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影子》顾见月

27、027

　　裴泽每一步都几乎是踩在云端，飘飘然而不知所以。
　　他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开门时不敢回头，怕她反悔。

　　等她进屋后，连忙将门所有的锁都扣上。

　　别墅不大，一层一百八十平左右，三层小洋楼。

　　裴泽站在门的位置，望向缓缓走进去的身影：“去楼上看看我的工作台吗？”

　　“好。”王楚凝没有拒绝。

　　裴泽往里走，孩子气地雀跃地介绍别墅的情况，面对着她往后退，边走边说：“一楼厨房客厅我都没怎么待过，平时吃过晚饭才过来，主要去楼上。”

　　酒气虽然淡，可他脖颈的皮肤仍旧有些泛红，在白衬衣的衣领上格外清晰。

　　王楚凝见他即将碰到楼梯栏杆，忙上前拉住他：“好好走。”

　　只是拉住，而后很快松开手。

　　裴泽揉了揉后颈：“嗯。”
　　像个乖学生，最听老师的话，默默领着她上去。

　　他不敢再问有关于她男友的事情，只觉得她存在于这间屋子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暖意。

　　王楚凝随着他的脚步，踏上灰色调的地毯，留意这里每一处。

　　别墅内部应当是精装修留下的痕迹，几乎没怎么调整过，的确如裴泽所言，他用不上。
　　上下唯一可看出裴泽喜好的是无处不在的油画，转角就有一副大面积的浅蓝色海浪图。

　　站在这幅画面前，宛若站在白色的温暖的沙滩上，泛着白沫的海浪随风轻轻席卷而来，风声、浪声，还有不见踪影却能清晰感受到的鸥鸟飞翔的声音。

　　裴泽站在楼梯上口处，见她驻足，便问道：“你喜欢吗？”

　　“挺好看的。”王楚凝道，转而继续往上走。

　　裴泽等她一等，语气尽量温柔地问：“送到你家里，挂在客厅，好吗？”

　　王楚凝抬眸，正要拒绝，见他眸光闪烁，舌尖的话就没有吐露，无可无不可地笑了一下。

　　裴泽就当她同意了，心中有个小人幼稚地欢呼。
　　他快步去打开工作间的门，顺手将身上的外套脱掉。

　　工作间是二楼主卧改的，有好几台机器，水池、各种工业用品，像个小型的金属加工工厂。

　　王楚凝进过工厂，也去过一些设计师的工作间，只是没想到裴泽的工作台与她想象的艺术气息相反，反而是如此的工业化，甚至于冷冰冰。

　　倒是一把软底的椅子看上去很舒服，有厚厚的蓝色加绒软垫。

　　王楚凝拉开椅子坐上去，看了看长桌上整齐码放的各种工具，有人说首饰是微型建筑，既然是建筑，设备工具也是一样不少。
　　她环顾四周，问道：“打磨和融化金属的机器很贵吧？”

　　“还好。”裴泽将外套搭在椅背上，两条长腿斜靠在桌沿。
　　这是她第一次来自己的小世界，虽然时机不是最合适，可她愿意来已经令他心满意足。

　　裴泽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至少在与她有关的时候。
　　他从抽屉中取出宝石盒以及贵金属，“你看，这是我收集的不同金属。”

　　一排排的金属块，按照元素周期表排放。

　　“这是钯，这是铂，还有铑。”裴泽如数家珍地将金属块指给她看。

　　王楚凝看看这金属块，再仰头看着他。

　　裴泽看不懂她这看穿一切的眼神，不敢再说什么，耸肩：“或许你困了想睡觉？我带你去房间。”

　　她的眼眸像是含着一汪水，眼波流转间，似乎欲言又止。
　　最终，她也只是说：“嗯，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王楚凝站起来的时候，裴泽帮忙拉开椅子，心中懊恼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她肯定不爱听。

　　可是他太紧张了，慌张地怕她说要回去之类的，心乱如麻。

　　裴泽领着她去三楼，推开主卧斜对过的次卧：“我在对面，你有事就找我。”

　　王楚凝进门前道：“去洗个澡吧，晚安。”

　　门合上时，裴泽还愣愣地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门里，王楚凝也静静地站着，像是知道他在门外没走，眼眸失焦一般看着门。

