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长相见》山合漫

18、Chapter 18

　　几天后，南枳考试结束，收拾东西早早回了家。学校离家不算远，坐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在家里这段时间，南枳没有像之前的假期一样懒散，而是勤勤恳恳的坐在呆在房间里，毫不夸张的说，除却吃饭时间，几乎是从早晨画到晚上。

　　自从南枳回到家，成为这间卧室的常客后，原本整理的一尘不染的地面，现在被堆满了各式的颜料和被染的脏兮兮的水桶，桌子上还有星星点点的颜料渍，被风干后结实的粘在红木桌面上。除此之外，垃圾桶里还塞满了一团团的废纸，并且保持着每半天就能集满的频率。

　　母亲阮蕙兰拿了一盘水果走进来，刚打开门就惊了一跳，偌大的一间屋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母亲虽然有四十多岁的年纪，仍是风韵犹存。脸上的皮肤保养的光滑细致，看上去没有半点疲态，一举一动透着优雅大方的气质。南枳眉眼随了母亲，天生长了一副美人相，撒起娇来更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阮蕙兰踮着脚把果盘放到桌上，摇了摇头：“你看看你，真是的，都这么大了还把房间弄的这么乱。”说着满眼嫌弃的捡起地上扔的到处都是的纸团，一边捡一边碎碎念道：“一个小姑娘家，这样还怎么嫁的出去嘛。”

　　“哎吆，妈，我才刚回家没几天，你对我的热乎劲儿去哪了。”南枳说着拿铲子在颜料桶里挖了一大块颜料。

　　“好好好，不说你了，我宝贝你还来不及呢，水果你赶紧吃了啊，不够我再给你切。”

　　阮蕙兰站在画架旁看着她的画稿，是一副用色夸张的乡村油画：一股澎湃的冲击力从晕染的画布上透出来，混搭的色彩拼接成抽象的建筑物，带着梦幻破碎的美感。

　　阮蕙兰点了点头，看她还沉浸在其中，又怕站在这影响她，于是就转身离开了。结果手刚碰到门把手，脚步又停了下来，想要再嘱咐她几句，切的苹果再不吃就要氧化变黄了。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噎了回去。

　　南枳眼睛都没瞟一眼，就好像知道了母亲的心思：“好，知道了，妈，帮我关门，谢谢。”说着从捻起手指从盘子里拎了一个草莓放进嘴里。

　　“那我不打扰你了，好好画啊。”

　　阮蕙兰又叮嘱了几句，才放心的给她关上门。

　　“妈，回来。”门刚被关上，南枳就隔着房门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出啥事了。”阮蕙兰还没走几步，听到声响后立刻转身推开了门。

　　“妈，你刚才收拾屋子是不是把我橡皮扔了。”南枳说着起身翻找，连床底下都趴下看了看。

　　“妈傻呀，怎么可能扔你橡皮，肯定是你乱放，不知道又扔到哪里去了。”阮蕙兰说着还是默默的翻了几下垃圾桶，发现里面除了团皱的画纸，就再无其他了。

　　“奇怪，那怎么不见了，我记得明明放在画架上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你慢慢找吧，反正你丢的东西我从来没找到过。”阮蕙兰照常数落了她几句，接着便走到客厅，悠哉悠哉的泡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品尝起来。只剩下南枳在屋子里手忙脚乱的嘀咕：“咦，去哪了，我的樱花橡皮，你怎么一声不吭就离我而去了呢。”南枳一边找一边嘀咕，脑海里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

　　“妈！我们家的地板是不是吃橡皮，我的樱花橡皮已经不知道丢了多少块了……”

　　“上一秒还在的啊？”南枳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表情，双手抱着头在房间里奔走，几近崩溃的边缘：“我靠，我劝你你最好藏的深一点，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几分钟后，房间里传来南枳认命的呼号：“好吧，我妥协了，我再去拿一块！”

　　晚上吃饭的时候，南枳顺口提到：“爸怎么还不回来啊？”

　　阮蕙兰给她碗里夹菜，应到：“你爸现在怎么忙，一星期回不来一次。”

　　“南枳嚷嚷道：“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放假回来了，他也不知道回来一起吃顿饭，公司就这么忙吗，连这点空都没有。”

　　“放心吧，我一会给他打电话，让他明天晚上就回来。”阮蕙兰抬眼看了看表，又给南枳碗里夹了菜。

　　“妈，别夹了，都快溢出来了。”南枳说着用手遮住碗口，向后面躲。

　　“你看你瘦的，还不多吃一点。”阮蕙兰望着她瘦弱的小身板，心疼道。

　　南枳撇了撇嘴，说：“你年轻肯定也是这么瘦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且我这个身材就挺好的，一点也不瘦嘛。”

