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集》水木天成

9、月光森林

　　十三、
　　周围沉浸在一片阴森的死寂里，无数尸体的碎块，爆炸般地四散在周围，到处散落着发着热气的内脏、肠子、血液……十二银卫无一生还，几秒钟之前坚不可摧的银衣卫士，在几秒钟之后，变成了一堆毫无还手之力的肉块，撕心裂肺的惨叫随着血腥气一起扩散在空气里，从身后席卷而来，我忍不住阵阵作呕，像是被拖进梦魇般的恐惧深渊里。
　　“束手就死吧。” 德雷手中的火焰剑突然分裂成四股，每一股在黑暗中迅速地膨胀开来，化成四条巨龙，每一个剑端处都幻化出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龙头，无数锋利的獠牙，张大的口里不断的传出咆哮的龙吟，四条巨龙翻滚着，像是压倒性的海潮一样迎面对着我冲刷而来。胸口一阵一阵气血翻涌，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祭出月影锁链激射而出，同时分裂出其他几根锁链，一个短暂的瞬间，整个空间里就都翻涌着白色巨大的链条，锁条锁成了一个密闭的网，向着火龙缠绕而去。银色的金属链身遇上吞吐的火舌，二者迸发出刺耳的声响。
　　德雷脸上寒光爆射，四条巨龙突然松开锁链，变成无数条细小的蛇，从银色光网中窜出，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我施出银色的光盾挡住身形，可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我震飞，脚下的地面被飞掠而过的巨大气流卷动粉碎，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我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被震碎的右脚一阵刺骨的疼痛，顾不得身上有无数伤口正在流血，用最后仅存的灵力，紧紧护住自己的小腹。
　　德雷狞笑看着地上的我，“莉莉，我的好女儿，你居然是坦苍银月家的余孽！”我怒目而视，三大祭司施放出的黑暗结界已经悄无声息地收起，德雷的实力非比寻常，若是我没有怀着身孕，就算有黑暗结界在或许还可与他一拼高下。远处暗淡的月影锁链，化成一缕白烟，重新收回我的体内，可惜我却没有灵力再次祭出它与面前的魔鬼殊死一搏。
　　“我早该认出来，你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简直和你母亲一模一样，”他蹲下用一只肮脏的手捏住我的脸，另一只手抚摸上我的眼睛，我嫌恶地想吐，又呕出一口鲜血。他重重扔下我的头，撞得我一阵头晕眼花。“原来传闻中血统高贵，月神赐予的美丽公主一直就在我的身边，丹妮瑞丝！”
　　德雷拢起我的头发，“这么美丽的红色头发，居然连我都瞒过去了，若不是你的侍女捡到一根银色的头发交予我，到现在我还以为你真是我女儿！”他说完骤然出手，火焰刀毫不留情地贴着我的头皮将我的长发尽数削下，甚至烧伤了我的头皮，刺痛转瞬传遍全身。
　　“嗜血咒，哼，我当真小看她了，禁忌之术都用上了！”德雷细心收好我所有的头发装在怀里，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看得我浑身毛骨悚然。
　　“她执意要嫁给坦苍银月家的畜生，不就是想当王后嘛！我偏偏要让她当不成，若不是我当日的实力不济，又何必撺掇弗里佩这种蠢材谋反。若是她当初肯嫁给我，现在也是王后！”
　　我内心惊骇大为震动，德雷居然曾经是母后的爱慕者！曼特斯的沦陷，父王的被杀，罪魁祸首居然都是因为德雷爱而不得的嫉妒导致的疯狂之举！
　　“就算父王不是国王，母后照样会嫁给他，他们真心相爱，甚至愿意为对方去死！你这种魔鬼根本不配我母后！”一个巴掌扇得我脸颊生疼，半边脸顿时高高肿起。
　　德雷双目赤红，恼羞成怒，扼住我的脖颈，窒息般的恐惧感抓紧我的每一根神经，求生的欲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为了孩子，我还不能死！
　　“我怀了苏维迦美什的孩子。”
　　他松开手，开始思考简单一句话中蕴含的厉害关系。
　　“一旦苏维迦美什去世，这个孩子便会顺理成章成为赛布罗尔的新王。只要你娶我，森林之国便会是你的疆土。”
　　十四、
　　德雷将我囚禁在地牢里便弃之不顾，根本担心我会逃走，因为强大的束缚咒四处遍布，没人能在地牢里施用咒术，在这个与世隔绝之地，除了呼吸什么都不能做。
　　“你在流血。”
　　我异常惊讶，在这里见到梅卓尔和芬泰，德雷居然没有杀他们。
　　“你在流血。”梅卓尔见我没应声，又重复了一遍。
　　我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她指的是哪里，全身伤口太多，几乎都在流血，此刻的我满身血污，头顶光秃，看上去一定很骇人。“难以置信，你们居然还活着。”
　　“新国王不想被人指责薄情，留我们二人在此苟延残喘，终日不见天日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梅卓尔她不再是过去那个骄傲美艳的公爵夫人，脸上有掩盖不住的风霜和憔悴，金色的长发暗淡无光，披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还覆盖着缩瑟在她怀里的芬泰。
　　“若只有我在此受苦也就罢了，偏偏他如此不念及旧情，芬还这么小……”
　　“如果真是自己儿子，他怎么会不念旧情。”梅卓尔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惨白。“我不信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同样是你儿子，芬泰被关起来而辛迪亚安然无恙。
　　芬泰的发色，是一丝杂质都没有的纯正金黄，德雷一早便知道芬泰不是他儿子，甚至连咒术都不让他学。”
　　一丝诡异的微笑爬上梅卓尔的苍白的脸颊，“他不让学便不学么，还是有人会教。”见她不愿明示，我便没有深问是谁在暗中教芬泰咒术。
　　“你知道我曾经深深爱过德雷吗？年少时那样的意气风发，是我主动求了父亲嫁与他，”她的思绪沉浸在往日的甜蜜记忆里，在地牢昏暗的光线下，似一朵娇然绽放的玫瑰，“没有奎准特家族怎会有他的今天。”
　　“初始的时候我以为他也是爱我的，”她的声音转而哀怨凄厉，“可他的女人真多，还生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野种！后来我发现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孩子，更不在乎那些女人，也包括我。”
　　她温柔地抚摸着芬泰的头发，“为什么他有那么多女人，我却要恪守忠贞……那一晚……我和王兄都喝多了……没想到……”
　　芬泰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身世，面黄肌瘦的脸上满是惊恐，却不发一言。我原来认为梅卓尔高傲善妒，现在只觉得她可怜无比，只是一凄苦女人罢了。
　　“你作为他的掌上明珠，怎会沦落至此？”
　　“因为我根本不是他的女儿，九个月之内他会迎娶我。”我苦笑，从女儿到困在地牢的准新娘，这其中的错综复杂几句话很难解释，难怪梅卓尔满脸不解。
　　如果没估计错，我在曼特斯城的所有下属，早已被德雷屠杀干净，可我依然不能束手等死。
　　费力地支撑起身体，沾着身上还未凝固的鲜血，一笔一划在监狱地上写字，“如果我说十日之内我们会逃出去，你信不信？”
　　她愈加不解，瞪大眼瞧着地上那一行血字：王宫后殿向西十里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