着冲女孩打趣道。
　　“阿霖又在笑话我了，”慕容恋蹦蹦跳跳的往霖儿那边走着，腰间的玉牌裸露出来，其上行云流水的刻着一个“恋”字，除了字迹有些稚嫩，风格倒是与我腰间所配并无二样。
　　“这或也是霖儿所刻，”因很是熟悉霖儿的字迹，我低声喃喃道，“看来预感成真了啊。”
　　待到离了不足一尺时，她又微微抬起头道，“喏。”
　　“嗯。”
　　随后霖儿便在我诧异的眼神中低下头，认真的在慕容恋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
　　刹那风华，本是肉眼难见的灰尘，却在窗中照进来的阳光里分明的浮浮沉沉，让干净透彻的房间中多了几分朦胧。
　　我躲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个不知名的见证者。
　　“颇有种功成身退的感觉啊。”看着眼前的两人的美好剪影，我不禁想。
　　“阿霖吗？”我在嘴里咀嚼着这称呼，“我从来没听霖儿提过呢。”
　　“吃饭了吗？”一吻毕，霖儿双手搭到慕容恋的肩膀上问道。
　　“阿恋还没呢。”慕容恋语气中多了几分娇憨，“阿霖呢？”
　　“未曾，倒不如坐下来一并用餐可好？”霖儿如对我般揉了一把女孩的发顶，如此说道。
　　“唔…阿霖的坏毛病还是没改啊，”慕容恋撅了撅嘴，“那当然好极了。”
　　“那我下去问客家再要一份。”我自角落里站起身，对两人说。
　　没能等到霖儿的回复，我伸手推开门，预备着下楼去。
　　“你额头磕到了？”我临关门前，听到霖儿这样问慕容恋。
　　“嗯～要阿霖帮我涂药。”那女孩答道。
　　“好。”霖儿说。
　　我关上了门，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下了楼，但却没有如所说般接着点菜。
　　房间内的桌子不大，只允两人用餐，故而椅子也只有两个罢了，再添也无益。
　　所以，桌边若想再加一把椅子，也不过只是多余罢了。
　　腰间的玉牌随着行走的动作晃悠悠的，自今早山顶过后，为防丢失，我便把它挂到了内里穿着的衣裳上。
　　不过这也提醒了我，刚才是将外套遗忘到了房间里，没能穿出来。
　　不愿回去再取，我踏出了客栈的门口，一时，冷风争先恐后的往身体里钻，仿若失了智的饿狼。
　　恍然间，如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我亦是日日如此站在街边，任由寒风呼啸，在冷清的街头迷茫且不知所措。
　　只是没有品尝过珍稀佳肴，又怎知残羹剩菜是如何难以下咽。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自作自受罢了。”时至如今，倒是生不出半点怨恨的感情，只是安慰般的想道。
　　抬脚，漫无目的在街上转着，热热闹闹的人潮在身边川流而过。
　　“是我太过敏感了吧，又或者是，缺乏安全感”心中暗忖着回去的时机，却被莫名而来的想法所笑到。
　　于是乎，我不免笑出了声，惊扰了一方人群。
　　我与霖儿，也仅是萍水相逢的友人而已，哪里比的上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来的亲近呢。
　　此前那些暧昧的误会；那些令人费解的行为，不过是幸运的，偶然得之罢了。
　　“还不肯认吗？”我又一次告诉着自己，“这样还不够吗？”
　　又过了不知多久，身体已然冻得的麻木起来，我收起光怪陆离的想法，觉得是时候回去了。
　　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又在小二有些费解的目光中上了楼，我伸手叩响了门。
　　“谁”回答我的是慕容恋甜美的嗓音。
　　“是我。”像个前来拜访的客人般，我应道。
　　门阀被打开的声音响起，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桌上是已被用过的饭菜，碗筷凌乱的摆在桌上。
　　“刚来时的路上见了家号称十里飘香的面馆，一直心心念着，想着不远，也就去吃了。”
　　对上霖儿疑问的目光，我随口扯了个谎。
　　倒也不全是骗人的，至少我刚刚出去闲逛之时，确实遇上了此间面馆。
　　“我就说嘛。”慕容恋和霖儿一同坐在床边，对她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
