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知缘由白灏初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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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这天下午，我生平第一次开始咒骂给紫英设计袍服的人——我真的搞不懂，一件衣服整那么多层干啥啊！数一数，紫英的衣服竟然有十三层之多！虽然说层次多一些的确给人以“严谨，朴素”的感觉但是……洗起来真的好费劲啊T^T……更让人无语的是，我这个人从来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免了，毕竟我还能认出来稻米和小麦哪个是哪个——缝衣服的时候，我几乎把每一根手指头都给扎过了，那个疼啊~~都说十指连心，更何况我还天生就是个痛觉神经极其敏感的人，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终于，当我嘟嘟囔囔忿忿不平地干完这些事情以后，已是夕阳西下。
白灏道是典型的“天气无常”类的，虽说天气一般都很晴朗，但是有的时候，你这一秒看是一碧如洗万里无云，但是过一会儿定睛一看，那天气就已经是“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那个变化速度着实叫人无语。就像现在，刚刚还是喷薄的夕阳染红了半片天空，现在已经是一片墨色。随即，白灏道的第一场春雨降临大地。
连绵不断的雨丝在窗纸上打出“啪嗒啪嗒”的清脆之音，和着淅淅沥沥的、与空气擦肩而过的声音，恍若一曲清零优雅的轻音乐，萦绕在白灏道漫山遍野之中。推开窗户，窗外的青山绿水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影影绰绰地透出点点青翠，如同包裹在薄纱之中的翡翠。我伸手让雨丝落满手心，感受着掌心里的丝丝凉意，忍不住轻轻吟唱起来：
临安初雨一夜落红
春水凝碧断雁越澄空
……
皓月长歌把酒临风
倾杯畅饮尽长虹
要到高音部分的时候，我停下来回头偷瞄了一眼紫英——很好，他看上去还在睡觉，应该不会突然间醒过来，于是，我酝酿了一下（说真的，《临安初雨》的高音部分是在是太高了，真声很难唱上去……）打算试着突破一下自己的极限，用真声尝试一下。
浮云事尊前休说
弹指间昨日堪留
韶华易逝岂料星移半昼
蓦回首——
“咳咳……咳咳咳咳……”没想到我还是没有突破极限啊……居然破音了，而且那拐得不是一星半点，还把自己给呛了个半死。我泪眼朦胧地捂着嗓子，趴在桌子上一阵地动山摇的咳嗽，感觉肺都快被自己咳出来了。
“噗……哈哈，哈哈哈……”就在这时，我清晰地听到一阵阵难以抑制的、舒畅开怀的笑声从我身后传来，那声音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我的大脑瞬间空白了一下，里面只剩下一句话在不停循环——人丢大发了人丢大发了人丢大发了……
我慢慢转过身，果然是他——慕容紫英。他斜倚床上，依旧有些苍白的面颊上染了点红晕，显然是先前憋笑憋出来的，倒比平时显得更柔和了一些。而且他能笑得这么舒畅，可见他的伤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其实这些都不是最让我心动的。最最让我呼吸一窒的是，那张平日里像是用冰雕刻出来一样的，万年不融的冰块脸上，现在挂着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不同于以往风轻云淡的微笑，那笑容像是无数阳光百合在细碎的金色光芒下争相绽放，一瞬间流露出一种恍若光神般耀眼的魅力，炫目得让人挪不开眼。
没想到……没想到我居然能像菱纱一样让紫英这么开心地笑，那就是把肺咳出来也值了！我刚这么想完，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自恋一番，紫英的话就在下一秒将我的美好心情击了个粉了又粉碎了又碎：
“哎，你唱不上去就不要唱啊，非要逞强，你那个尖锐的声音都把我硬生生给吵醒过来了。”紫英好半天才止住笑，明澈的眼眸中带着嘲笑，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喂！我，我不是唱不上去，我只不过是没有准备好而已！”呀嗬，这个慕容紫英，什么时候舌头也这么毒了，不会是和我学的吧。被他那么一嘲笑，我又羞又怒，本就面露尴尬的脸立刻不争气地红了起来，“不信，我可以再给你重新唱一遍！”只要这次高音部分用假声，绝对一点问题都没有。
