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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嫁码 ...

  •   月缺月圆,十七年弹指一挥间。杭州城,陈炳棠老爷的府宅红墙碧瓦依然,亭台依旧,不过,最能引动杭州城一票男子伸颈而望的,是陈府里月儿小姐居住的小红楼,希望能得见杭州城最有名的大美女陈月儿一面,据说,陈家小姐还是一个进财童子的好命,一个小小的主意能让一家即将倒闭的店铺起死回生,谁能攀上陈家这门亲事,那可是十世修来的福气,来个人财两旺。

      初秋的季节,小红楼花树簇拥,情景怡人,白石曲径连通各处,间或隔以矮墙,通以圆门。广庭之内,时见回廊遮荫,奇石兀立,竹丛之中,更有石桌、石凳、竹椅,可供闲坐,显得优雅别致。夕阳给红楼染上一抹红晕,微风袭来,花树竹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斑驳的阴影,在楼前石凳、竹椅上来回摇曳,时而浓密,时而疏落,一个俏丽的身影点缀出竹林无限情趣。竹椅上斜卧着一个身穿湖绿色衣裙的少女,她仿佛有些睡意,双眼微闭,两道长而密的睫毛象两弯黑黑的月牙,在面颊上如蝉翼一样抖动,长长的乌发倾泻在椅背上,胸前佩戴着一个漂亮的翡翠玉坠,那玉坠玲珑剔透,柔和的绿,却夺目耀眼。

      “小姐,小姐,二少爷和五少爷回来啦!”一个十五六岁的俏丫环清亮的喊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竹椅上的睡美人一下子从竹椅上跳下来,那双剪水双瞳顿时放出异样的光彩,把头发理了理,便一溜烟向前厅跑去。

      身后的俏丫头那双小脚儿显然撵不上一双天足的小姐,一边跟在后面追,一边喊:“小姐,小姐!您慢点!别跑啦,给夫人见到又要说您没有一点闺秀样儿……”

      一串儿银铃似的笑声回答那急急的喊声。

      陈府的前厅,陈炳棠,冰艳儿夫妇正在和刚刚回府的两个儿子——陈子经、陈子淮谈得意兴正浓。

      皮肤有些微黑,健壮高大的陈子经,边走边比划,只听见他断断续续的话音,“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咱不能把月儿嫁给他……”

      老五陈子淮已经长成一个英俊洒脱的青年,两道乌黑的浓眉给他斯文俊美比女人更出色、貌若潘安的脸蛋增添了不少英气,一双黑亮的眼睛睁被怒气燃得喷火,薄薄的嘴唇闭得紧紧的,一副一触即发,找人拼命的样子。

      “老五,你怎么不说话?”冰艳儿询问回家后一直一言不发,垂首而坐的小儿子。

      “我真想把那小子宰了,长得倒是人模狗样,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却不知长进,整天出入酒楼妓馆,沉迷酒色。一个小小的宫廷侍卫统领都保不住,还被罢了官,不知道脑子那根弦断了。把咱家月儿嫁给他,岂不是羊入虎口!”陈子淮极力想阻止二老的糊涂举动,怎么聪明至极的父母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举。

      陈月儿丝毫不理会屋里人的谈话,一心想着二哥,五哥这些日子不在家,让她过的日子真是太无聊拉!每天除了侍弄花草,读些野史闲词,就是和二嫂学几手厨艺,让全家上下饱饱口福,府门自己是出不去的,没有一位哥哥陪同护驾,娘是决计不让自己踏出府门半步。
      哎!五个哥哥虽然不少,可是大哥陈子杭已是替爹爹独挡两面的孝顺儿子,常驻京城,把老爹的百货行又扩大了三家。三哥陈子思不愿经商,一心想悬壶济世,从小便随同江湖人送外号“鬼见愁”的神医李浩学习医术,快有一年不回家了。四哥陈子玉八岁便被送到外公那儿去磨炼火爆性子,有两三年都没回来,到现在自己都快记不得四哥长啥样啦。

