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流年逝》楚白白

10、第十章

　　道明寺依山而建，山路曲折坎坷，况且清晨小雨微洒，湿润了山路，整条道路上些许泥泞，凹陷的土壤汇聚成水洼。

　　空气中还带着潮气，混着泥土与植物的气息，呼吸之间，是带着湿气的清新。

　　顺着山路，浓浅不一的绿便从眼前铺散蔓延，山路就此绵延，穿过浓墨重彩的绿，参天古树似层峦叠嶂，遮天蔽日。

　　潺潺而流的溪水声在耳畔若隐若现，山间林鸟的鸣叫在寂静清冷的后山尤为清晰。

　　清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对面前的监寺道：“道明寺可真是满而不溢，即便是鲜少人来的后山也是如此的空灵韵致。”

　　“大人过誉了。”

　　“这里真是过于静谧了。”清溪含着笑意，“若是一直身于此地，倒也不失一种乐趣。”

　　监寺嗅到清溪话中有话，讪笑道：“大人您可真会说笑。”

　　清溪耸耸肩，原本佩戴长刀的腰际此时空荡荡的，“不许佩戴刀剑也真是说笑。”

　　监寺被清溪说得哑口无言。

　　道明寺的确没有明文规定不许佩戴刀剑，但顾虑到洛水秋纹身份特殊，只能出此下策。

　　监寺迟疑几番，吞吐道：“这……那位大人身份高贵……”

　　清溪慢悠悠地打断了监寺的话，笑得温和，“有时候多说多错，希望监寺能够明白。”

　　与清溪温柔舒缓的声音相反，他目光着实锐利冰冷，淬了寒冰般，带着浓烈的戾气。

　　监寺只觉得如芒在背，侧目看去，视线相互重叠，便被吓得一阵心惊肉跳。

　　监寺是聪明人，连忙闭嘴。

　　监寺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濡湿一片，风吹在身上，尽是粘腻之感。

　　他虽是小小监寺，见识浅薄，但杨清溪的大名谁不曾知晓？

　　杨清溪十三岁便前往千蜀关随军打仗，如今已是战功赫赫，爵位加身，年纪虽轻，其阅历气度却丝毫不输任何一位历经风霜的老将！

　　监寺想到有关杨清溪铁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轶事，心中慌得难受，只得快步走着，就像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

　　他现在只盼着早点到达目的地，将这位祖宗给送走。

　　……

　　“来了？”

　　说话的人声音很独特，略带沙哑，似颗粒摩挲而过一般，唇语之间带着温柔绵密、深沉悠远的缱绻。

　　清溪抬眸，便见洛水秋纹站在不远处。

　　清溪朝着洛水秋纹作了一揖，“公主日安。”

　　洛水秋纹微微颔首，目光轻扫周围地侍卫，“退下。”

　　“是。”

　　领头的侍卫利索地带着人离去，直至三丈外驻步。

　　监寺则如释重负般扶了抚光洁的额头上，便快步离去。

　　洛水秋纹朝着清溪微微一笑，清冷的眼眉瞬间变得生动，如春雪初融，“许久未见，将军。”

　　清溪同样以微笑回应，言语中带着几分生硬，“不知这次殿下有何事要说。”

　　洛水秋纹见清溪如此直白，唇畔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上次本宫的提议，不知将军有几分兴趣？”

　　“比起殿下的雄心壮志，在下更感兴趣于洛水灭族是否与先父的病状有关。”

　　清溪明白洛水秋纹此次邀他前来的目的，无非希望他们能够达成共识，届时杨家便是洛水秋纹最坚实的后盾。

　　从春猎初见的第一次视线交叠，亦或者洛水秋纹借慰问之名前来与清溪独自交谈，洛水秋纹总是将她的野心毫不保留地展现在清溪面前。

　　她总是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样，似乎笃定清溪能够同意她那近乎疯狂的提议。

　　——殿下，你就不怕在下将这事告知皇上？

　　——为什么要怕？而且将军你不会这么做的。

　　是了，清溪并不会这般贸然行动，先且不说他手上并无证据，更何况洛水秋纹现在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唯一一位明面上的皇族子嗣。

　　清溪当初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探查刺客一事，自是没有过多的精力放到洛水秋纹身上。

　　洛水秋纹说的是玩笑话也好，是真心话也罢，他都没有兴趣知晓。

　　他对于夺权之战并无兴趣，他的整个人生贯穿的唯一信念便是守护好杨家的未来。

　　若非父亲的疾病可能与洛水灭族有关，他甚至都不会来到这里。

　　洛水秋纹毫不意外地听到这番话，甚至事况的走向都如她预料的那般。

　　她的心情有些愉悦，“这两者并没有直接联系，不过却和皇宫那位有着直接的关联。”

　　皇宫那位……

　　皇上？

　　清溪微微诧异。

　　他也曾设想过或许是父亲窥探了洛水灭族的真相，被皇帝得知，皇帝才做了什么手脚。

　　这个想法却被他自己先行否认了，原因无他，他身为堕，能够感应炁。

　　清溪曾数次窥测皇帝身上的炁，皇帝无疑是普通人，无法使用炁，更谈不上能够使用炁术。

　　清溪冷声道：“皇帝并不会炁。”

　　洛水秋纹摇头，否认了清溪的话，“并非是他，他怎么会有那么大能耐？”

　　这话满是对于皇帝的轻蔑，亦是大逆不道的行径。

　　洛水秋纹的眼中突然浮现几分讥笑，似在嘲讽什么，“皇宫并非如世人所见巍峨雄壮，不染世俗，相反金碧辉煌的城池里隐藏着一个怪物。”

　　洛水秋纹揶揄道：“这个怪物就和将军你一样，是堕，名唤贪妖。”

　　清溪眼睫一颤，此时此刻，漆黑的瞳仁里的惊讶一览无余，同时一股深深地厌恶从心底弥漫而上。

　　纵使他百般猜测，却从未想过皇宫中藏了一个堕，心中的震撼并非三言两语所能表述。

　　或许，这座瑰丽的皇宫在许久之前便已经腐烂堕落了，只是它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以至于众人至始至终只能看见其宏伟气派的一面。

　　洛水秋纹嗤笑，“将军，你的情绪乱了，眼睛也变红了。”

　　堕只有当进食或者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才会露出彰显身份的血色眼瞳。

　　原本漆黑润亮的眸子此时充斥着一片血色，粘黏而潮湿，像是翻涌着炙热的血浪，烫得人发麻。

　　清溪面无表情，血色的眼瞳衬得诡谲，身子却止不住的战栗。

　　洛水秋纹似能看穿清溪心中所想，“你猜的是不错，这堕的确会巫咒术。”

　　洛水秋纹话语虽轻，却似平地惊雷，震得清溪一阵耳鸣，脑中空白，良久，他才道：“怎样才能解除巫咒术？杀了那个堕？还是……”

　　杀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