　　阮蕙兰被她怼的无话可说，掩饰道：“食不言寝不语，快点吃吧，饭都要凉了。”

　　南枳耸了耸肩，不知道刚才谁叽里呱啦说了一大推，现在想起来食不言了。

　　第二天一早，南枳特意精心打扮了一下，吹了个好看的发型，然后化了淡妆，配了一件及膝的薄卫衣，脚上是一款裹脚踝的马丁靴。这一套下来，虽然很是时尚，像极了欧美的流行街拍，每一帧都可以拿来当杂志封面。可是看上去总感觉怪怪的，像是把四个季节都穿在了身上。

　　若是南枳知道今天的逛街能比得上野外求生，打死也不会来的。一天下来，南枳陪着阮惠兰在商场逛了好几圈，每一圈都不是简单逛一逛，手里必然会多几个袋子，而且大部分都还不是自己的。

　　南枳提着大包小包，快要累瘫在地上。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南枳只想找个座位安静的坐上一天，今天一天走的路都快能爬长城了。

　　“妈，有点累……我们找个地方歇一会吧。”南枳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到。

　　阮蕙兰转过头，显然还沉浸在购物的喜悦中。

　　“怎么了？逛个街能累成这样，你啊就是缺乏运动。”

　　两人最后还是找了个店铺外面的长凳坐下，南枳把袋子堆在角落，弯下身子锤打小腿肚，然后整个人瘫在椅背上。

　　“宝贝女儿，你这样可不行，我怎么感觉你对购物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啊。”阮蕙兰顿了顿继续说：“那你以后的男朋友可省心多了，大包小包都没得拎啊。”

　　南枳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自己很少会在商场漫无目的的逛，一般都是提前想好买什么东西，然后进去拿完，快速的结账付款走人。想到这，南枳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像是突然想起了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又不能和别人分享，小心翼翼的包藏好，不能被别人发现。

　　坐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南枳终于缓过劲儿来，拿出手机认真的刷着。

　　阮蕙兰在旁边看到，又开始了闲话输出模式：“南枳啊，这个手机不能总是看啊，对眼睛不好，对皮肤也不好啊。你看看你这几天熬夜熬的，都有点黑眼圈了。”

　　“什么，我今天还用了遮瑕，没遮住吗？是不是有色差？”南枳惊恐的看了她一眼，立刻从包里翻出镜子来偷偷照了照：“还行啊，不明显，你骗我的吧。”

　　“我是说你素颜的时候。”阮蕙兰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傻的女儿来。

　　“奥……”南枳努了努嘴，将镜子收了起来。半响，南枳盯着手机屏幕，莫名其妙的接了一句：“怎么可能，我天生丽质难自弃。”

　　……

　　不知不觉，在超市已经逛了大半天。百无聊赖中，连手机都变得索然无味。南枳抬起头来，漫无目的的张望着，今天超市来来往往挤满了人，经常能看到情侣手牵手从眼前走过。下一秒后，南枳的目光就锁定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高大帅气，在人群里格外惹眼。对面的人似乎也望见了自己，远远的朝这边走来，等南枳认出来是谁的时候，就听见人群里扯出一声清亮的喊声：

　　“嫂子——”

　　陆屿冲着她招了招手，南枳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然后急忙将脸别了过去，装作不是在叫自己，紧张的晲着门口谈笑风生的路人。

　　陆屿！叫完就可以走了，拜托不用再过来了……

　　干嘛叫那么大声！

　　没看到旁边我妈在嘛！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陆屿见她没应声，就朝着她走了过来。因为商场比较嘈杂，阮蕙兰并没有听清喊的什么，她只是看到有个男生冲这边招了招手，阮蕙兰扭头拽了拽南枳的袖子，说道：“南枳啊，对面那个小伙子是在和你打招呼吗，你抬头看一眼。”阮蕙兰说着杵了杵她的胳膊肘。

　　“啊，我好久不来这了，没什么认识的人，你可能看错了吧，商场这么大，说不定给我们后边的人打的招呼。”南枳一只手扶着额头，半掩着脸，装作漫不经心的说到，而另一只手则在疯狂的打字。

　　不过陆屿走过来时也发现了坐在南枳旁边的女人，不经意扫到了南枳脸上不自然的表情，顿时反应过来。既然已经走过来了，突然折回去好像也不太像回事儿，怎么办呢，心里挣扎了好久，也只好厚着脸皮问候一下长辈吧。