      还是二哥、五哥最好,大部分时间在杭州,自己只能缠住他们不放喽,一想两个哥哥回府,自己又可以湖边荡舟,吃遍杭州大小餐馆,各色小吃,哎!陈记老云吞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按自己的主意,改改那种落后老套的方式?不过苏家铁板烧鸭铺的老板倒是前些日子差人送来几只烧鸭,说是特意答谢陈小姐的绝妙方子,改了包装不光节省了本钱,还兜来了更多的生意。

      “二哥,五哥!给我带回什么好玩的东西吗?”月儿人未到,声音先到,惊得前厅中的四个人全都闭上了嘴。

      笑靥如花的陈月儿如同一只绿蝶,飞快地闪进了前厅,顿时整个厅堂洋溢着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先前紧张的气氛马上活跃起来。

      陈子经欣赏地看着越来越美丽的妹妹,眼中充满了疼爱。还没容他说话,月儿如同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埋怨道:“二哥,你也太不够意思,偷偷和五哥出去这么长时间,为啥没带上我?”

      看到两个哥哥都不太高兴,便又道:“没有本大小姐在场,恐怕你们这次是乘兴而去,败兴而而归吧,瞧你那一脸不高兴,我就知道不妙,二哥,我可是你的福星吆。”

      陈子经在几个兄弟里头最是能言善辩的,可是一碰到伶牙俐齿的妹妹,他往往甘拜下风,又兼心情不好,只是冲着妹妹点点头。“二哥,怎么哑啦,像个虾米似的点头哈腰,就算赔礼道歉啦!不行,有没有实际点儿的东西补偿一下。”谁让二哥最宠她,俩人又是吃遍杭州美食的死党,月儿一向在二哥面前没大没小。

      陈子淮很有气度地走过来,不顾妹妹满脸的不情愿,拍拍她的脑袋,冲她耳语道:“小丫头,知道我们哥俩这次出去干什么吗?”月儿看着一脸神秘的五哥,转了转神采飞扬的眼睛,似笑非笑,“当然,不知道!我猜总不会是让二哥帮你这风流浪子赶赶身边的花蝴蝶吧!这次李世伯和张府尹两家的千金没有缠你?”

      “我是风流浪子,还不都是让你害的!”陈子淮一想起月儿干的那些“好事”,他就气得牙痛,趁自己上次带队去宁夏,她穿上男装,冒着陈子淮的名号,满杭州去招摇,二哥和她串通一气,还给李世伯和张府尹两家的那两个花痴女投递情诗艳词。他从宁夏回来,媒婆都快要踢破了陈府门坎。那俩女人他哪敢娶呀,那声音嗲得他浑身直冷,据说俩人都以一双杭州城最小的三寸金莲为荣,那样的小脚女人,五少爷还是躲远点儿,像娘亲和妹妹月儿的一双天足比较好,看着二嫂走路就着急。

      冰艳儿无奈地瞅着眼前的女儿,自己千方百计要把女儿培养成一个温柔娴雅,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整天闺秀闺秀的挂在嘴边教导。可谁知女儿是从小就跟在几个哥哥屁股后面瞎跑,一个女儿可真比那五个小子都让她操心费力,提起月儿丫头,那简直就是险象环生。

      小时候不爱哭闹,乖巧得很,可是稍微大一点,便一发而不可收拾。五岁那年夏天,看到卢嫂养的几只鸭子在后院荷花塘里游得好不自在,她从厨房里拖了个木盆,坐进去学鸭子戏水,结果是掉到水里大喊“救命”,幸亏老二子经水性好,把她从水里捞上来,一家人吓得七魂去了三魄,人家大小姐倒好,苏醒过来,既不哭也不闹,笑嘻嘻地说:“那木盆不够大!”冰艳儿当机立断,作了两件事,第一件是让人把荷花池给填了,在上面种上花草,第二件是让陈管家立即给月儿找来一位专职奶妈,负责看管月儿小姐。不知是奶妈好哄,还是脑子不够用,每次只是“看”住月儿,可却“管”不住她。

