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晓前尘泯灭恩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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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后悔了？难过了？害怕了？这些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我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冷哼，然后，就是剑势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嗡嗡”的剑吟。
还有，风声中强烈的杀气，和仇恨的愤怒。
耳畔忽然传来衣袂甩动的声音，我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见一声刺耳的“铮”的撞击声。我惶然睁开眼睛，吃惊地看到冷落跌倒在五尺以外，脸色苍白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息着。而就在我身旁，却立着一个身着蓝衫白衣的少年，漆黑泛紫的青丝随着冷风拂过扬起又落下，泉水一般清澈的眼眸中隐隐透着一丝肃杀。
我诧异地看着他，甚至舌头都有些打结：“紫……紫英？你怎么来了？”“你先别管我是怎么来的，你为什么会到……”他放下抬起的手臂，冰凉的目光望向我。然后他倒抽了一口冷气，错愕地看着我的右半边脸颊：“你……你的脸怎么了？”我抬手轻轻地按了按，一丝痛楚立刻抵达我的神经。我摇了摇头，努力对他微笑着说：“没事，小伤而已……”
“都淤青了还没事？”紫英打断我的话，扭头望向已经缓缓站起来的冷落。冷落咂着舌头，语气十分轻蔑：“啧啧~冬灵玉，真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来救你，人缘不错啊。”“冬灵玉？”紫英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眉峰微皱。我挣扎着站了起来，眼神逐渐变冷：“我不是冬灵玉，尽管她是我的前世，但并不代表我就是她。”
“呵呵，我管你是她的前身还是后世，既然你和冬灵忆有关系，今天就算有再多的人来帮你，你也必须要死在这里！”冷落轻笑着，平静的语气中蕴涵着深渊般的仇恨。紫英冷然道：“这位姑娘，在下并非有意贸然询问，只是实在不解。姑娘若是与那位冬灵忆有什么血海深仇，又与云漱玉又有何干？”
“与她何干？”冷落重复着最后那几个字，脸上方的冷笑如同寒冬的梅花，带着令人胆寒的冰冷。“哼，很简单，她前世的姐姐冬灵忆为了救她，把我的姐姐活活逼死了，这算不算是关系，算不算是！”说到后面，冷落甚至冲紫英吼了起来。她的眼眶开始泛红，一些透明的液体从她的眼眶中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地上，琉璃一般碎裂开来。
“你们不是想知道整个事情的始末原委吗？好，我都告诉你们，全都告诉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说些什么！”冷落狠狠地抹去了脸上的泪迹，用劲之大到甚至将脸上擦出一道道红印来。她扭过头望着池塘中的那朵初月华莲，声音颤抖：
“我和我姐姐冷清，都是从这朵日夜沐浴月之精华的初月华莲中灵力凝聚而成的。可以说，初月华莲就是我和姐姐的本体，我们不过是它的两个没有魂魄的分身而已。正因为如此，我们被禁锢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冷月洞中。因为初月华莲本身就聚集了大量的灵力，而我和姐姐诞生时候，灵力和它相比弱得出奇，自然就被禁锢起来。唯一能够脱离初月华莲禁锢的方法，就是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灵魂。换个说法，就是修成散仙，拥有仙魄。”
“正因为如此，我和我姐姐日日夜夜拼命地修炼着。因为我们双生姐妹，要成仙自然是必须合并二人之力方可成功。而因为我和姐姐的修炼，初月华莲也得到了灵体的滋养，有了能够替人延长寿命的效力，并且随着我们灵力的渐长，这种功效也越来越强大。”
“不过我和姐姐用不着什么延年益寿，我们唯一的目标就是升仙，从此以后不再过着囚人般的生活，以后若是成了仙，这初月华莲谁爱拿谁拿。但要是有人想要在我们尚未成仙的时候使用初月华莲的延寿之效，那么要么就是我和姐姐必死其一，要么就是我们两个都死。毕竟它是我们两个的本体，与我们的性命相通。一旦它出了问题，我和姐姐都不会好过。不过，幸运的是，过了近千年的时间里，并没有人来打扰我们，我们的修为也平稳的升高，离升仙的目标也越来越近。只要再坚持上三四年，我们就可以完全脱离初月华莲，成为自由的仙体了。”