　　“嗨，南枳，真巧啊，在这碰到你了。”陆屿说着走到她面前，机械的举起胳膊，挥了挥手，笑着说到。

　　“啊，嗨，好久不见呢。”语气十分客气，仿佛走过来的不是已经认识两年多的老朋友，而是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这是你妈妈？陆屿瞥了南枳一眼，很自然的接了下去：“阿姨好，我是南枳的同学，算是朋友吧。”陆屿说着微微弯腰鞠了一躬，南枳站在旁边看着他说谎话不打草稿的样子，极力憋着笑。

　　陆屿双手背在身后乖乖的站好，拍马屁的话一股股的往外冒：阿姨真是年轻呢，远远望过来我还以为是南枳的姐妹呢。”说着伸出手礼貌的握了下阮惠兰的手。

　　阮蕙兰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满眼欢喜的望着眼前高高帅帅的小伙子，完全抑制不住内心的喜爱：“南枳的同学啊，真有礼貌啊，长的还很帅呐。”陆屿站在旁边羞涩的挠了挠头。

　　南枳站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怕在继续下去自己会忍不住狂笑，于是接过了话茬，问他：“你今天也来逛商场啊？”

　　陆屿心领神会，说：“奥，我今天订了电影票，来看看电影放松一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奥，电影快开始了，那我就先上去了，我们有空再聊。”

　　“嗯，好。”南枳点了点头，心里很佩服他的应变能力。

　　“阿姨再见，我先失陪了，不好意思，下次见”说着转身快步逃离了现场。

　　阮蕙兰望着望着他潇洒的背影，戳了戳南枳的胳膊：“这个小伙子真不错啊，长的还这么帅气，你们关系怎么样啊，他又没有女朋友啊。”

　　南枳：“妈……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们就是朋友而已”

　　阮蕙兰说：“奥，是吗？”

　　接着脸上露出十分惋惜的表情：“那太可惜了。这么帅的小伙子，基因肯定不错啊！”

　　南枳：“……”

　　反正最后不管南枳怎么解释，阮蕙兰对陆屿的第一印象都非常好，并且按照他给自己心里订了以后女婿的标准。

　　不久后，南枳手机就收到了一条信息，是陆屿发来的。

　　【嫂子，我表现的还不错吧】

　　紧接着又是一条

　　【你别说，我刚才还有点紧张，真有点见家长的感觉】

　　南枳准备回复，他又发来了一条

　　【哈哈哈哈哈哈】

　　【许哥会不会吃醋啊，他连你家长都没见过，我居然成了第一个见的人】

　　南枳啧了一声，默默的打了一行字

　　【我妈又不是神仙第一次露面，你还第一个见？】

　　【不过我妈对你印象很不错，以后去女朋友家就你这殷勤劲儿肯定没问题】

　　【哈哈，当之无愧，妇女之友嘛】

　　阮蕙兰看着女儿对着屏幕笑嘻嘻的，忍不住问道：“和谁聊天呢，笑的这么开心。”

　　南枳无奈的抿住嘴，简单了回了个拜师的表情包，就关掉了手机。

　　“想听八卦啊？”

　　“八卦一条没有，老师催稿子倒是不少。”南枳说着把手机放进包里，扯了扯领子，虽然商场的空调开的够足，可还是挡不住门口一股股的热浪袭来。

　　“妈，我休息好了，我们走吧。”南枳拍了拍大腿，站起身来，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休息好了。”阮蕙兰扭过身子，关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正好，我看中一个点烧烤炉还没买呢，休息好了我们就去看吧。”

　　南枳突然感到腿脚一酸，四肢乏力，整个脚掌像被黏在地板，动弹不得。南枳之前也很喜欢逛街，不过一般都是光自己喜欢的店铺，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才会百逛不厌。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比如逛了半天的电器和家具，是十分没有耐心的。

　　南枳疑惑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眉飞色舞的中年妇女，不禁感慨道：明明已经快更年期的年纪了，怎么还能够这么有精力？

　　嘴上说归说，任务还是要执行的。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南枳又开始了走断腿的模式。晚上回到家，南枳拧开钥匙，把大包小包扔在玄关，甩掉鞋子后踉跄着走了几步，整个人都累瘫在了沙发上。

　　“不会再有下次了……”南枳嘴里碎碎念着，整个人都贴在了沙发垫上。尽管嗓子渴的难受，但是完全没有力气爬起来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