　　“嗯，阿恋真是聪慧。”霖儿似是不疑有他，转而对我解释起慕容恋的来历，“她的名字身份你已知晓，我也不再多言，自小我们的父亲便是同僚，我俩也因此相识。”
　　“不过由于那时年纪尚小，她家中也管教颇严，仅每年生日这几月间，我会过来与她见上一面，此次来这里也有这个原因，不过却是没想到竟会在此地因意外遇见，真是好巧。”霖儿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对我说。
　　“是吗”心中翻滚起奇怪的情绪，我不明所以的问霖儿。
　　“你还没给我介绍钟云儿呢，什么时候你又多了个妹妹了？”霖儿眼中闪过一丝费解，正想回复，话头便被慕容恋抢了过去。
　　“我是她捡来的。”还是不愿霖儿为难，知道我的身份不好言说，我就赶在霖儿开口之前，把话头又抢了回来。
　　“那你还……”慕容恋惊讶的长大了嘴，脸色稍变的对着霖儿说了未完的一句话，又像想到什么了一样戛然而止。
　　我并不知晓她俩方才在房间内聊了些什么，这种带着秘密般的对话不免让我有些烦闷。
　　“嗯，在沧云城玩上几日，到时我们一同回去。”霖儿被忽略的着实有些无奈，终于还是在两厢无言后接上了话。
　　“嗯。”我寻了个椅子坐下来，感到身体慢慢回温，也就答了霖儿，对她表示我明白。
　　“奔波了一天，看你也有些累了，不如我明日再来，”慕容恋忽而站起身来提道，“好不容易见一次阿霖，我可要回府好好打扮一下。”
　　“好，那我送送你。”霖儿跟着起了身说道。
　　“不必了，”慕容恋把霖儿摁了回去，几步就走到了门口，“阿霖，钟云儿我们明日再见。”
　　“慢走。”我自然也没有挽留的念头，故而也就开口相送道。
　　门被慢慢阖上，我动身前去落了门阀。
　　“云儿。”身后传来霖儿的声音。
　　“怎么了？”我撑起一抹笑，走将过去，坐到了床边。
　　“那家面，好吃吗？”霖儿不复刚才的愉悦，转而沉下语调对我说。
　　“好…吃。”我心重重一跳，回想着刚刚的措辞，迟疑着答复她。
　　“店主还蛮好心的嘛，不掏钱也愿赠你饭吃。”阳光照不到床边，霖儿的神色看的并不分明。
　　“此话…怎讲”我不知哪里出了纰漏，只得讪讪的说道。
　　“怎讲你的荷包还在枕下放着。”霖儿抬起头来，眼神冷冽的看着我，“为什么对我说谎。”
　　和霖儿初见慕容恋所相同的是，这番神情在平时也是难得一见的。
　　只是，态度恰巧相反而已。
　　“……为什么”一时委屈，嘴里含着难言的酸涩味道，我强忍了片刻，却还是没能完整的答出话来。
　　“我最不愿别人骗我。”霖儿赌气般的扭了头去，不看向我这边。
　　以往这样的情景下，我是该去好声安抚着她难见的小脾气的。
　　只是如今，我却没了那份心情。
　　心一热，我也学她赌气般的夺门而去。
　　关门前，看着身影显得落寞的霖儿，我还是犹豫的稍顿了一下。
　　霖儿是固执的，现下亦是如此。
　　“……这不怪她。”站在门口的我这样想到。
　　从一开始的开始，本就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而霖儿，只是一个无辜的好心人，仅此而已。
　　难道她做过的种种，就能因此抹去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思及至此，我摇曳着眼神，重新推开了门。
　　霖儿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静瑟的像一尊坐化的古佛。
　　我落回门阀，坐回到了床沿上，和霖儿紧挨着。
　　虽然不知如何解释清楚，不过一些安慰的动作我倒是做的信手捏来。
　　我将双手放到了霖儿的肩膀上，轻轻揉捏着，给她放松着因生气和白日的劳累而紧绷的肌肉。

　　其实说到底也是可以解释的，但我却不敢以我们的友谊去挑战她俩之间的关系。
　　一边是年少无猜，门当户对的好友，一边是相逢不久，甚是落魄的路人，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这样有些累，躺下可以吗？”过了一会，见霖儿不理不睬，我试着对她好声征求。
　　“哼，最后一次了。”霖儿转头看向我，眼里满是带着倔强的温柔，而后就踢了靴子，软软的趴到了床上。

　　喜欢就是 —— 即使卑微到尘里，也要挣扎着为那人绽出绚烂的花来。

作者有话说

　　糖吃太多会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