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集》水木天成

10、月光森林

　　十五、
　　我们刚踏进寝殿，德雷便猛地睁开眼睛，机敏地翻身而起躲开向他飞射而去的月光箭，满脸不可置信。可没有给他质疑的时间，带有巨大威力的灭天之焰便朝他席卷而去，待他堪堪躲过这铺天盖地的一击，我便舞着暴涨三倍的月影锁链迎身而上。周身遍布的蓝色防御界让我觉得安心无比，有了保护我不再束手束脚，放开与之一搏。之前身体所受的创伤，在高超的治愈咒下已经全部愈合如初，现在我要将这伤痛以百倍之数讨回！
　　锁链的每一个环扣的边缘，都又薄又利，德雷躲闪不及，左肩便吃了重重一击，狭长的伤口鲜血直流，空气里四散着都是鲜血的味道，胸口突然感到阵阵恶心，便不再强战，退回到我的保护神身边。
　　苏维唇齿轻启，温柔的咒语便犹如春风般抚过我的身体，平静周身激荡的血气，安抚我的不适。我看着他温和平静地面容，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曼特斯不过时旧时的记忆而已，没有必要为了过去而牺牲属于我们的幸福。是我的执拗伤害了苏维，这个深爱着我的男人。“今日事毕，我们便离开吧。”
　　苏维点头微笑，本就丰姿俊秀，一笑之下更是让人心驰神往。
　　“关押你的地牢上有上古咒法之力，根本无人能找到，”德雷捂着肩膀受伤的地方，喘息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我们，咬牙切齿之状恨不得把我们生吞活剥，“我很好奇他是怎么把你救出来的。”
　　“若你是在拖延时间，我劝你就不要浪费口舌了，你所有的护法和祭司都已经被我用咒术所控制。”苏维的仁慈一如既往，即使面对敌人，也会想办法制敌而不是杀敌。只困不杀往往更加困难，势必要施出无与伦比的咒法，难怪他今天自始至终未出手帮我只是施用些保护咒，想必自身精元已消耗大半。
　　“我有先知之能，梦到你会伤她，我便立即自赛布罗尔赶来，可惜路途遥远，终于还是让丹妮受了苦……她知我会来，便将地牢位置写下，我于梦中见过地牢位置，自然能救出她。”
　　德雷猖狂地笑起来，“上古失传已久的梦先知之术，居然真的存在！看你眼下乌青，明显连续几夜未曾有过睡眠，自然无法预知今日之事，如何结果既然无人知晓，我未必就会输！”
　　他喉咙里发出巨大的怒吼，暴涨开来的力道突然顺着德雷的双手飞跃而出，闪电般向我和苏维所在之地席卷而来，我能够轻巧地转身避开，可是苏维他看不见！长时间精力的损耗，使他原本的感知能力下降不少，根本躲不开这重击。危机之下，只得挥起月影锁链硬生生接下，反手抛出月吟光，整个寝殿都被一种仿佛可以击穿太阳穴的尖锐声响笼罩着，犹如人间炼狱。
　　电光火石之间，德雷的身体突然受阻，细长的藤条漫无声息缠住他减缓了他的行动速度，是神树之吻！
　　就是现在！我飞跃而起，召唤出灭天之焰环绕上右手施出的月吟光，毫不犹豫插入德雷的胸膛！
　　德雷不可置信地缓缓倒地，他的身后，是个颤栗不停的金发小人。
　　“芬泰……”
　　十六、
　　我不敢相信施出神术之吻的人居然是芬泰。根本无人注意他何时偷溜进来，来不及细问他便一言不发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这么说梅卓尔口中，一直教授芬泰咒术的人居然是苏维！这两个人为何会有交集？日后再问苏维便是，反正来日方长，等待我们的会是天长地久的厮守。
　　“让你见识下什么才是大陆最强的法器！”
　　这一句话惊得我一震，受了那么重的伤德雷居然还没死！
　　他苟延残喘的倒在地上，口鼻中尽是鲜血，乍一看煞是狰狞，依然挣扎着拼起最后灵力，祭出他的法器——命运之轮！
　　刹那间天空中迸射出无数火焰气流，轰然而响，震动天地，毁天灭地的绝杀之术直直向我打来！未到地面，咯咯巨响已然发出，四周寝殿墙壁尽数坍塌，房顶被强行掀起，砖瓦崩裂散落，方圆之内竟被夷为平地，狂风呼啸，这一招避无可避，已是必死……
　　苏维紧紧握住噬魂长藤，微微颤抖着向我踉跄跑来，可却因周围巨大的声响和四处散落的瓦片所阻，找不到我的具体位置，面无血色的脸孔映入我的眼，这怕是我最后一次再见他。
　　这声音震动四野，天地变色，粉身碎骨在所难免，当我被高高振起又重重跌在地上时，浑身已经没有痛的直觉，心中唯一所感是我和苏维的孩子，到底仍是保不住。
　　德雷耗尽浑身血气发此同归于尽的一击，便油尽灯枯摇摇躺倒在地，再也无半点生机。大仇得报的那一刻，原来没有我想象中的快乐，到底是执念过妄。
　　忽地，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犹如天籁的声音，在此刻悄然响起，苏维低声而颂“以吾血祭神，愿以吾灵进献。”
　　“不……”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巨大的悲痛涌上，想要开口阻止，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那个脸上有淡淡笑容的人，眼眶撑得似是裂开了，流出了红色的血，像是眼泪，淌过脸颊。
　　无数的鲜血从他的口鼻瞬间喷出，融入我的身体之中，那炙热的血液，绝望地焚烧在我体内，浑身犹如割裂一般痛楚，撕心裂肺的感觉吞噬了我，仿佛末日来临。
　　“你终是为我流泪了。”苏维抬手摸索着温柔地抹去我脸上的血泪，“此生已无憾”。

　　片刻后我已恢复体力，苏维躺在我的旁边，像是安静的睡着了。我抱着他，在黑暗中瑟瑟发抖，不敢面对他离开我的事实，喃喃低语，述说着我们往昔之事，可无论如何我终归是唤不回他！
　　我和德雷，终究还是两败俱伤，他赔上了性命，我赔上了余生的欢愉。
　　苏维，
　　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自私，
　　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拿起他身边的噬魂长藤，这根手杖似是能与我相互感应一般，嗡嗡作响，是因为我体内有他的鲜血吗？
　　长藤杖祭起，催动灵力，噬取精魂。

　　尾声
　　母后整日坐在那棵树前，靠着树说一些过往重复过无数遍的话。
　　或者我应该称那棵树为父王，因为树灵里有我父王的魂魄。
　　没有人知道为何父王的魂魄会在树里。
　　从年幼时起，治理赛布罗尔的使命便担负在我的肩上，我生下来便是王，从无人撼动我的权利半分，因为母后是这片大陆上法力最高强的咒术师。
　　曼特斯的国王，芬泰·奎准特，每年都会到访此地祭拜父王，我们两国连年友好，至今已有二十载。我曾经问过母后，以她的能力杀了芬泰轻而易举，凭她坦苍银月的血统，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占据曼特斯。母后听后盯着我半响没有言语，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终有一日，母后再也没有从森林里回来，我知道这意味着她永远去陪父王了。
　　我却无半分难过，他们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结局。
　　既然母后已死，再也没有人会拦着我向奎准特宣战，先人手中失去的土地，在我这一定要夺回来！
　　至于母后曾经多次教导过我的仁慈和忌滥杀，我做不到，王者身上从没有这两样。
　　我维埃尼·坦苍·伊利亚，定要名垂青史为后人赞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