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失控，已经有了破音和剧烈的波动。“谁能想得到……我和姐姐千年以来的辛苦努力……千年以来苦苦追寻的目标……全部都在你和你姐姐来的那一天，成了泡影，成了永远也无法触碰的血的雷池……永远的痛……”冷落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被巨大的棉絮般的悲伤堵塞住了一样。她跪倒在地上，压抑地抽泣着。那孤单落寞的背影，让我的心一阵阵发紧，发痛。
那个独自啜泣的身影，和记忆中那个瑟缩在角落里的自己，是那么相像……
“那天……冬灵忆抱着你冲进了冷月洞，哭着请求我们将初月华莲借她一用，让她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前世冬灵玉，多活一些时日。她说，你为了救她一命，毫不犹豫地将她犯下的罪过揽到自己身上，因此被天帝下令剔去仙骨，废除全身修为，打入人间。见到你的时候，你气若游丝，青丝已成白发，俨然必死无疑。”
“虽然你当时的样子让人十分心痛，但是借出初月华莲是万万不可的事情。一旦将初月华莲所蕴灵力借与你们，那就等于是将我们姐妹的灵体供给你们服用，我们千年以来的努力就都是白费的了。我和姐姐当时都不同意，毕竟这是关于自己命运的事情，有怎肯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在我们下了逐客令之后，你姐姐抱着你半天都没有动，弄得我们还以为她已经死心了，也没有再管她。”
“但是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冬灵忆她为了救你一个本就将死之人，竟然跪在地上求我姐姐救救你，她做牛做马都可以，只求能够延长你的寿命。哼，好一出苦肉计啊，演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冷落冷冷地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自然是不会上当，但是……我的傻姐姐，她居然就被你姐姐的几个响头镇住了，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的这一幕更有戏剧性，天知道你是不是回光返照，居然醒过来了，然对冬灵忆说什么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她没有必要为此内疚。演得简直太好了，石头人都能被你们说出眼泪来。只可惜，我对此并不感兴趣。但我的那个笨蛋姐姐居然走过去，说愿意把初月华莲里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延寿的灵力借与你们。”说到这里，冷落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然后……她，她居然就真的动手开始把那部分灵力从初月华莲里强行拽出来！甚至我还来不及阻止她……她就……她就……”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救你一个陌路之人，比和自己的亲妹妹一同逃离这个混蛋地方要重要得多……她为了救你，自己魂飞魄散，而我也因为没有了她的灵力的支撑，千年以来的修为全部化为飞灰，不复存在了……”冷落缓缓地站了起来，胸前的衣襟完全被泪水洇湿，眼睛仿佛是被仇恨烧红了一般通红。
她的嗓子早已被泪水浸泡的沙哑，如同被沙子打磨过，粗糙到让人心底有一种被磨砂纸用力摩擦的痛感。“只有一瞬间……就只有一瞬间啊！就那么一刹那，我失去了唯一的姐姐，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梦想，失去了一切！我千年以来忍受的孤单和寂寞，换来的全是更加长久的阴寒和空虚和给你这个该死的贱人添上的两三年寿命而已！但即使是这样，你还不肯放过我，还要来找我要初月华莲……你嫌我受得苦还不够多吗，嫌我遭的罪还不够重吗！”她抬手狠狠地指着我，指尖不断地战栗着。
我紧抿着双唇，抬起头，却撞上了她琉璃一般透亮的双眼。
那双眼睛里，有太多的悲愤，太多的仇恨，太多的怨气，太多的孤苦……那是千年的岁月留下的印记，沉淀起来，成为永远不能跨越的，触碰的雷区。
眼前的这个女子……受的痛苦，真的已经够多的了……
我缓缓地站了起来，轻轻地说：“冷落……一切事端皆因我而起，我没有什么可以逃脱的。只是……你知道你姐姐为什么会选择放弃千年以来的法力，救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吗？”
“为什么？”
“因为，她也是姐姐，她和我前世的姐姐一样，都有自己的妹妹，她自然很了解我姐姐那样急迫地想要救我的原因。因为，我们都是对方眼里最最重要的人。试想一下，如果那个垂死的妹妹是你而不是我，你姐姐又怎么不会拼尽全力想办法为你延寿？”
