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三日月的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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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三日月的房间，又如何回到天守阁的。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近侍房间里，审神者早已入睡，月光在他脸上投下薄纱般的光晕。
审神者的睡姿并不老实，半边莹润的肩头露在外面，即使脑子里乱糟糟的，药研仍不自觉地上前，替他拉起被角，再平整地掖在身下。
做这些动作时，药研特意避开了惯用的右手，他的动作难免有些笨拙，惊醒了浅眠的相里澈。
“是药研回来了吗？”审神者并未睁开眼睛，也就无从看清药研此刻复杂的表情，他迷糊着在被子里挪动，在身侧留出足够药研躺进来的空隙。
‘以后要把刀佩在右边了。’念头一闪而过，药研苦笑起来，虽然化为白骨的三根手指并不影响他的动作，但下意识的，他还是想避开暗堕留给自身的痕迹。
是了，留下了碎刀重锻也不能洗去的深刻烙印，上一振的药研藤四郎，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走向终结呢？
关于引起暗堕的过去，药研没有半点头绪，他的记忆从大将召唤他开始，无论怎么挖掘，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
三日月说的那句“好久不见”，还有狐之助送来的御守，无法不去在意啊，即使获得了新生，他理应是一振全新的药研藤四郎，他的心却在提醒自己，有些东西不会轻易被抹去。
“快睡觉……”
“是，大将。”药研低声应道，他或许体会到了三日月不亲近审神者的心情，留下耻辱印记的他，怎能侍奉在主公身边？
他并未躺进审神者预留的空位里，而是靠在墙角屈膝而坐，神色空茫地望向虚空。
而被褥里状似陷入安眠的相里澈，此刻却踏入了不平静的梦境。
梦的最初，是一派安逸的初春景色，庭院中的樱花树上绽放着满树繁盛的樱花，如同樱色的云霞般挥洒在湛蓝天际。
宁静的氛围里，似乎连风都悠闲的流淌。从枝头散落的樱花悠悠飘下，落在摆放在小几上的茶盏中，澄澈的茶水泛起波纹，最终随着茶杯被修长的手指轻轻执起。
“嗯，别有一番风味呢。”茶色头发的付丧神满足地品茶，将花瓣和茶水一并纳入口中。
“哈哈哈，甚好甚好。”熟悉的笑声响起，‘他’拎起茶壶，为同伴和自己斟满茶杯，从泛着波纹的水面上，相里澈看到了三日月宗近的面容。
‘是三日月啊。’相里澈恍然想到，他大概是在做梦，而且是从三日月的视角经历着特殊的梦境。
两刃捧着茶盏坐在樱花树下安静地品茗，午后的本丸格外寂静，没有来往忙碌的刀剑，也不见了常常在樱树下嬉闹的短刀们的身影。
抹茶色头发的付丧神率先开口，神色间略显忧郁地说：“最近本丸里有很多令人不安的流言，您怎么看呢？三日月殿。”
属于三日月的声音从相里澈口中吐露出来：“我的看法吗？等待吧，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无法控制自身的行动，感觉很微妙啊。’相里澈想，他从三日月的话里察觉到，付丧神似乎笃定了悲观的未来。
茶色的付丧神似乎也体会到了三日月的态度，他不认同地开口说：“也许不会那么糟糕，毕竟还有同伴在主公身旁。”
“我是相信年轻刃的，不过，老人家习惯了悲观地思考呢，莺丸殿下。”三日月答道：“况且，您不是也在不安吗？”
“的确如此。”名为莺丸的付丧神露出苦笑，说：“被您发现了吗？真是不好意思，请继续品茶吧。”
直到一壶茶饮尽，莺丸才再次开口，不经意地说：“很久没见到平野了，没有他在身边，品茶的时候稍稍有点寂寞。”
“既然如此，那便去探望那孩子吧，恰好茶已经喝完了。”三日月慢悠悠地收拾起杯盏，往日里总会有短刀热心地为老人家提供帮助，可最近却很少有人想要悠闲地聚会或者玩耍了，连鹤丸的恶作剧频率都低了下来。
于是两刃便向栗田口部屋走去，一路上没碰上任何刀剑，连局限在三日月视角的相里澈都感到了压抑的气氛。
看到这里，相里澈确定这就是前任审神者的本丸了，这座本丸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三日月和狐之助都对过去讳莫如深，相里澈有种感觉，他也许能在梦境里找到答案。
三日月和莺丸在和室的纸拉门外停住了脚步，明明是白天，栗田口居住的部屋却大门紧闭，午后的阳光温柔地落在门框上，幽灵般附身在三日月身上的相里澈却感到了一丝冷意。
莺丸抬起指节轻轻叩动门扉，声音不大，却也足以让屋内刃察觉，以短刀出色的侦察，本不应该连太刀站在门外都没有反应。