      八岁那年,给全家玩了一次失踪,陈府上下男女老幼一齐出动,找遍杭州城也没找到她。冰艳儿给在家的三个儿子下了一道命令,找不到妹妹谁也不许回来。还亏老五机灵,想起妹妹这些天一直在打听百货行发货去甘肃的时间,带着两个哥哥马上去追货行的马队。等到追上马队,发现月儿正躺在装丝绸的箱子睡得正香,而且“粮草”备得特足,两只苏记铁板烧鸭,一篮各色小点心。月儿小姐被哥哥“押解”回家的路上,不甘心地埋怨众人,害她看不成大漠风光,吃不成手抓羊肉。气得冰艳儿杏眼圆睁,威胁小丫头说要给她裹脚,吓得月儿才连连讨饶,答应母亲的条件,以后不许擅自行动,每次出行都要由一位哥哥陪同,再不胡作非为,让娘亲操心……

      提起月儿的罄竹难书的“劣迹恶行”,冰艳儿夫人总是觉得是这个女儿让她添了几根白发,每次向丈夫诉苦,陈炳棠都会安慰她,这才像陈炳棠、冰艳儿的千金吗!冰艳儿想,也确实如此。炳棠和她从来就对那些妇德、女诫嗤之以鼻。自己洒脱,怎能让儿子、女儿去守那些狗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规矩,陈家的规矩就是对得住天地良心,所以儿女们做出些在别人家里或许是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举止,在他们家看来实属平常。女儿倒是越长越美。可却没如她所愿,温柔娴淑,而是伶牙俐齿,不过平时帮父亲和哥哥出些主意管理百货行倒是头头是道,而且屡屡见效,大概整天跟父亲、哥哥大谈生意经有很大关系,难怪炳棠不时感叹,咱家宝贝女儿心思机敏,生财有道,如果让她来打理百货行可能发展更快。

      月儿最看不惯那些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其实背地里男盗女娼的伪君子,这一点大有乃父之风,没有承继一丝一毫的她冰艳儿的火爆性子,跟下人伙计处得关系极好,下人们都说哪里有了小姐,哪里就会笑声不断,看看陈府上上下下一团和气,其乐融融,正像老二、老五常说的“咱家月儿是陈家的宝”,这小妮子近几年孝心可嘉,不时亲自下厨弄几个小菜,让父母一饱口福,还拜老三子思为师,学了些药理,经常研制一些药膳,说是既可以延年益寿,还能让老娘容颜更美,吃了,效果还真是不错。哎!我的月儿宝贝,如果像老二、老五所说,怎么能为了自己和炳棠的一己之私而让女儿跳入火坑哪!可前些年见到云鹏那个孩子长得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还有那温厚腼腆的性子,怎么也不像自己俩儿子所说的那样,看来人不可貌相啊……

      看到妻子一副举棋不定,左右摇摆的样子,陈炳棠跟妻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赶紧跟女儿摊牌,指不定一会儿会从老五嘴里说出什么话来,没看见那小子一副不把这事儿搅黄,誓不罢休的神色。

      冰艳儿看了丈夫一眼,丈夫的心思她怎会不明白,理了理思绪,把宝贝女儿拉到身边坐下,口气变得少有的温柔,“月儿,你已经到了花信之年,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也该谈谈你的终身大事啦。”

      月儿显然被娘猛然冒出的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吓了一跳,什么?嫁人。老娘脑子没问题吧,压根儿自己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何况前边排着三个哥哥都没娶妻,从哪里排也轮不到她。“娘,没得商量吗?我想等二嫂生完宝宝,三哥、四哥、五哥娶了老婆再嫁。”五哥的老婆,五哥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他未来老婆现在还在未来岳母肚子里哪,等着吧,跟娘耍赖是她的强项。

