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影子》顾见月

23、023

　　整个十一月过得异常快速，裴泽除了工作根本没机会跟王楚凝说上什么，原本两人共同参加的活动，最后都会只剩下他一个人出席。

　　似乎公司里的人也发觉，总经理和设计总监好像没有一开始那么关系密切，但大家各忙各的，除了偶尔闲聊提到也没时间具体关心。

　　裴泽开不了口，王楚凝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两个人就像是纯粹的上下属，只是连吃顿饭的机会都已经彻底消失。

　　裴泽想找她聊聊，可是王楚凝的忙碌他看在眼里，总不至于在她忙得做空中飞人的时候用私事去影响她，所以心里的事情一再往下沉。

　　像一块石头沉入大海，除了往下，别无他法无计可施。

　　到十二月初。

　　裴泽陪母亲柳玉参加了一场古董珠宝拍卖会。

　　结束回家时，柳玉旁敲侧击地问：“阿泽，明天下午你有安排吗？”

　　明天是周日，按理是不工作。

　　“没有。”裴泽这阵子不忙时就钻进小别墅的首饰工作间，闷头做首饰，这样心里还充实点。

　　柳玉拉着儿子的手，往他肩头靠一靠：“那你周日陪妈妈和下午茶怎么样？”

　　裴泽怎么想不到她的主意，直接了当地问：“妈？不会是认识什么女孩子吧？”

　　柳玉手指对着车窗指指点点：“你看看外面这么冷，你也不想有一个女朋抱在一起取取暖？”

　　“妈。”裴泽无奈了，他根本不想谈恋爱，或者说不想跟任何其他人谈。

　　柳玉道：“是你喜欢的类型，妈妈打听好了的。”

　　裴泽心里在想怎么拒绝母亲的下午茶，随口问：“什么类型？”

　　柳玉道：“你上次不说你欣赏工作能力好的？妈妈就让你大嫂给留意，是事业心强，又独立又好看的女孩子。你们肯定谈得来。”

　　“什么？”裴泽皱眉，“大嫂找的？”

　　“对啊。”柳玉笑了，改口夸起大儿媳妇，“楚凝在职场上生意圈子里认识的女孩子也多，而且她都觉得性格好能力强，那一定没错。你信不过我的眼光，还信不过你大嫂的眼光？怎么样，去不去？到时候你大嫂也在，不会尴尬的。放心吧。”

　　裴泽心情复杂，几乎是咬着牙关答应。

　　她都忙得脚不沾地，却能抽时间为他介绍女友？

　　呵，他倒要看看她是什么想法。

　　-

　　次日下午。

　　柳玉原本还要催催儿子做准备，谁想他忙完就换了一身得体的棕色薄呢格子西装，配了一条同色系格子领带，英俊得体地下楼。

　　她笑着同郑阿姨悄声说：“儿子开窍了，知道打扮了。”

　　郑阿姨也夸赞道：“今天说不定能成功。还是楚凝有办法，介绍的女孩子合适。”

　　柳玉满心欢喜地拉儿子左右看看，看他帅气的模样心里满意得不行，高高兴兴地挽着儿子出门喝下午茶。

　　两人照旧是坐家里的车出门。

　　柳玉深感欣慰，路上还给丈夫和王楚凝都发微信，说裴泽今天特别配合，估计是真的准备谈恋爱了。

　　实则，裴泽在想一会儿怎么应对王楚凝。

　　他们之间现在仿佛有一层隐形的窗户纸，若说她不知道也可以，但依裴泽的想法，她肯定已经知道，只是装作不懂而已。

　　裴泽稍稍烦躁地整了整衣领，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层“窗户纸”。

　　-

　　城中著名的花园餐厅。

　　裴泽和母亲是提前到的，先入座，点了花茶与咖啡。

　　柳玉四处看了看，在冬天难得有百花齐放的地方，她越看越欢喜。

　　五分钟后，王楚凝和一名年轻女孩子一起出现。

　　王楚凝穿得很素气，如同去公司上班一般的打扮，一件鹅黄的羊绒毛衣配收腰的阔腿呢子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小羊皮鞋，手臂间还挽了一件西装外套。

