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四叶草》长空燃霞

4、郑嫚嫚

　　安静的那个朋友姓郑，名是很生僻的两个叠字“嫚嫚”。她拿着陈以陌的名片找到所里的时候，陈以陌正在会客室里接待那个已经被生活折磨得有点神神叨叨的委托人。
　　在郑嫚嫚等了近半个小时后，陈以陌才送走了让她头疼不已的委托人。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郑嫚嫚正在发呆。
　　坐在郑嫚嫚对面，陈以陌一边听她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暗暗打量着她。很漂亮也很会打扮和保养的一个女人，尽管眼角眉梢透露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憔悴。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却并不会显得青涩，温柔中带着坚定。
　　不若安静讲述中的纤弱如菟丝草，她给陈以陌的感觉是独立、坚强却不失女人的柔媚。典型的陈以陌欣赏的类型。
　　郑嫚嫚的故事很老套。喜新厌旧的男人和痴心不改的女人，就像陈以陌以前经手的若干离婚纠纷一样。只不过这个男人更恶心一点，借着郑嫚嫚的手段和她娘家的关系一步步壮大了自己的事业，然后高举“真爱”的大旗，投向另一个女人的怀抱。
　　陈以陌一直安静地听着。
　　在郑嫚嫚讲完后，两人之间有一小段沉默。陈以陌为郑嫚嫚的杯子里续上了茶，放缓了声音问道：“那么，你想得到什么结果？离还是不离？”
　　郑嫚嫚眼中闪过迷茫：“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说，殷红的唇边泛开一抹苦笑：“说实话，我很伤心，话说回来，又有哪个女人碰到这种事情不伤心。这几天他都没有回家，电话也不接。也许只有在法庭上我才能再次见到他。我都不知道，到底他是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我一直以为，我们很幸福……”
　　郑嫚嫚的声音低下来，略带哽咽。
　　陈以陌发现自己无法找到什么合适的安慰的字句，于是选择继续倾听。
　　茶香在室内蔓延，看着水气在空气中蜿蜒成奇怪的形状，郑嫚嫚继续道：“其实我也知道这样拖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但却总想着会不会有转机，总想着也许明天他就会变回以前那个人。于是就怎么也下不了离婚的决心。也许还有点不甘心吧。”
　　郑嫚嫚停了下来，将剩下的话湮没在沉默里。
　　陈以陌能够理解郑嫚嫚感受。换做是她，相信也会不甘心的。朋友之间尚有“苟富贵，勿相忘”之义，本该亲密无间的夫妻却落得个“只可共苦，不能同甘”的结局，谁能淡定如常。
　　“郑小姐，作为律师我尊重你的决定，也会向着你希望的结果努力。”在称呼上，陈以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叫她“郑小姐”：“但是站在女人和朋友的立场，我真的觉得与其委曲求全，不如痛快放手。”
　　爱情就像陶器一样脆弱，碎掉了就是碎掉了，勉强抓在手里，最后收获的也只是一堆碎片，外带累累伤痕。而没有爱情的婚姻，尤其是另一个人已经无心经营的婚姻，强留下去也只会伤人伤己。
　　在这个提倡男女平等却实际上处处不平等的时代，和那些埋葬在历史灰尘中的女人一样，女人们依旧活得艰难。如果自己都不知道放过自己，那就真的没有什么退路了。
　　郑嫚嫚沉默了许久，略显苍白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道：“谢谢你，陈律师。跟安静说的一样，你是个好律师，也是个好人。只是，我真的还拿不定主意。”
　　陈以陌忽然想起卿玄说过的那句话，也许真的只有爱得深刻的人才能明白割舍有多难。对郑嫚嫚的矛盾心情，她可以理解一些，却实在无法达到感同身受的程度。但至少她知道，无论离还是合，两人之间的沟通都是必不可少的：“有没有考虑跟他好好谈一谈？”
　　郑嫚嫚苦笑：“我也想。但就像刚刚说的，他家不回，电话不接……我联系不到他。”
　　“公司呢？”
　　郑嫚嫚摇头：“秘书说他休假。”
　　陈以陌的心底升腾起一股怒火。放下手中的茶杯，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连带调整呼吸，许久后才道：“如果是这样，那——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对一个连直面现实的勇气都没有的男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对一个背叛后连愧疚都没有或者怯于当面表达的男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郑嫚嫚沉默以对。
　　算了，究竟是别人的生活。陈以陌觉得自己今天的心情有点过于浮躁，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以往接到这类案子，她是断不会一上来就斩钉截铁地让人离的。于是微笑着对郑嫚嫚道：“我知道，无论哪种决定都需要很大的决心。先把委托手续办一办，至于最后到底要怎样你再慎重考虑一下。不过最好三天内给我答复，我好做庭前准备。可以吗？”
　　郑嫚嫚似乎松了一口气：“好。”
　　领着她办好手续，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再把她送出门。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要到四点了，觉得头越来越昏沉的陈以陌决定提前下班。
　　楼下不远处就有一个公车站。陈以陌上班很少开车，原因很简单，一个字：堵。尤其是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用句大东的话来说：那简直是开车的追不上走路的！而有了公交专用道的保障，相对地公交车的速度简直是让人感动得要流泪。
　　等了二十分钟，陈以陌还是没有等到要坐的那班车。正在她考虑要不要打车走的时候，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了她的身边。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很在意,站台上很多等车的人，她并没有意识到这辆车是因为自己停下来的，直到车窗摇下后里边那个一露面就吸引了N多目光的男人向她绽开微笑。
　　是徐正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