      “月儿,说起这事来,爹和娘对你有些愧疚。其实,你胸前戴着的那个翡翠坠子就是你自幼的定情之物,爹和娘能有今天的美满姻缘,有了你兄妹六人,全仗你大师伯路益虎成全,所以爹和娘当年曾和你师伯约定,把我家的一个女儿嫁给你路师伯当儿媳,只可惜爹和娘只有你这么个宝贝女儿。爹娘的心愿就放在你的身上。两个月后,路家花轿就会来娶你,你就要成为路师兄次子路云鹏的妻子,无论你乐意也罢,不乐意也罢,成为路家媳妇已成定局,不会改变,云鹏那孩子已等了你八年光景,路家其他两个儿子已经娶妻生子,只因你年龄尚小,这事儿一直没有提起。”冰艳儿一脸郑重的看着女儿,全然不顾两个儿子满脸的阴霾,女儿的目瞪口呆。

      路云鹏,哪路瘟神?什么时候冒出个快要成亲的“乘龙快婿”?月儿满腹狐疑地看着娘,莫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娘又变着法儿的骗自己?看着两个哥哥,脸上没有任何破绽,不像……不管路云鹏丑也好,俊也罢,只是一想到不能在继续在家享受她的月儿天下,陈月儿是能拖就拖,能赖就赖。

      “娘,再等两年好不好,我还没跟三哥学好药理,还没研制好药膳,您不想吃我做的饭菜啦?再说,二嫂再有俩月就要生啦,您不是还要我帮五哥找媳妇吗?人家这些宏图伟业还没有完成,怎么说让人家嫁人就嫁人哪!”月儿一边说,一边抱着娘的胳膊晃。

      冰艳儿看到女儿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越来越动摇,要不就等等,或许,路家那孩子等不及就娶了亲哪,到时候咱家再退亲也说得过去。她抬头看了看老公,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陈炳棠无奈地瞅了妻子一眼,最清楚自己妻子的毛病,宝贝女儿一向缠功了得,过不了几个回合,妻子就会被女儿说服。他拿出一封信放在八仙桌上,对女儿说:“这是昨天你大哥派人送来的一封家信,信中谈到云鹏那孩子的一些情况。其实你二哥和五哥这次出去主要是探听一下你未来夫婿的为人,子经,子淮的消息不太好,说云鹏那孩子不务正业,吃喝嫖赌,爹当然不会把你嫁给这种人,可你大哥来信说,关于路云鹏的为人,不要相信外面的传言,常人所见或许是个假像,路云鹏是个君子。我相信你大哥不会拿你的终身大事打半点折扣,况且九年前在你大哥的婚礼上,我也见过云鹏这孩子,相信你爹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云鹏配的上你。”

      月儿知道爹是轻易不说话,一旦爹爹谈定的就不容改变,况且还有大哥的证实,在家里,大哥办事是让爹最放心的,看来自己真要嫁给那个路云鹏了,心中不禁哀嚎,都怪爹娘当年只顾自己风流快活,如今把女儿当作礼包送给那个路云鹏当新娘,来宽慰自己良心的愧疚。哎!红颜薄命,快想对策吧……

      路云鹏,路云鹏……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对,九年前,大哥和飞龙镖局龙飞的两位掌上明珠——红飘、红绫双胞姊妹的婚礼。月儿的思绪扯到九年前……

      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爹穿得玉树临风,搞不清是大哥要结婚,还是老两口要抢儿子的风头,娘本来就够美啦,穿上老爹从专为皇家制衣的张记制衣坊定制的那身玫瑰色衫裙,更是如仙子临凡,爹已经四十多岁的人啦,可身形还是那么矫健、洒脱,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衬着那件宝蓝色长衫价值不菲。老两口还不时含情脉脉地对望一眼,都老夫老妻了,还酸得让人受不了。

      自己打扮漂亮就行了吧,还要把月儿装扮得如玉女降世,一身粉色衣裙,衬着原本水嫩的肌肤更加美丽,况且老娘一再叮咛,切不可把衣服弄脏,一定要举止得体大方,不可乱跑。具五哥透露消息,在大哥的婚礼上,要有某个“重大人物”到场。