　　丝毫不用怀疑，要么是从办公室里来，要么是结束后要去公司办事。

　　王楚凝身旁的女孩子穿一身浅咖啡色的连衣裙，外面照着一件白色的短毛衣开衫，长及膝的薄麂皮系带靴，面庞圆润，微笑时眉眼往下弯，看上去如小鹿般无辜。

　　柳玉看得很欢喜，她本来就是个爱美之人，见到可爱的小姑娘更是心里开心，连忙请王楚凝做介绍。

　　这名女孩子叫做颜清，也是设计师，专门做定制西装，有自己的工作室和西装门店。
　　她的父母移民英国，如今是和弟弟一起在国内做西装相关的生意。

　　柳玉听得频频点头：“颜小姐好厉害啊，看不出来年纪轻轻就这么有事业心。”

　　颜清浅笑，有些害羞地反说王楚凝才厉害：“我的门店和工作室人都不多，楚凝姐要管理这么大一间公司，底下门店上百，员工众多才真的让我佩服。”

　　柳玉越看越满意，将话题引到裴泽：“颜小姐是做西装设计，我们阿泽是做珠宝设计，挺好，都是设计师。”
　　她用眼神示意裴泽讲话。

　　裴泽就在她们出现时看了对方一眼，其余时间都低眸盯着眼前的咖啡杯，满心只在想，怎么才能单独和王楚凝说说话。
　　他抬眸看着颜清，浅笑问：“颜小姐的西装店在哪里？有机会我带朋友去看看。”

　　颜清从包里取出自己的名片，先递给柳玉再递给裴泽：“希望赏光。”

　　王楚凝在旁边介绍：“妈，颜清的顾客有许多可能你都认识。做金融的陈伯伯，还有张太太的丈夫，之前裴雅生日宴上那个生物学教授，都是她店里的顾客，很喜欢去做西装。”

　　“是么？那我回头带阿泽爸爸过去看看。”柳玉笑着道，“阿泽，你记得抽时间去，知道吗？我看你最近的西装也要换几套新的。”

　　裴泽对着颜清笑得温文尔雅：“嗯，一定光顾。”

　　喝了咖啡吃了甜品，颜清暗示王楚凝去洗手间。
　　她挽着王楚凝道：“楚凝姐，我对他好像没什么感觉，要不算了？我看他也是。”

　　颜清相亲好多次了，知道相亲时刻“来电”是什么情况。
　　今天显然大家都客气得过分，她虽然觉得裴泽条件非常优越，可她也不是遇到好的就要上赶着恋爱，她条件不差，肯定也要挑。

　　王楚凝道：“嗯，没事。我反正只是做个介绍，你要是不喜欢，就作罢。不用看我面子说什么。”

　　颜清挺不好意思的：“你这么忙，我姑妈还非要你介绍，真是难为你了。”

　　王楚凝平静道：“不会，正好两边都想认识认识人。下次我知道谁还在相亲，我再帮你问问。”

　　“好呀。”颜清笑起来很甜，是个开朗温柔的性格，“我都有点害怕自己要嫁不出去了，可是我绝对不将就。哈哈，楚凝姐你可别笑我麻烦。”

　　王楚凝微微摇头：“没事的，本来就不应该将就。你去上洗手间吧，我洗个手在外面等你。”

　　“好。”颜清到底年轻几岁，心情放松时步履都不自觉轻快许多。

　　王楚凝站在敞亮明净的镜子前，望着自己有几分憔悴的脸。
　　她这两天加班，没睡好，眼底的黑眼圈都遮不住了。

　　不像是二十一二岁的时候，皮肤状态好，现在只要稍微作息不稳定，脸部问题就随之而来。
　　她慢条斯理地洗手，尽量将裴泽从脑海中抹去。

　　洗过一遍后，王楚凝取湿巾擦干净。
　　她心里存了事情，踱步出去时难免走神，却不料刚走到外面，就抽不冷被人拽住手腕往前拉。

　　王楚凝吓一跳，见熟悉的背影才知道是裴泽。

　　还好近处无人，她被拽着往前走，低声问：“阿泽，你干什么？”

　　迎面走来一个侍应生，裴泽指着最近一间包厢：“里面有人吗？”

　　侍应生茫然，看看两个顾客，本能地摇头。

　　裴泽推门，瞬间把王楚凝拽进去后反手关门。

　　侍应生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敲门：“您好？女士，有什么麻烦吗？需要我帮你吗？”

　　王楚凝无法挣脱他，羞窘地回应：“没，没事，我们有事情谈。”

