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吟锦瑟追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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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练过字么？”看着我一脸扭曲的囧样，紫英奇怪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说：“也有练过……只是家里书太少了，实在找不到什么范本，所以就‘练’成这副模样了。”我越说越觉得丢人，只好转过头去不看他。突然，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抬起头，换了副笑嘻嘻的模样对紫英说：“呐，紫英啊，你的字写得这么好，要不，你帮我写一个范本出来吧。你看我这儿这么多现成的，照着抄上就好了，我可以帮你磨墨。拜托拜托啦，为了我以后不至于那么丢人，你就帮帮我吧。”
紫英身为大燕国后裔，自然是从小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果他帮我写范本的话……嘿嘿嘿嘿嘿嘿，那我们写出来的字……当然，这个如意小算盘我也只有在心里打一打，嘴上可绝对不敢说出来。为了让他答应，我使出我和紫英第一次见面时的耍赖装单纯的方法，软磨硬泡道。
紫英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抬手揉着眉心，头痛无比地点点头。“哦也！小紫英你果然是大大滴好人呐~”我欢呼着迅速搜罗来一堆我平时备用着写诗的纸张，整整齐齐得摞成一摞儿，然后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开始研墨。
紫英将纸铺好，左手执袖，右手执笔，在砚台上轻蘸几下，浓郁的墨色晕染在了毛笔的笔尖，覆盖了原先的痕迹。手腕轻轻地转动，笔尖轻轻地颤抖，在原本洁白的纸上留下一个个清俊的字。烛火跳跃着燃烧，将夕阳般暖和的光芒倾泻在紫英俊朗的侧脸上，像是给他撒上了一层金粉。他的神情是那样专注，目光是那样深沉，仿佛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手中的笔上。我看得有些痴了，竟禁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吓得我急忙把嘴捂住。不过好在紫英现在看上去注意力太集中，貌似没有注意到我的声音。我把手放下来，继续郁闷我这个花痴本性。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连窗外原本还是墨蓝色的世界已经变得一片漆黑，只听得见雨声的淅沥和风过树枝花叶间的细碎之音。紫英轻轻地吁一口气，放下手中握了许久的毛笔，将最后完成的那张手稿上的墨渍小心翼翼地吹干，和先前的放在一起整理了一下，交给我。
“谢谢~”我满心欢喜地接过来，一张张翻看着。只见那一张张诗稿上的字迹皆是清俊脱俗，让人过目难忘。都说“字如其人”，现在一看果真如此。当然这不包括我的毛笔字，要知道我的钢笔字写得真的不错。没办法，时代不同了，咱都跟不上趟了（某心串场：也对，你的确够老的了……）
“虽然你的字不怎么样，但是这些诗句却优美异常。这样的诗句应当流传千古才对，为什么我所看过的诗书之中，几乎未曾收录？”紫英面带惑色。
废话，这些都是盛唐之后的诗，你有看过就鬼了！我腹诽道，无所谓地摇摇头，一脸很有见识地解释道：“天下才人比比皆是，诗词歌赋更是永世不绝，哪里能全部收录的上呢？更何况，现在又不是没有因为妒忌有才者而想方设法不让他们学习新知识的人，他们自然也不会让这些才华横溢的诗句流芳百世的。”
其实我刚才这句话是有所指向的，那个人就是夙瑶。她就是典型的“嫉贤妒能”的“统治者”，身为琼华掌门，自个儿资质平平，让她阴差阳错当上个掌门就算了，还患得患失看哪个都觉得不顺眼，除了紫英，谁知道她还害得多少“千里马”“骈死于槽枥之间”，琼华派这样的修仙大派到最后毁在她手里面自然也成了意料之中的事，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紫英他……是否有察觉呢？察觉到他敬重的掌门为了不让自己丢了“掌门”这个位子，从未让他修行更高深的法术。他……应该也是有所察觉的吧，毕竟他脑子又不笨。只是他应该从未想过这是掌门的妒忌，仅仅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如果他知道再过上几年，他自六岁以来唯一的家——琼华派，就会因为所谓的“白日飞升”而灰飞烟灭，他会不会怨恨这位看起来大公无私的掌门？
我摇摇头，把那些不愉快的思绪摇出了脑子，摆了个愉快的神色对紫英说：“呐，天色也晚了，你的衣服也还湿着呢，要不今天你睡我的房间吧……”“那你呢？你怎么办？”紫英打断我的话。我耸了耸肩，一脸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好了，我有地方睡的。至于是哪儿，由于你是客人，所以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哦。”