“哦？好，我洗耳恭听。”紫英微微勾了勾唇角，笑容里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哼，敢小瞧本女侠，母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HELLO KITTY啊……等等，不能这么形容我自己，我一点都不母老虎，一点都不（某心串场：你就慢慢自恋吧你，我都写不下去了……）。挑挑眉，我望向窗外的连绵雨幕以便找感觉，然后张口轻轻唱到：
临安初雨一夜落红
春水凝碧断雁越澄空
挥袖抚琴七弦玲珑
芦苇客舟雨朦胧
那年竹楼 惘然如梦
纤指红尘醉影笑惊鸿
皓月长歌把酒临风
倾杯畅饮尽长虹
浮云事尊前休说
弹指间昨日堪留
韶华易逝 岂料星移半昼
蓦回首舟过群山万重
何处江湖何处留
“呐，怎么样？我说我这回绝对没有问题的吧。”当我以一个悠长的尾音结束整首歌曲之后，我习惯性地挑挑眉，做出高姿态对紫英说。紫英沉吟片刻，淡淡笑了笑：“……还算差强人意吧，不算特别难听。”
“你！不要太过分啦！”恼羞成怒的我忍不住要上手推他一把，却在即将触及他肩头的时候蓦然收回——我差点忘了，他身上还有伤，万一再被我一推给推得裂开了，那可就……我不敢再想下去，挤出了一个讪讪的笑容掩饰我的心理活动，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问他：“你的伤势……好些了吧？”
“伤？没事了，都愈合了。”紫英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肩头，看着我的目光里多了一分感谢。我抬眼看他，却撞上他琥珀色的眸子。他的双眼和往常一样深邃，像是一泓清澈的深潭，看着看着就好像要把人溺进去。那样的目光看得我有点脸红心跳，急忙转移视线，心头却暖暖的，忽然间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呐紫英，你跟我说实话，你这几天到底上哪里去了，为什么会伤得那么严重？而且，”我们都沉默了半晌之后，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开门见山地问他。紫英看起来并不怎么慌乱，可以看出他已经料到我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了。他垂下目光，依旧沉默。
见他沉默，我又适时地扔出一枚炸弹：“还有，你的手为什么会烫伤？是红魄烫伤的么？”“你……我……”意料之中，紫英诧异地抬头看着我，说话有些结巴，右手则下意识地缩了回去，掩饰地紧握成拳。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窗外雨声依旧，在此刻却被无限放大，反复回响着。
“我……我去了火焰山。”许久之后，紫英最终缓慢地开口了。
听闻此言，我一怔，只觉得脑子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火……火焰山？”唐僧他们四个取经时路过的地方？可是，可是火焰山那里不是在吐鲁番么，那个地方热到了往土里埋个鸡蛋都可以捂熟的地步了，他闲的没事跑到那里去干什么？
看到我满脸的疑惑，紫英的脸莫名的红了红，别了过去，轻声道：“我去那里找红魄。”“找红魄干什么？”我仍然有些不解。紫英显得更加不自在，目光也躲躲闪闪的。他轻声道：“那天回去以后，解心印一直都在发作，我便知道那个蚀心寒……先前误会了你，不然我起码可以帮上一点忙，但是……所以我才……”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都听不见了。
“你……你是为了我才……”话说到半截，我才猛然顿悟过来，只觉得脸上像是贴了块烙铁似的滚烫，心里却暖洋洋的，却又慢慢漾上了一丝愧悔：他是为了我才去火焰山找红魄的，我居然还那么说他……我真的好过分！
于是，整个房间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我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紫英……估计也是吧。
“对了，琼华派里没有红魄么？为什么你偏偏要跑那么远去火焰山找？”突然想到这一点，我打破沉寂，急急地问道。按理来说红魄也是铸剑之材，再怎么珍贵，琼华派里也应该会有那么一点的吧。莫非是铸造羲和剑的时候用完了？也太夸张了吧。