　　门外的侍应生见状，猜测是情侣出矛盾，便不再多管闲事，速度离开。

　　裴泽听到脚步声远去，扣上包厢门锁，将人往另一面靠窗的位置推。

　　王楚凝避开他，声音压低了说：“阿泽，你有什么事情对我说？颜清看不到我，会找我的。”
　　他人高，她今天也没穿高跟鞋，气势陡然矮了一大截。

　　裴泽不言不语，平日里斯文温柔的模样荡然无存，一步一步地往她身前靠。

　　距离一寸一寸变近，王楚凝本能地用小臂和手肘撑在他胸膛位置，急得声音都带了点颤：“阿泽！”

　　裴泽没见过她这样心急如焚又花容失色的样子，跟平时的果决坚定是完全不同，他为今天的相亲而恼怒，起了点作弄她的心思，依旧是沉默着迫近她。

　　王楚凝放弃抵抗转身要躲，却被他一条胳膊按住肩膀，整个上半身往后退靠墙壁上，双手的手腕也被他握住压在墙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

　　裴泽第一次放肆大胆地靠近她，低头时几乎鼻尖都要挨在她的额头上，“应该是我问你要干什么。”

　　王楚凝扭头，躲开过于暧昧的触碰。“你先放开我，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你给我机会了吗？已经好几周了，不理我，不跟我说工作以外的事情，去办公室给你送的咖啡你给朱涵或者李燕君，甚至是许昭云，谁在就给谁；我中午找你吃饭你永远不在或者有约，开会的时候看都不看我一眼。为了躲我，都不在办公室加班改成回家加班了，对吗？”

　　裴泽心里的憋闷和委屈一下子涌上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藏了这么多的难过要控诉她。

　　王楚凝却道：“我工作忙，没时间吃饭有什么不对？这几天天冷，我从办公室回家加班又有什么不对？你想多了，这些事情跟你完全无关。”

　　裴泽缓缓地摇头，有些激动地道：“那你看着说，看着我！”
　　靠得太近，他嗅到了她身上温柔的气息，那么暖。

　　他母亲说的很对，冬天到了，就该找个人搂在一起取暖。

　　可是如果不是她，他宁愿一个人凄冷过冬。

　　王楚凝保持了几秒钟的沉默，转过头，盯着他，尽量忽略他眼里闪过的伤色，冷淡至极地道：“好，那我再说一遍，我做什么都跟你无关。你只是想太多而已。”

　　裴泽盯着她开合的红唇，比一般女人要薄，所以才这么薄情吗？可是偏偏唇珠微翘，圆润而饱满，下唇的弧度更是柔美极了，不知道吻起来会不会特别柔软。
　　他像是得了失心疯，或者这段时间的冷落让他不堪折磨，竟低头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王楚凝错愕中偏了偏脸，他的唇只落在自己的唇角。

　　下一秒，王楚凝抬手打在他的脸颊上。

　　清脆响亮的声音让裴泽耳膜震动，脸颊有刹那的发麻。

　　两人的动作戛然而止，裴泽知道自己今天过了火，低眸道歉：“对不起……”

　　嘴里说着对不起，眼神却依旧如捕猎的鹰隼般盯着她的唇。

　　只是电光火石的触碰，他就尝到了一丝甜。

　　王楚凝的手垂落，冷着脸：“你太冲动了，冷静下吧。”

　　裴泽圈住她欲要离开的身体，在她面前低下头，缓缓问：“怎么样才能……才能让你看到我的存在？”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王楚凝的指尖也有些麻酥酥的，她想刚才那巴掌没收住力气，打得有些过火。

　　裴泽道：“你分明都懂，还故意带人来跟我相亲。”
　　他从来对她客客气气，今天却故意作对似的说，“你这是在害那个女孩子，你知道吗？”

　　王楚凝皱眉，却不解释，仰头，眼神沁着冰刀一般寒：“所以呢？”

　　“所以你为什么不能面对我？”裴泽有些恼，看不得她这样的态度，“你不问问我对你是什么感觉，你不问问我想怎么做，你只是逃避我，有意义吗？”

　　王楚凝咳嗽一声：“我想你搞错什么了。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逃避你。还有，我只把你当做裴瑾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
　　她重重推开他阻拦的一条胳膊，头也不回地离开。

　　裴泽保持方才的动作没动，只是怀里的人已经不见。
　　他的舌尖抵了抵脸颊内侧，哼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