“不，我还是会琼华派去吧，总不能让你……”话说到半截子，紫英顿住了。我自然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说下去，习惯性地挑挑眉，乐呵呵地调侃他：“怎么，小紫英你是在关心我么？”紫英没有说话，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却显得有些微微的红，不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看他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块面瘫样儿，我摆摆手，当即下决定道：“行啦行啦，就听我的，你就睡我的房间好了。我爹那个人认床，那次你受伤后他一直睡我的床，结果夜夜失眠，所以这次铁定不会让给你了。更何况你要是大雨天的穿着湿衣服回琼华派，估计还没走到就病倒了。要是那样的话，璇玑肯定会心疼的。”说到最后，我故意把璇玑给抬了出来。果不其然，紫英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呵~行啦，不逗你了，我要睡觉去了，你也赶紧睡吧。”我有意打了个绵长的呵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伸着懒腰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房间，并关上门。
好啦~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他睡着。等他睡着了，我就可以去好好练会儿字，实在不想练了还可以趴在桌子上睡觉。要知道，其实我除了自己的房间根本没有别的地方睡，更不可能和我爹挤一张床，否则就算不被我爹笑死，我也要自己被自己羞死。
终于，大概到亥时左右的时候，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进房间，探头一看——嗯，还不错，房间里面黑乎乎的，已经熄了灯，看来紫英已经睡着了，应该不会注意到我。我轻掩房门，悄无声息地“挪”到桌子旁边，慢慢地坐下来，点上蜡烛，摊开纸笔，照着紫英写的手稿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地临摹起来，全身心地投入，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时间和周围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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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闷雷炸响在窗外，紫英被惊醒过来。还未睁开眼睛，就被一片眩目的暖黄色晃得睁不开眼——不对啊，明明自己熄了灯的，为什么房间里还是如此亮堂？他抬手遮挡了些光线。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纱，模模糊糊都看不清楚。他眨了眨眼睛，那些泛白的光芒终于褪去了一些，这才看清一切事物。漱玉正端坐在桌前，借着烛火暖黄色的光亮，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临摹着自己写给她的诗稿。在烛光的晕染下，她黑夜般的眼眸里像是融化了点点星光，少了些平时的活泼和伶俐，却多了些温和淡雅的感觉。
紫英穿好鞋走过去，微微欠身看她写的字。兴许是因为太入神，漱玉甚至根本没有觉察到紫英就站在他身后。不过，正因为她的认真，所以现在写的是明显比先前好多了。而她现在临摹的那首诗，就是那首最长的，名字叫做《长恨歌》。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紫英轻轻将她刚写下的那四句诗念了出来，漱玉被这个动静吓得手一抖，险些把墨溅到纸上去。她捂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地回过头，嘟着嘴生气地说：“慕容紫英，你又吓我！”这句话一说完，她忽然间捂着嘴兀自笑了起来，看得紫英自己倒是一阵莫名其妙。
（某心串场：“你又吓我”这句经典台词出自《大话西游》，当孙悟空对唐僧凶巴巴地吼道“不要吵！”之后，唐僧十分八点档地来了一句：“你又吓我~”）
“哎紫英，你怎么突然醒过来了？是不是因为我开着窗户，外面的声音吵到你了？”止住笑，漱玉问他。紫英摇摇头，说：“这倒是没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为什么还不睡？”
“啊？我啊。我有点无聊，所以想要练练字。”漱玉耸了耸肩膀，证明似的瞄了一眼自己临摹的诗稿。然后，她从里面抽出一张纸，递给紫英，脸上得意洋洋：“呐，这是我最最满意的一张，也是我最最喜欢的一首诗，你看看我写的咋样？”紫英接过来一看，那纸上的字迹和自己的笔迹，已有二分相似，笔画也不像先前一般粗细不匀，显然是下了功夫，用了心的。点了点头，他说了声：“写的还不错。”
“真的？谢谢啊。”听到紫英这样难得一见的夸自己，漱玉高兴得眉眼都笑成了勾月，紫英脑子里却出现了火焰山心妖那张狂邪魅的脸，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便摇了摇头，企图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下，然后才开始研读那首诗。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紫英喃喃念诵着最后的两句话，总觉得这句话里，有一种似乎很模糊，但有十分清晰的情绪，让他的心海莫名地有些起伏。
“呐，原来紫英你也喜欢这两句啊，我也很喜欢呢。好多人都说这是抒发作者怀才不遇的心情，不过我倒愿意认为这是他对感情的伤怀。”
“哦？说说看。”紫英抬起头，饶有兴趣地问。
