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心上刺 ...
-
元无心的声音喑哑如旧:“天家先付了解厄的酬金罢。”
要说这几人究竟有何因缘,其实不过是个老套传奇话本里的故事,演到了这一朝。武帝昔日征战中原,为宁朝统一疆土。灭南方最后一个小国苏时,留下了末帝幼女景昌公主。然而这景昌公主却不是寻常角色。水榭半掩,珠玉轻溅,一曲“如意娘”,一朝威慑九州,恩泽四海的君主,心就这么被收服了去了。家国平定,佳人相携,武帝自谓此生完满不过如此耳。却不料一载半后景昌诞下一女,竟在满月时刺帝重伤携女潜走,终在成都被秦卫领禁军秘密寻获,投江自尽。幼女宁慈带回武帝身边,秦卫却留在蜀地做了治长。
武帝身心重创,仍对幼女护若心肝。不肯假手他人,只是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周岁时竟以国号为封,号晏宁公主。武帝仅此一女,于经济方略上亦如皇子般教导。依着宁朝制,宗室女虽不当承大统,亦是可以参政的。宁慈六岁随帝听朝,竟是才具惊人,倾朝赞叹。天家无骨肉,幼女失恃,又频频露才,加之幼时故事,竟传出了妖孽转世的妄语。
纵是武帝不理会那些个口舌,却更惹得有人心中不安,生怕天家滥了宠爱,破祖制封出个皇太女来。公主九岁上便遭了鸩。武帝心急如焚,舍阳寿上了通天塔。仙人元九洲看了宁慈,只问武帝道:“人无心当如何?”
武帝想起亚相故事,忙道:“人无心还活。”
元九洲便道:“那把这孩子的心舍予纳子,便由她活命罢。”却随即又道:“只是现下人心尚且不可分,我且带她走,什么时候她舍了心还活,再回来罢。”
纵是人君于死生亦无力,宁慈从此便是元无心,随元九洲漂游无踪,于今已有七载。
且说元无心说出这般话来,又似自嘲一般,低低道:“无心还活,不过是靠这尴尬的法子呵。”
皇帝不再言语,自袖中取出随身匕首,在烛火上略略过了过,抬臂便是一划;鲜血便流向了案上的玉盏。在月色下,和田羊脂衬着鲜红,微漾,居然别样惊人心魄。无心并不多话,待得盏中将满,递了一方素绢过去,便接过玉盏,一方广袖略掩,如同再平常不过的饮酒那般,一仰而尽。随即转身欲进内室。
武帝本执绢按着臂上伤口,此时也顾不得,急急道:“咱们回去好么?”
元无心声音愈发低哑晦涩:“当年还是天真幼童,就成了妖孽转世,而今本就是一嗜血的怪异,怕是躲不过上了祭坛烧的无形无迹的了罢。”她昔日虽在鸩后未立时毙命,却是烧坏了嗓子,且如今需得不时有盛阳男子的鲜血方可续命。在这风月场中挣扎,替人排运势解厄种种,不过都是幌子。
武帝无奈:“当时你也不尝在意那些个流言,何况现在呢?非要来搪塞于孤。”
无心默然,武帝又道:“既是还愿意见孤,又如何忍心那么孤身漂着呢。”
顿了一顿,武帝又缓缓说道:“你在外那么些年岁,世态疾苦亦是多见了的,若能还在庙堂之上略略帮衬于孤,总是苍生受益呐。”
这话说得断续,只因皇帝亦不知元无心可还有志于此。毕竟当年她亦是为此所害。所幸却正是触动了无心些许心思。
于是无心似是徘徊再三,忽道:“既是如此便就随天家上路吧,御辇空着回京可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