紫英叹了口气，语气显得有些无奈：“我原本也是那样想的。只是去了剑阁那里找了许久，也翻遍了记录铸剑石材的名录簿，却根本没有找到红魄。我想红魄是暖玉，本是至阳之物，像火焰山这样炎气极重之处应该会蕴有红魄。因为害怕耽搁了，所以我第二天一早就去那里了，没有来得及和你打招呼。”
是这样，难怪他莫名其妙地就失踪了将近三天。想到这儿，我心底忽然一颤，嗫嚅着问他：“你在那里……找了多久？”紫英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紧张：“……两天两夜。”
“两天……两夜？！你……”我一怔，随即心底一酸，嗓子里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天两夜，整整四十八个小时，二十四个时辰，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曾经在没有咖啡的辅助下熬过夜，知道兀自熬夜的感觉有多么不舒服。在那个时候，困意就像是铺天盖地的巨浪一般俯冲而来，仿佛一闭眼睛就会陷入深沉的漩涡之中，再也出不来了。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还有咖啡、茶什么的可以提神，可是像紫英那样，为了找一块埋于地下的晶石，又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提神，他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漱……漱玉，你别那样，没事的。红魄本身就是一种稀世暖玉，很难找到的。要是我一找就找到了，那岂不是太反常了么。”紫英看着我那副如鲠在喉的表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安慰我。我吸了吸鼻子，问他：“你的伤是怎么弄的，告诉我，我要你说实话。”
“这……我……”紫英犹豫起来，我直视他的眼睛，坚决地说：“紫英，告诉我实话好么，我要听实话。”见我态度坚决，紫英也不好反对，低声道：“我在那里……遇见了心妖。”
“心……心妖？那是个啥米玩意儿？”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听这个名字挺诡异，看来级别一定很高。紫英咳了两声，解释道：“心妖是一种极其邪恶的妖，以吸食人的精血来提升自身修为。”“它是怎么把你伤到的？”我急哄哄地问道。
“也没怎么样，就是我一时没有防备，结果被它抢占了先机。”紫英神色颇有些古怪，很不自然，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又在说谎了。
“那你的手……是怎么烫伤的？”
紫英叹了口气，说：“是我大意了，其实红魄这种暖玉是靠吸收大地的热力才得以形成，刚去出来的时候是热力惊人的，必须要等一等才能用手拿。我当时发现了红魄，兴奋之下竟忘了要等它热力散去才能拿，所以就被烫伤了。”
沉默了半晌，我稳定了一下情绪，声音低沉：“你……真是够傻的，为什么要帮我找红魄啊……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么？”
“……我知道。”紫英的神色沉寂下来，目光显得有些黯然。“我自然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就那样……当时冷落将蚀心寒下到你身上的时候，你都已经……结果你居然还强笑着说自己没有事情，怎么可能没有事情。你想想，如果当时换做我是那样说的，你是什么感觉？”说到最后，紫英抬头反问我。
我一下子噎住了，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一句话竟然会让紫英这样在意。当时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担心，却没想到那一句逞强的话反而让他更加揪心。我垂下眼帘，喃喃着说了声“对不起。”紫英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对了漱玉，先前那些使我昏睡的药粉……到底是什么？”紫英突然间问我。我支吾了一下，实话实说道：“那个……嗯……是我在播仙镇打工弄回来的曼陀罗粉。”
“曼……曼陀罗？”紫英显然吃了一惊。的确，曼陀罗是一种极其珍贵的植物，但也是迷药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扯着嘴角干咳两声：“咳咳，你知道的吧，虽然说琼华派经常会送吃的东西来，但是要填饱肚子还是有点难度。所以我就经常去播仙镇打打零工，赚点钱方便买吃的东西。播仙镇也有许多来自中原的商人，所以只要有钱，曼陀罗花粉也是很容易搞到的啊。”看到紫英的脸越来越黑，我连忙词穷地解释道：“我，我可是为了防身才买上的啊，我哪里知道会用到那个途径上去啊……”