      吉时已到,月儿看到穿着一身大红礼服的大哥把两个满身珠宝玉器,凤冠霞披的大嫂拉进了新房,爹娘忙着招呼客人,热闹好玩的都进行完了,她可不想在这儿浪费时光,无非看看众人的吃相而已。瞧,那人的嘴巴张得好大,恐怕一颗四喜丸子还添不满他那张阔嘴;吆,那位大妈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年纪了,脸上的粉搽的那么厚,吃东西都直往下掉渣渣……此时不溜,更待何时,除了五哥,其他四位兄长正穿梭在客人中间忙着敬酒,于是月儿冲五哥摆了摆手,眨了眨眼睛,陈子淮心领神会,俩人轻手蹑脚地从大厅溜了出来。

      “月儿,今天趁娘顾不着管咱们,五哥带你去骑马。”陈子淮早就胸有成竹,月儿也正有此意,俩人一拍即和。

      “五哥,先填饱肚子,我早就看好了,厨房里有现成的鸡腿儿,一人俩。”月儿可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肚子的主儿。

      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顺手每人还拎了一串儿香蕉,大摇大摆地朝马厩走去。

      陈府的马,个顶个的膘肥体壮,从蒙古采购来最好的马总是被留在家中自己享用,可马的性子也往往是最烈的,平时月儿哪有机会接近它们。听着五哥卖弄地:哪个是兔儿白,哪匹是玉鬣青骢,哪匹是狮子兽……哈哈!我就要这匹了,遍体通红,没有一颗杂毛,只脑门上一弯月牙儿形的白毛,太漂亮啦!这么神奇的动物,骑上去该有多么威风!
      月儿一眼相中。拍拍马的下颌,喃喃道:“这是我的月牙儿!哎!宝贝月牙儿,我可找到你喽!”先联络联络感情,月儿把手里的香蕉喂到小红马嘴里,嘀嘀咕咕:“月牙儿乖宝宝,月儿给你香蕉吃!”看小红马毫不客气地吃完两瓣香蕉,月儿只好把袋子里的枣子和花生拿出来,这可是今天早晨她从两位大嫂每人床上里得来的战利品,看来她只好牺牲自己的口福,先喂月牙儿(刚刚月儿大小姐给小红马的封号)。

      “月儿,哥已经把马鞍放好了,咱俩一块儿骑我这匹玉鬣青骢!快一点儿,免得让别人发现!”看妹妹一直在对那匹还没训好的小红马喋喋不休,他催促道。

      “五哥,我想骑这匹小红马,你看它脑门上的小月牙儿多漂亮!”月儿爱抚地摸着月牙儿的脑门,极力为自己争取。

      “不行,你从没有骑过马,何况那匹马还没调教好,脾性我都不了解,听富盛说,性子可烈啦!”子淮急道。

      “小月牙多乖呀,五哥,你瞅瞅,我已经喂了它好多好吃的东西啦,好五哥哥,让我试试吧。”月儿搂着五哥撒娇,并且讨好地用自己的口水去洗五哥的脸。陈子淮最怕妹妹这一手,撒娇加口水,女孩儿吗,总是要让人哄的。

      陈子淮只好把那匹小红马收拾妥当,一边给妹妹讲解骑马的要领。两个小家伙一人牵着一匹马,神气活现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陈府后门紧挨着一条大街,从没有骑过马的月儿开始有些害怕,不敢坐直身子,看着五哥骑在马上那份神气,月儿渐渐胆子大起来,拉着马缰绳的手也不抖了,开始享受骑马的快乐。

      “五哥,咱去城外。”

      “好,这种地方根本看不到马的神勇。”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深浅的陈子淮看到刚会骑马的妹妹就骑得那么好,也就无所顾忌了。

      一旦到了行人稀少的城外,两匹马也开始活跃起来,陈子淮骑着自己的玉鬣青骢威风凛凛地向前面狂奔而去,月儿哪是肯示弱的人,一拍小红马的屁股,自己紧紧趴在马背上也追了过去。只听见风在耳边呼呼的响,月儿这才知道什么叫纵马狂奔,骑在马上的感觉,一个字,爽。