“是莺丸殿和三日月殿吗？抱歉，我这就过来。”
低沉的男声响起，相里澈认出这嗓音属于他刚召唤出的栗田口短刀，药研藤四郎。
幛子门被‘刷’地拉开了，药研藤四郎戴着眼镜，身穿白大褂地出现在门后，他脸色苍白，身色间带着深深的疲倦。
见状，莺丸神色间带上了担忧，说：“打扰了，我们来探望平野藤四郎，好久没见过那孩子了。”
三日月也随之说：“是最近太过劳累的缘故吗？年轻刃也要注意身体啊。”
药研正色道：“非常感谢您们来探望平野，他最近身体不适，我也看不出是什么病症，真希望大将快些回来。”
接着，他向三日月微微颌首：“我没关系的，一期尼不在，我要照顾好弟弟们。”
屋里传来微弱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咳嗽：“药研哥，是有人来了吗？”
三日月和莺丸担忧地对视了一眼，平野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了吗？身为极化短刀，却无法辨认门口的声音。
药研勉强扬起笑容：“是莺丸殿和三日月殿来看你了。”说着，药研引领两位太刀踏入栗田口的房间。
作为刀派成员最多的大家族，栗田口理所当然地占用了本丸中最大的部屋。
往日里溢满短刀们笑语的宽阔房间，如今却空荡荡的，只有靠近窗户的角落里摆放了一床铺盖。被子中躺着一名瘦弱的少年，还有一位长相和他极为相似的少年坐在床头，担忧地看着兄弟。
“平野的病最好不要挪动，所以大家暂时到别的房间里去了。”药研解释道。
“您们来看望我了，非常感激，很抱歉不能起身迎接。”平野从被褥里探出头，虚弱地说着，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了许多，说话间胸腔还带着风箱般的嘶鸣。
“怎么会如此严重。”莺丸在床铺前蹲下身，轻轻抚摸平野的额头。
平野不留痕迹地浑身一颤，还没等他开口，跪坐在他身边的双胞胎弟弟前田藤四郎就带着哭腔说道：“这都是我的错，自从大人离开了本丸，平野的身体就不太好。呜，一期尼、一期尼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着短刀的眼泪，三日月轻声叹气，说道：“也许很快就会回来了，平野、前田，要耐心的等待。”
药研很快应和道：“是啊，要相信大将和一期哥，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还记得我们和一期哥的约定吗？等他们回来，要去办盛大的宴会来迎接啊。”
听到安慰的话，前田很快破泣为笑，说：“是、是的，我们约定好了，很快他们就回来了，大家还和以前一样，平野也会好起来。”他抹掉眼泪，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
平野的脸色却依旧苍白，他轻声说：“是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
“抱歉，突然想吃烛台切先生特制的樱花团子了，药研哥，前田，能帮我去拿一点过来吗？”病榻上的少年努力露出笑脸，来安慰担忧着他的兄弟。
“没问题，交给我们吧。”前田笑着说道，他拉住药研的手，说：“药研哥，我们快去快回，好不好？”
药研还有些担忧，但他好久没看到弟弟们这么活泼的样子了，因此他向太刀们拜托道：“麻烦您们照顾一会平野，我和前田很快回来。”
三日月说：“去吧去吧，没问题，放心的交给我们就好，老爷爷偶尔也要照顾下年轻刃啊。”
莺丸配合着点头，于是药研忧心忡忡地被前田拉走了。
直到两刃短刀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三日月才低头看向被褥中虚弱的平野，说道：“药研和前田已经走出很远了。”
“非常抱歉……”平野的颧骨上浮现出病态的薄红，这孩子已经被疾病摧折得十分削瘦，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确实有事，想要拜托给您。”
“哦呀，只是我吗？看来莺丸殿不被小孩子喜欢了呢。”
莺丸无奈地说：“别取笑我了，三日月殿。”
“咳咳——”平野说话间又咳嗽了起来，声音里带着风声般的嘶鸣，像是胸腔内有巨大的空洞似的。相里澈心中浮起了不详的预感，看样子，面前短刀得的不会是普通风寒。
“非常抱歉，因为实在没有别人可以拜托了。”平野的眼睛里带着泪光，相里澈疑心是自己看错了，不然这孩子的眼神里，为何会凝聚着如此沉重的绝望？
“请您，折断我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三日月的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