“你这么说，是想为自己欠下的血债开脱吗？”冷落的声音依旧冷淡，但是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话已经不再那么生硬，也没有了先前的冷嘲热讽。
我摇了摇头，平静地说：“当然不是。仅仅只是想要告诉你而已。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我爹也是我唯一的亲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知道吗，我娘是仙，而我爹是人，人仙通婚，已是犯了天条，更何况他们还孕育了我这样一个逆天而生的，多余的孩子。就是因为我的出生，我娘死了，我爹也因为为我娘顺气而运功过度，导致气血时常逆行，寿命只余十几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爹死，所以我才会来寂山，寻找那朵可以延长人寿命的初月华莲。只是，”我苦涩地笑了笑，“我没想到我的到来，却是揭了你千年以来最深痛的伤疤。”
“……”冷落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很复杂，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我抬起头，努力地勾起唇角，淡淡地笑：“所以，我不会选择逃避，因为这些都是我欠你的。你现在怎么对我都可以，我只求一件事，告诉我替我爹延寿的方法，至少……让我了结一个心愿。”我回过头，对已经完全呆住的紫英说：“紫英……替我照顾好我爹，好吗？”
“漱玉……我……”紫英的脸上毫无血色，那双刀锋般的薄唇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强忍什么，又想诉说什么。
“你不怕死？你就不怕我折磨你？”冷落惊讶地看着我，如同在看一个怪物。我微微一笑，“当然怕，谁都会怕死。但是我知道你的痛苦都是因我而起，你若是心中积郁难以发泄，冲我来就好了，我只求你告诉我替我爹延寿的方法。”
如果我的死，能够换来爹的生命，死也值得了，不是吗？
毕竟，我是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冷落低下头去，右手死死地攥成拳头，像是在纠结些什么。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忽然一抬手，那朵银蓝色的水晶般剔透的莲花从池塘中缓缓升起，渐渐缩小，在一团团银色的水雾的拥簇下，缓慢地飘到了我的面前。
冷落静静地看着我，良久之后，她自嘲地笑了笑，开口道：“我一定是脑子糊涂了，竟然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看在你这么有孝心的份上，我告诉你可以救你爹的，也是我唯一知道的办法——初月华莲。这朵初月华莲就给你了。不过，还是有代价的。”她诡异地笑了笑，右手食指忽然朝我一指，一道冰蓝色的光芒直直朝我扑了过来，刺进了心脏里。
一阵钻心剜骨般的冰凉渗透全身，我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竭力抗拒着身体轻轻的颤抖。“你对她做了什么！”紫英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冲冷落愤怒地喊道。
“我没事，紫英……真的没事……”我用力按着心口，挤出一丝笑容。冷落笑了笑，说：“唉，再怎么说你也害死了我的姐姐，就这么简单的把初月华莲给你了，我实在是不甘心。刚刚给你下的是‘蚀心寒’，会不定时的发作，让你时刻感受到我千年以来那种冰寒蚀心的痛苦，而且，我还不确定这个咒术什么时候会自行结束。运气好的话没几天你就会恢复如初，运气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这个代价，不算高吧。不过，”她说着，忽然话锋一转，“还真的要谢谢你，帮我结束掉了这千年以来的孤寂。临死前做了件好事，也算心安了吧。”
“谢谢你，冷落。漱玉欠你的，这辈子也还不完。”尽管心脏已经冷到让我浑身直冒虚汗，我仍旧很感激她。小菡说的没有错，冷落的心不坏，只是千年以来的磨砺，使得她变得古怪和冷僻而已。她一切遭遇都是因我而起，可是她却仍旧以自己魂飞魄散为代价，将初月华莲交与我，而我付出的，仅仅是时不时的心寒而已。
“那你就下辈子慢慢还我吧，如果还能遇见，我要让你一次性还个够！”冷落轻松地笑了起来，却有泪水滚落她的眼角。
随后，她的身体从双脚开始，一点一点抽丝般剥离，散开，随后消失。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晓前尘泯灭恩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