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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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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瑞的酒量在军中算不上好,可同司苏相比,那便能称得上海量了。
司苏夜里吐过两场,又瘫在床上酣睡小半日,午时过后才醒来,仍然头晕目眩。
禄瓦让伙房给他煮了一碗解酒汤,亲自送到他房中。
司苏知道禄瓦身份不低,连声道谢。
禄瓦笑道:“正判大人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奉殿下之命,助你私访民情罢了。”
司苏闻言更觉愧疚,他对禄瓦道:“请大人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便随你出门去。”
禄瓦直说“不急”。
他并非客套,是真的不急。
闻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司苏慢平叛军一步,不然司苏肯定会对她的事指手画脚。
禄瓦细品这话,觉得意味深长。
莫说在军营当中,放眼奉天,乃至整个燕国,除了老皇帝,还有哪个有胆子对元祯公主指手画脚?即便是有,公主能容他?
不仅霍瑞,禄瓦也感觉闻瑶对司苏有特别之处。
虽然这会还无法做出任何定论,但禄瓦认为自己有必要对司苏好一点。
他让人给司苏准备了相当丰盛的午膳。
将领们的膳食皆是由伙房里的伙夫烹制,一锅出来的饭菜分装几份,再由将领们的下属取回去。
肃卫这几日就没好好吃过一顿,肉眼可见的消瘦,他的侍从担忧不已,早早来伙房外等着,还带了两个生鸡蛋让伙夫煮一煮,想给肃卫补补身子。
伙夫照着办了,一面烧水煮蛋,一面掀开瓷缸盖,用勺子挖了一块白净净的猪肉出来,甩到热锅里,滋啦一声响,油脂膏就化开了,满屋子飘香。
侍从馋的直吞口水,又见伙夫从盐缸底下翻出两块猪五花肉,拍到案板上,拎起菜刀,三两下就切成了薄厚适中的小肉片,这红红白白的肉下锅一翻炒,顷刻间就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
“真香啊。”侍从忍不住问:“公主今日怎么想起开小灶了。”
军中上下谁不知道闻瑶最忌讳吃独食,伙夫忙不迭的否认道:“不不不,怎会是公主呢。”
嗯?
侍从双目微张,又问道:“那便是霍小将军?”
他问的犹犹豫豫,因伙房里的伙食没有闻瑶亲自下令,决不许超出常规份例,也就是俗说的开小灶,霍瑞那么贪嘴的人,都未曾吃过伙房里的小灶。
伙夫见侍从猜来猜去,干脆直言:“是给那位正判的。”一边说着,一边用勺子将铁锅中香喷喷的,连肥带瘦的五花肉捞出,伴着滋啦啦的猪油汤汁,掼进一大碗粒粒分明的米饭里。
侍从震惊道:“给他?公主的意思?”
别看伙夫是个做饭的,官职可不低,毕竟管着几万人的生计,手底下还有百来个炊事兵,对军中的风吹草动了若指掌,便笑着说:“我一个烧火的,哪有福分能见着公主啊,是那位姓禄的小将亲自来交代的,你在侯爷身旁办事,应当知道他,公主如今最得意的就是他了,他的意思岂不就是公主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
可他家侯爷劳苦功高,平日里饭菜一点荤腥都少见,凭什么那司苏一冒出来,就把好东西都抢去了?
侍从越想越气,正欲和伙夫争辩几句是非,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穿着短兵甲的半大小子,是禄瓦手下的小卒,据说还是禄瓦的堂弟,去年父亲去世,投奔到奉天,就被禄瓦安排到赤甲营里做些洒扫的零活,如今禄瓦得了重用,这小子也水涨船高,愈发体面了。
“大伯,我来取菜!”