　　-

　　裴泽回房，泡在浴缸里发呆。
　　他想，即便她谈恋爱，只要她不排斥他的存在，不回避自己，他们还是可以跟朋友一样相处。

　　朋友……

　　裴泽沉入水面，无奈地睁着眼望向顶灯。
　　这不是他想要的，可这是他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

　　次日，裴泽早早起床，开车去别墅外面买了早餐回来，顺便在花店买了一大把新鲜欲滴的鲜花。

　　到家后也才六点。

　　裴泽用蒸锅将早餐温着，洗了一个干净的花瓶将鲜花摆在餐桌上。

　　别墅买来后，他还没在别墅吃过一顿饭，第一次没想到是和她一起。

　　七点，王楚凝下楼，见裴泽正在院子里跑步。

　　人高腿长，跑起来身姿舒展。

　　虽然天气冷，可是阳光照在花园里，一切都生机盎然。
　　也许春天也近了。

　　裴泽从外看向里面，见到她的身影，跑进去帮她准备早饭。

　　王楚凝没问早餐是哪里来的，只是静静地吃完，而后喝到了一杯香浓的咖啡。

　　别墅虽然没有食材，可是有咖啡豆，还有一台功能齐全的咖啡机，裴泽今天刚好用来练手。

　　阳光落进餐厅，照得地板都温热。

　　王楚凝向阳而坐，此刻的宁静意外地让她心安。

　　裴泽喝着咖啡注意打量她，平日里她其实不怎么化妆，多半就是临时抹个口红，素面朝天依旧很美。

　　等她回过神时，裴泽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八点出门吗？”

　　“我自己过去。”王楚凝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和电脑包，见他仰头，眼神里满是不舍和纠结，不自觉地多解释一句，“我今天要去集团。”

　　“哦。”裴泽放下咖啡杯，踌躇问，“反正来得及，我送你去集团？”

　　王楚凝道：“不用了。没必要这么绕。”
　　她近日难得对他笑，此刻浅笑起来，仿佛令他看到春暖花开。

　　裴泽想，昨晚或许应该去找她，虽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但似乎浪费了一次机会。
　　他起身：“那我送你到门口叫车。”

　　两人没再说什么，裴泽送她上车后回别墅。

　　再次独自地站在别墅里时，裴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无边无际的孤独。

　　-

　　元旦过后，是更加忙碌的春节档。

　　国家法定假期之前，公司有非常多的工作需要协调，加上过年期间商场门店销售会照常营业，公司内部就得安排工作人员支持销售工作。

　　除了分公司的业务，裴泽跟着父亲南下去了几趟工厂，安排他认识一些十多年的供应商和合作方。

　　一转眼，农历新春将至。

　　这天，恰好裴知谦有事不回家吃饭，裴泽陪母亲去新开的一家意大利菜餐厅吃饭，是母亲的麻将搭子的孩子开设，算做是去捧场。

　　餐厅环境优雅，氛围浪漫，顾客都是要提前预约位置，因而幽静雅致，不显得吵闹。

　　柳玉挽着儿子，步态轻盈地到处走动看了看环境，低声道：“现在做餐厅生意倒是不错，你画廊生意怎么样？应该没这儿好吧？”

　　画廊跟餐厅本质是两种经营模式，自然不能这么比较。

　　裴泽拉开椅子请母亲坐下，按着她肩膀笑着说：“没这里好，一天没有一个人去。”

　　柳玉瞪他一眼，就知道他逗自己。她有些遗憾：“哎，你大嫂也是，又不来。我上次看她，还跟她说让她请男朋友去吃饭，她说下次再说，也不知道是哪个下次。”

　　裴泽不语，入座后低眸翻阅崭新的菜单：“别想了，吃什么？”
　　他最近已经慢慢习惯王楚凝恋爱这件事，顺带习惯她不在公司加班，时常一到中午就不见人影。

　　好在公司业务有条不紊，否则他还以为她是恋爱误工了。

　　柳玉挑挑拣拣特意选了好些菜色都想尝尝，裴泽百无聊赖地打量远处，正见到一张脸熟面孔。

　　说是脸熟，其实裴泽也只是见过两次。

　　两次对方还都只是坐在车里，因而裴泽不确定是不是那人。

　　柳玉见儿子望着餐厅进门处发呆，她举目望去，正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英俊男人挽着一个小女孩子有说有笑，女孩子青春靓丽，怀里抱着烈火般的一大捧玫瑰花，走路时似乎还在踮脚，两人说话的距离如此之近，几乎随时都可以接吻。