      “月牙儿,停一停,停一停!”屁股颠得有些疼,可是任凭月儿怎么叫喊,小红马也不停下来,狂奔的感觉刺激了它的野性,载着这个小小的女孩儿直向那匹玉鬣青骢奔去。

      月儿开始害怕起来,可是喊了半天五哥,陈子淮也没听见,只好自己想办法,拍拍马脖子,可谁知不拍则已,一拍,小红马跑得更快。一向难得哭啼的月儿,急得哇哇大哭起来,没有几个哥哥救驾,哭也没用,月儿边哭边紧紧抱住马脖子,深怕月牙儿一发威把她从马上摔下去。

      “小红马,我不再叫你月牙儿啦,你是不是嫌月牙儿这个名字不好听啊!……我叫你神威大将军!”

      “小红马,停一停吧,回家我把糖豆全给你吃!”

      “小红马……乖乖!停下来吧!”
      ……
      月儿不再哭,开始断断续续用好话打动小红马,可马根本不理她。呀!太可怕啦!根本看不见五哥陈子淮的影子,那匹玉鬣青骢已经把小红马拉的望“尘”莫及。要命啦!眼看就要撞上前面飞驰而来的几匹骏马,听天由命吧,看谁能撞过谁,月儿闭上眼睛……

      没有预料中的头破血流,直觉告诉她,现在安全了。

      只觉得一个人轻轻跃上马背,把自己抱在怀中,飞奔的小红马也渐渐平静下来,莫非是大哥来救她啦,月儿睁开眼帘,只见抱着自己的是一个皮肤黑黑的陌生少年,一双眼睛透出关切,拿衣袖在擦拭月儿那又是尘土又是眼泪鼻涕的小脸。

      “小丫头,不要命啦!”一声大吼,把月儿吼得回过神来。这个人怎么说话那么难听,“不要命了”哼!不要命本大小姐早就从马上跳下去了,不要命就不会吓得半死。看在他就了自己的份上,暂且不跟他理论,月儿还是很识时务的,况且现在也没力气跟他对吼,先前吃的那俩鸡腿儿,一碗莲子羹早就颠没了。先检查检查自己的装备,还好,衣服上除了多了一层尘土外,没有其他残缺。

      看什么看?那个臭小子正盯着她胸前的那个翡翠玉坠发呆。“喂!老兄!虽然你救了我,这块儿翡翠可不能给你,娘说,这是我的护身符。其他的,好说,小红马可以送你!”月儿紧紧抓住自己那块儿翡翠,不太友善的冲那小子回吼过去。

      “云鹏,问问是谁家的孩子,我们顺路把她送回去,别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着。”一个低沉的嗓音传来。

      月儿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在身边,刚才自己只顾担心害怕,根本没有注意到马车是何时出现的。月儿心中暗喜,看来马车里的人能管住这小子,要想不被这小子吼,先买买车里人的帐也不错。月儿顿时洋溢着满脸的笑容:“大伯,您好!我爹是陈氏百货行的老板陈炳棠。今天不凑巧,我学骑马冲撞了您,很是抱歉,刚才多亏这位大哥哥救了我,制服了小红马。到了杭州城请您务必到小女家中坐坐,让家父好答谢大伯和大哥!”

      车里人听到这话,把车帘挂了起来,仔细端详着月儿,“哈哈,哈哈……有缘,真是有缘!月儿看见一个威风八面的五旬男子朗声大笑,有些莫名。抱着自己的少年不好意思地跃下马来,把她放到地上。月儿心想,可能是爹的朋友,可这小子怎会觊觎自己的宝贝翡翠?大概知道了这层关系心中有愧,瞧他那张黑脸竟然红了,真是好笑!她冲着那个叫 “云鹏”的傻小子吐了吐舌头。

      “丫头,上车。伯父送你回家!”车上的老伯亲切地招呼月儿,看来爹的牌子还是蛮硬的,素不相识的人都对自己这么好,月儿也就顺水推舟,不再客气,小红马她可不敢再骑,以后骑马还是挑温顺的好。月儿试图跳上马车,可她那矮小的个子,竟然跳不上去。