漱玉见紫英有兴趣，谈性更浓：“我的理解就是：当这样的感情本值得成为回忆，只是当时并未珍惜。换句话来说呢，就是失去了，才发现其弥足珍贵。”一口气说了一长溜儿，漱玉显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紫英却沉默下去，眼神黯然。
有的东西……的确只有当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它的珍贵。六岁以前，他还没有到琼华修仙的时候，尽管常常因为体弱而生病，但是那段日子里，他过得尤为开心。爹娘的疼爱，兄弟姐妹间的手足之情，都是他最美好的记忆。每每有人问起他的亲人，他总会说自己亲缘极淡，无所记挂——但，又怎么可能不记挂？
不知道爹和娘……还有哥哥姐姐他们怎么样了……
“紫英？紫英？”一只手在眼前晃着，把紫英从无尽的回忆中惊醒。抬眼，却对上漱玉带着担忧的目光。“你怎么了？那么黯然神伤的。”“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罢了。”
“以前的事……？”漱玉沉思片刻，试探性地问他：“你……想起你家人了么？”
紫英点点头，算是回应。
“呐，你可不可以给我讲一讲你的家人啊。”
家人么……听到这里，紫英的脸上浮出一抹迟疑不决。他并不太愿意多提及家人，那样他总会想起曾经合家欢乐，幸福美满的生活来，总会觉得很孤独。
见到紫英那样的神情，漱玉垂下眼帘，轻声说：“……呐，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就算了吧。”见她那样不知为何略带着失望和难过的表情，紫英忽然觉得有些不忍，便模棱两可地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真的？”漱玉一下子来了精神，“那就跟我讲讲吧，我真的蛮想知道的。”紫英也不好推辞，点了点头。
“我家里除了我和爹娘，还有三个哥哥姐姐。大哥叫慕容紫澈，大我五岁，二哥叫慕容紫昭，姐姐叫慕容紫玥。二哥和姐姐是孪生姐弟，都大我两岁。”
漱玉闻言，瞪大了眼睛：“哇，你还有一对孪生哥哥姐姐啊，真幸福。”“呵呵，算是吧。”紫英淡笑了一下，眼里却有着说不出的黯淡。曾经一同玩耍，一同游戏的日子，就像是一幅画，被永远珍藏在记忆深处，不敢轻易拿出来翻看。每每想到童年那样快乐的生活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很不真实，也总会觉得很失落。
沉默了半晌，紫英继续说了下去。“记得我才刚学会说话的时候，二哥就老是拿着糖找我，总问我说：‘紫英啊，你说是你二哥比姐姐大，还是你姐姐比二哥大？’如果我说是姐姐比他大，他就总会跟个泼皮一样骂我没良心，说他白疼我了——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疼过我，那些话不过是在大街上听来的。”
说到这里，紫英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原本落寂的线条也随着笑容渐渐变得温和，“不过，若是我说二哥比姐姐大，他就会笑容满面地把糖塞到我手里，然后傻呵呵地找姐姐炫耀去了，最后闹一个两个人都吵架吵得天翻地覆的结果。要知道，二哥一直对姐姐比他早出生了那么一点点就当他姐姐十分介意，甚至还背地里扎过那个给娘接生的产婆的草人。”
漱玉听到这里，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你哥哥怎么这么好玩啊，如此想当老大，看来将来一定是一位有远大目标的有志青年。”她拉了拉紫英的衣袖，催促道：“呐，还有没有了？我还想听。”
“……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以后的事情，无非也是些小打小闹，手足之间的玩笑罢了，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这么久都未曾见面，很是想他们。”紫英摇摇头，显然是不想再谈下去。漱玉也很识相地没有再问下去，而是伸手握住紫英的手，一脸郑重其事地说：“放心吧紫英，即使没有亲人在身边，你也还有朋友啊，就像我。而且以后你也一定还会拥有其他的朋友，到时候，你就永远不会孤单了。”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紫英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以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漱玉微笑着点点头，笑容里带着一丝坚定。她看看窗外漆黑一片，对紫英说：“你先睡吧，我还想再练一会儿字，练完了就回去睡觉。”
“嗯，那你一定要早些休息。书法乃是陶冶心性之事，需以平稳之心待之，万不可急于求成，否则反而会欲速则不达。”紫英认真地叮嘱道。漱玉把手背到身后，笑眯眯地说：“知道啦，尊敬的紫~英~小~师~叔~你的话，弟子一定谨记在心，你就安心睡去吧。”
紫英无奈地笑笑——每次漱玉一拖着长音叫他“紫英小师叔”的时候，他就总是拿她没有办法。这样想着，他躺回了床上，心情却意外的很是舒畅。
只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不久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长达四年的诀别。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 吟锦瑟追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