　　柳玉暗笑：“你怎么还看别人谈恋爱啊？阿泽？是不是羡慕了？你自己也赶紧找一个呗。”

　　她观察两人，猜测男方应该是律师或者医生之类的行业精英；漂亮的女孩子走路有些外八字，但是腰背挺得笔直，走路很有姿态，可能是跳舞的人。
　　看上去很是登对。

　　裴泽神色俱变，拿起水杯掩饰自己的情绪，回答道：“嗯，我争取。”
　　他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不然为何王楚凝的奔驰男朋友为何搂着其他女孩子？

　　可是那张脸，化成灰他都认得。

　　怎么会这样？

　　裴泽皱眉，眼尾留意那两人落座的位置，显然是提前预定，来了就上菜。
　　而且今天应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女孩子抱着大把红玫瑰一直在欣赏，而男人殷切的动作，如此清晰。

　　裴泽怕自己造成什么误会，先给王楚凝打了电话。

　　王楚凝接听后，语气平淡地问：“阿泽？有事吗？”

　　裴泽单刀直入问：“你在哪里？”

　　王楚凝道：“我在外面吃饭。”

　　裴泽掐了掐眉心：“一个人？”

　　王楚凝的回答很快：“不是。”

　　裴泽忽然福至心灵，问道：“约会吗？男朋友一起？”

　　“嗯。”

　　王楚凝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裴泽快速解释：“好吧，那没事，我本来是需要你开电脑看个文档。明天再说，再见。”

　　他挂断电话后，低眸望着餐厅大厦外灯红酒绿的马路。

　　是真的有这样相似的人，所以他看错了？
　　或者是她换男友了？
　　又难道她在骗自己，根本就没有男友，也没有约会？

　　裴泽带着疑问回到餐桌边，同母亲继续吃饭。

　　柳玉问：“阿泽，你怎么神不守舍？吃的不舒服吗？不喜欢吗？”

　　“没有，挺好的。”裴泽将酱汁淋到牛肉上。

　　等吃过饭，裴泽假托自己还有点事，先请司机送母亲回去，他折返回到餐厅，直接出现在了那对情侣面前。
　　今天这件事，他务必要弄清楚。

　　正在吃饭的男女疑惑地看他，男人问：“这位先生，你是谁？有什么事情？”

　　女孩子悄然男友问：“你也不认识？”

　　裴泽同这位男士道：“你好，我想借一步说话，可以吗？我想你应该认识一位王小姐，做珠宝生意的。”

　　那位男士了然，点了点头，安抚一番女友，就随裴泽走到一旁角落。

　　男士道：“你是王楚凝的谁？”

　　“我姓裴，我是她家人。”裴泽比他高半个头，目光直接地打量他，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你们好像之前是恋爱关系？现在你怎么突然又跟别人在一起？抱歉，我不是对你的私事有意见，只是担心我的朋友。”

　　“哦，这样子啊。”男士对裴家有所耳闻，也知道王楚凝是裴家大儿子的遗孀，那么面前一表人才的年轻人自称王楚凝家人，似乎也合情合理。
　　他担心有所误会，连忙解释道，“她没跟你说吗？我们试了试，不合适就继续做朋友。”

　　“试了试？”裴泽皱眉，“什么意思？”
　　他见对方笑了，连番问，“所以你们不是情侣关系吗？”

　　“不是。”男士笑了，“之前我追求王总，王总表示可以试试。不过你们公司太忙，王总似乎也没有意愿要放下公司的事情和我谈恋爱，时间和节奏上都不太能胡相适应，所以就做回朋友关系。”

　　“原来如此。”裴泽问道，他想起那晚见他送王楚凝回家，便问，“我有一次找王总谈工作，在她家楼下看到你送她回去，那时候你们还在一起吗？”

　　男士推了推银边眼镜，扭头看向在等候的女友，简短道：“我只送过她回家一次，就是我们近期的最后一次见面。好了，关于她的事情可能需要你去问她了解。我得陪我女友。”

　　“好，谢谢！”裴泽忍不住语气都上扬了。

　　所以，王楚凝跟这位男士没有在一起？
　　那她现在约会的对象是？

　　有没有可能，她根本就是在骗他？

　　裴泽决定去找她确认到底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