      路云鹏只好伸手把她抱了上去,英俊的脸膛更加羞涩。

      “谢谢大伯!不过,大伯我有一个要求,能不能把车帘挂起来,这样我好找找我五哥,免得错过!”月儿声音甜甜的。

      “呵呵!依你!”月儿乖乖地坐在马车上,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路上的行人,唯恐错过五哥陈子淮。心里嘀咕:让他们送回家,娘亲一定会知道今天的惊险,五哥和她都会挨板子还不算,自己被罚不知要抄几年的书,书房里的椅子非让她屁股磨穿不可,五哥铁定又要被她害得面壁思过啦!

      “陈子淮,陈子淮……”月儿看见五哥陈子淮骑着他那匹破马拼命往回赶,连哥哥也不叫了,看到这个只顾自己潇洒,不管妹妹的坏家伙急得满头大汗。

      陈子淮看到马车上的妹妹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刚才看不到妹妹追来,他就猜到情况不妙。从妹妹泪眼婆娑的叙述中,他知道了事态的严重,还好有惊无险。兄妹俩很是心有灵犀,千恩万谢老伯和那位仁兄的救命之恩,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们送回家。看到小兄妹坚持不让送,路家父子也只好作罢。陈月儿临走之前才仔细瞅了瞅那位救自己一命的少年,那小子羞红了一张脸,倒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子淮搂着差点儿又丢了一条小命的妹妹,俩人共骑着玉鬣青骢悄无声息地溜回陈府,各自乖乖回房梳洗干净。兄妹二人来到前厅,客人已经剩得不多了,原先闹烘烘的酒席只剩下一片狼藉,还有几个已经找不到嘴的酒鬼在那儿干杯。

      俩人正在四下搜寻几个哥哥的身影,不提防被人从身后给拎了起来,不用问也知道是人高马大,玩心特重的二哥。“陈子经,你敢太岁头上动土!”俩人异口同声地嚷着。
      “你们两个小淘气包,娘已经派人找你们好长时间了,还不快跟我走。”

      一听老娘有令,两个本来就心虚胆战的人,不再跟二哥胡搅,乖乖跟在陈子经身后,步入了书房。

      抬头一看,怎么是他们。俩人一下子惊呆了。

      原来是兄妹两个最怕见到在陈府出现的路氏父子,刚才千恩万谢救命之恩的老伯和那位仁兄正坐在书房和爹娘谈得火热,莫不是人家找上门儿了要答谢?刚才还有些心虚的兄妹像霜打了的茄子——提不起神儿了,低眉顺眼地走到娘跟前,准备挨训。只听见娘清亮快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子淮,月儿,快来见过路师伯和路家二哥?”

      啊,不是专门来找他们的,娘的一句话像一味兴奋剂,子淮和月儿顿时高兴起来。陈子淮碰了碰妹妹的手,跟妹妹丢了个眼神儿,示意妹妹赶紧搞定,绝不让他们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陈子淮和月儿走到路益虎跟前,深施一礼,大声道:“师伯,初次见面,侄儿和侄女给您见礼了!”

      路益虎微微一怔,继而朗声哈哈大笑,真不愧是炳棠和艳儿的儿女,冲他俩点点头。

      月儿看到一直用奇怪的眼神儿看着他俩的路云鹏,心想这傻小子,怎么这么不开窍,赶紧殷勤地把荔枝果盘端拿起来,展开她最灿烂的笑靥,走到路云鹏身边,“云鹏大哥,请尝尝荔枝!”借机溜到他身后小声说:“拜托,千万别把刚才骑马的事情说出去。”路云鹏不动生色地拿起一颗荔枝送到嘴里,“这荔枝味道很鲜哪!”