“早就好了,等会,我给你装食盒里。”
小子应了声,偏头看向沸水里的两枚鸡蛋,问道:“这也是给司苏大人的。”
“我呸!”肃卫的侍从更不乐意了,骂那小子说:“你没看见我,故意的是不是。”
小子很少踏出营区,也没在闻瑶身边当过差事,哪认得谁是谁,一看侍从的语气,便料想他不是等闲之辈,故而低眉顺眼道:“我年纪小,经事不多,有什么没分寸的地方,还望大人见谅,别与我计较。”
小子说出这一番话,侍从不由哑火,心里却十分清楚,小子能有能屈能伸的出息,是禄瓦在背后调理的好。
这个禄瓦,趋炎附势真有一套。
侍从憋着一口气,领了饭菜回到肃卫住处,将在伙房的见闻说与肃卫,末了愤愤不平道:“区区一个金林院六品正判,算起来还没有属下的官职高,何德何能让伙房专门给他开小灶,定是那禄瓦仗着公主高看他一眼,就自作主张。”
肃卫淡淡道:“你有工夫抱怨,不如去和禄瓦学一学,他的心思要比你细致百倍,还有,往后不得擅议殿下。”
侍从嘴上答应,心里仍暗道:侯爷哪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脾气太好,遇事只会忍,从来不去争。
展眼又过一日。
清早,凌罗城下了场毛毛细雨,四处雾气朦胧,偶尔微风拂过,一扫先前闷热,雨停之后,阴云密布,更是凉爽。
闻瑶命徐家一万骑兵留守绫罗,带着剩下的兵马踏上前往苍溪城的官道。
官道平坦宽阔,马匹脚程极快,小半日的功夫就跑出了百里地,直至一无名山谷前,闻瑶下令停军。
霍瑞知道她怕叛军在山崖上埋伏,主动领命去探路。
闻瑶越看那草木茂密的山崖,越觉得不对,看了一眼霍瑞,摇了摇头。
到底是霍家嫡长子,真在她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她没法和霍家祠堂里数不尽的忠烈牌位交代。
霍瑞也知她心中顾虑,皱着眉问道:“你就那么信不过我?”
“……”
见闻瑶左右为难,吴庆主动道:“殿下,我随霍小将军一同去吧。”
话说到这份上,闻瑶也不好再推脱:“嗯,你们多注意,若有不妥赶快退回来。”
霍瑞、吴庆带着两千军马,先一步进了山谷,慢悠悠的走到半截,并无任何风吹草动。
“太安静了……”闻瑶低喃着,询问肃卫:“你以为呢?”
“这山谷的确有些反常,谨慎些总归是好的,不如就这样分批前行。”
闻瑶也这样想,若真有埋伏,霍瑞他们能安然无恙,就证明叛军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没有大鱼咬饵,这根长线就成了无用功。
思及此处,闻瑶下令让祝临再率两千军马入内。
然而还没等祝临一行人到谷口,山谷上方忽然生出异动,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似的朝着霍瑞他们滚来。
闻瑶心说糟了,叛军不要大鱼了。
饶是霍家亲信豁出一条命也要保护少将军,也阻止不了几百斤重的巨石,各个慌了神,只纷纷散开,让出路让霍瑞的坐骑烨飒先行一步。
那烨飒是驹中名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在狭窄的山谷当中灵活避巨石,倒也毫发无伤。
可石头阵还没完,山谷上又飞下一波密密麻麻的箭雨,烨飒一时不觉,臀上被滑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速度全然不复方才。
“狗日的!”闻瑶骂了一声,顾不得山谷上方是否更危机四伏,忙命肃卫带人上去剿灭叛军,自己则率一队赤甲军冲进山谷。
肃卫深深看了她一眼,勒马回首。
“昼影!快!”
昼影脚步轻灵,快若闪电,立时将一众赤甲军远远甩在了身后,冲进延绵不绝的箭雨当中。
闻瑶早已拔出重刀,高举过头顶,双手飞旋,以此抵挡袭来的利箭。
转瞬之间,一支箭穿透了霍瑞的肩膀,剧烈的疼痛让他失去了平衡,竟落于马下。
闻瑶眉头皱的更深,不禁抬眸向上扫了一眼。
竟是邢玉!
这狗日的似乎还穿着裙子,站在那里洋洋得意的挑衅。
闻瑶气的跳脚,只恨腾不出手去杀他,并未发觉,大部分的箭都奔着霍瑞使劲儿,她这里反倒没有几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