“……算了，没什么。”紫英无奈地揉着眉心，沉声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半晌，他问我，我瞄了一眼外面已经暗下来的世界，说：“大概……戍时左右了吧。”“这么晚了？”紫英乍听此言，立刻翻身起来，穿好鞋子就要往外走。我急忙拉住他，追问道：“喂喂喂，大雨天的你又上哪儿去啊？”“回琼华，我这么久没有回去了，总要向掌门解释的。”紫英说着就拉开了门。我极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地说：“我说紫~英~小~师~叔~啊，你要回琼华派去就算了，难道还要把我爹的衣服一起穿走么？”
“什么？”紫英愣了一秒，下意识地低下头，这才发现身上穿的不是他的琼华道袍，而是我爹的衣服，脸立刻涨得通红。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故作轻松地问我：“那我的衣服呢？”
“哦，我挂在外面晾着呢，马上给你取回来。”我随口说道，然后，我这才发现我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我把衣服挂出去的时候天气还算晴朗，但是下了雨后我就忘了把它收回来了……呃，这下玩完儿了。看着紫英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黑，我干咳两声，扯着嘴角挤出了一个尴尬的难看笑容，一边讪讪地说“我这就给你取回来，这就取回来……”一边溜出房间去取衣服。不过，就算我取回来，估计紫英今天也回不了琼华派了，要知道，这会儿的雨可是越下越大啊……
当我抱着紫英湿乎乎的衣服跑回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点上了几支蜡烛，闪着丝绸般柔和的光茫，紫英则坐在我的桌子旁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匆匆忙忙地把衣服挂在房梁上弄好，回头冲他喊：“喂，我说小紫英你在看什么呢。”
“看你写的东西。”说到这儿，紫英拿起一张写满了字儿的纸仔细端详，随后轻声念了起来：“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
“哎哎哎，谁允许你看了，谁允许你看了？这是我的隐私诶，偷看别人隐私是犯法的知道不？”我跳下凳子，把那张纸从他手里抢过来。我放在桌子上的纸上面都写满了我喜欢的诗，是平日里无聊默写下来的。但问题就在于我的毛笔字又没有练好，字写的不咋样儿，让他看了见了肯定要笑我的。
见我一脸紧张地收拾着散在桌子上的诗稿，紫英轻扬唇角，一脸好笑地看着我：“隐私？莫非这些诗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才不敢让人看？”“才不是呢！”我双手叉腰愤怒地说，
“拜托讲话要有证据好不好啊，小心我告你诽谤。”紫英无奈地摇摇头，说：“只怕你不让我看的原因，是因为你的字太难看了吧。”
“谁……谁的字难看了，我写的好着呢。”被点中了心思，我脸一红，索性打肿脸充胖子死装强。紫英面无表情地从我手里抽出了一张手稿放在一边，顺手拿过一张新的纸，左手执袖，右手细细地磨墨，随后照着题目写下了“长恨歌”三个字，和我的放在一起，然后抬眼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我探头扫了一眼，顿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如果要对比这两张纸上的字，那就根本不是差距的问题了，这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境界——一张仅有三字，但却清雅飘逸，端庄脱俗，再看看另外一张，写得满满的，但是，那字有歪七扭八的，有左飞右飘的，有大如枣核的，有小似蝇头的，没几个字儿是端正的。我的五官摆成一个大大的“囧”字，忽然希望紫英手里的那支笔是传说中的“判官夺命笔”，让我可以一笔把自己戳死，省得再这么丢人现眼。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知缘由白灏初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