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一条鱼》犹昔

4、机场

　　航行太空/心太空/是你在怂恿,我又一次/又一次/在深夜发疯；
　　有人挥手/有行踪/是你在舞动，我又一次/又一次/溺在洪水中。——吴青峰《太空》

　　回忆了些陈年旧事，单琪摘下眼罩。广播声提醒她，首都国际机场已经到了。
　　现在是2016年，距离她离开北京已经快要两年了。
　　“怎么突然回来了？”在首都机场三号出口，晨曦见到了久违的单琪。她看起来有些憔悴，整个人也没什么精气神。
　　“该完成的任务也完成了，想想在那里也没什么事可做，就提前回来了。”
　　“资本主义怎么这么催残人啊，”晨曦问道，“你看起来瘦了好多。”
　　单琪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那里的东西太难吃了，饮食不大习惯。”
　　“不会回去了吧？”晨曦小心翼翼地问。
　　“嗯，打算在北京找工作，不想回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住哪儿？”
　　“哈？我没有宿舍住吗？”单琪一脸震惊地看着晨曦，她从来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个问题。
　　“你忘了吗，你实习期间，我把你宿舍床位300一个月被卖给一个考研的学妹了。我也没想到你会提前回来，说好两年的。”晨曦有些尴尬地说。
　　“嗯，那我可以去你那儿先住着吗？”单琪小心地问到，“我知道方晋在会不方便，但是我就住一小段儿，等我找到房子就搬。”单琪拉着晨曦的手，“拜托了啦！”
　　只有在晨曦面前，她才敢放心大胆地撒娇。
　　“方晋是辅导员嘛，学校给他分了个学生宿舍，里面就一张床，我俩挤都费劲，你肯定住不了。
　　他们立在原地，彼此都沉默了一会。
　　“要不这样吧……”晨曦想了许久，犹犹豫豫地说。
　　“怎样？”
　　“我这里有一间房子的钥匙，是一个朋友的，那个房子他常年不住的，你要不先去那里歇一歇？”
　　“这个……还是要征得别人的同意吧？要不你先给他说一下，他同意了我再过去？”单琪也小心地问道。
　　“嗨，没关系，反正我这个朋友他……很大方。那种老破小的学区房本来也不会拿来自住，之前是因为那房子离咱们近，他把钥匙丢给我们，叫我们偶尔过去帮他喂喂乌龟。后来方晋搬去了昌平的新校区，离得远了，他就把乌龟带去新家了。人挺忙的，钥匙丢在我们这里半年了，也想不起来拿。你先住过去，我晚上回去跟他说一声，他应该不会拒绝。”
　　“嗯，总比留宿街头要好，只能暂时打扰他一下了。”
　　一路上，晨曦与单琪说了很多近些年发生的事情。短短两年时间，大家都有了很多变化。方晋研究生毕业，留校当了辅导员。晨曦进了一家报社，转正后可以落北京户口。同宿舍的大仙儿从北京辞职回了老家，考了一个公务员，如今现世安稳。单琪感到很恍惚，她不过去国外实习了一年多，怎么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晨曦向她交代了几乎所有人的下落，但唯独没有提于苏扬。
　　“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14年他去看你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单琪曾经以为等她一落地，这些问题会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但是晨曦只字未提。难道她不好奇吗？单琪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和晨曦很好地保留了这份默契。
　　一路说说笑笑，晨曦带着单琪到了中关村里一个很干净但有些古早的小区。单琪隐约向晨曦打听到房主是本地人，早在新区置了房产，这种老破小的小房子，自然是不愿意住了。
　　她于是很安心地住了下来。
　　晨曦走后，她打开阳台柔和的灯光，对着外面的夜色，倒上了一杯柠檬水，一个人陷入了沉思。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提前回来。冒着被导师退学的危险，冒着实习可能不及格的危险，毅然决然地提前结束了实习期。
　　她已经很久没有正常入睡过了，也很久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热气球，滑翔，潜泳，滑雪，她都试了，但都没能让她对生活提起什么兴致。
　　“国外太无聊了，”临走前，她对她的学生Alex说，“我要赶紧回到国内声色犬马车水马龙的生活中去，只有喧闹和忙碌，才能叫我把这些烦恼给忘了。”
　　二十个小时的国际旅行加上时差，让她觉得有些困顿，还不到八点，她就睡了下去。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听到了房外的开门声，“或许是房东回来了”，她想。可她实在太困了，于是继续睡了过去。梦里，她梦见开门进来的人竟是于苏扬。她清醒地知道这是一场梦，可是她不愿意醒来。她扑到于苏扬的肩上，哭着说他有多么爱他，她有多么想她，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他，可是于苏扬的将她从肩上推开，决绝的对她说：“我不能给你未来。”
　　“我不能给你未来。”
　　画面又跳转到挪威的那个雪夜，鹅毛大雪里，她和于苏扬在雪地里告别。她一直忍到于苏扬转身离开，才蹲在雪地里开始哭，她哭得声嘶力竭，直到自己直直地倒在了雪地里。
　　在头落地的一刹那，她突然从梦里惊醒，睁开眼看时，外面的阳光已经撒上了被子，现在是早上七点。她回味着昨夜的梦，又闷在被子里哭了一场，直哭到再也没有眼泪落下来，才红着眼眶推开房门，准备洗漱。
　　单琪将牙膏挤上牙刷，只听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于苏扬站在门边，两个人四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