      陈炳棠、冰艳儿夫妇看着有些反常的小儿女,有些奇怪,也许是天生的缘分,要不这两个小家伙怎么会对路师兄父子如此亲热。

      大家哈哈一笑……

      路云鹏,原来自己要嫁得就是他,终于把他的形象拼凑起来,九年前那个肤色微黑,身量瘦高,羞涩腼腆的少年,就是自己要嫁的人,九年前自己就对那小子“投怀送抱”,还给他救了一条小命,怪不得他一直瞅着自己的翡翠玉坠发呆,抱着她就脸红,原来他早就知道和自己订亲这事儿,还亏当年他和路师伯根本没提半路救人那段儿经历,否则自己和五哥会被罚得很惨,至今爹和娘都不知道她和哥哥的那次历险。不管他现在是君子也好,小人也罢,选本姑娘还不想嫁得时候娶亲,就是他最大的不该,那个笨小子到现在还能有多大能耐,相信收拾他,陈月儿大小姐还是绰绰有余,不会费太大周折……

      “月儿,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陈氏一家四口看着半天不语,神游太虚的月儿,有些不放心了,莫不是这丫头气坏了?还是陈子经最怕小妹受委屈,忙拍拍月儿的肩膀。

      陈子淮也知道老爹一旦决定的事儿就不太容易更改,所以一直在替妹妹想办法,看到妹妹这副样子,一时又想不出主意,只好先哄哄妹妹再想办法,“老妹,哥哥牺牲自己的衣服,让你好好哭一场,实在不行五哥去把那个路云鹏给宰了。”

      月儿把思绪扯了回来,看看五哥笑了,“五哥,要不你打扮打扮,替我嫁了。”

      “呸,又没正形!月儿,到底怎么想的?”

      月儿冲两位哥哥眨眨眼,笑笑,转向爹和娘,郑重其事道:“好,我答应嫁给路云鹏,不过,我想知道要月儿出嫁,您给我多少嫁妆?”哇!真不愧是出身商门,连嫁人都要问清“嫁码”。

      一家人目瞪口呆,月儿可真谓是语惊四座。还是冰艳儿反映最快,“你要多少嫁妆,你爹都会答应你。”女儿答应出嫁,就是她和丈夫的福气,不管“嫁码”多高,都会照付。

      “十万两,再加上两个人,厨房里的卢婶儿和丫头小莲。”

      陈子经和陈子淮饶有兴致的看着小妹妹,这丫头脑子里想什么虽然猜不透,可知道她一定有了主意,妹妹绝非不是一个肯亏待自己的人。

      冰艳儿知道月儿是吃着卢嫂煮的各种特色粥食,家乡小菜儿长大的,没有卢嫂,女儿嫁过去可能会吃不惯,况且卢嫂与月儿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更像母女。哪顿饭月儿吃的不香甜,卢嫂就会变着花样给月儿调换口味。
      至于小莲嘛,与其说女儿离不开小莲,不如说小莲离不开女儿。那小丫头身世很可怜哪!狠心赌钱输红了眼的父亲把她卖到妓院,年仅十三岁瘦弱像根稻草的小莲竟然被狠心的鸨母逼着去接客,她死命不从偷跑到街上,妓院的打手打得她遍体鳞伤,老鸨拽着她的头发死命往回扯,恰被在街上和二哥闲逛的女儿救下,花了五百两银子从鸨母手里买下她,从此小莲整个儿一个女儿的影子,对女儿是死心塌地的好,小丫头在女儿的调教下,虽然仍爱哭鼻子,可越来越精灵。月儿从来就视她为姐妹,一定要让小莲跟去,自己更放心。

      当然还要让卢宝跟着,卢宝是卢嫂唯一的儿子,二十来岁的人了,长得倒是蛮俊的,就是有点儿缺心眼儿,这对母子自从卢嫂的丈夫去世后一直住在陈府,冰艳儿也没把他们当外人看待。

      陈炳棠夫妇互相看了一眼,满口答应女儿的要求,并且外加一条,让卢嫂和卢宝母子一块儿去,免得卢嫂不放心傻儿子。月儿一听更是高兴,答应娘,将来给卢宝找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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