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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紧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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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霜谷虽说不小,可现下已近午时,大阵已内缩三次共计九百丈,便是远在对位的两宗人马,也能远远感应到对面修士斗法时放出的波动。
此时各宗大部分修士仍以狩猎妖物为主,偶有相斗,出手也极为克制。三州各宗以青州修士最为隐忍,象州次之,衮州宗门则最为霸道。青州修士有萧竺等人指引,早早聚拢,抱团取暖。象州化神易家出局,其余宗门各自为战,丝毫没有互相串联的意思。衮州宗门虽然同样分散,却渐渐合拢成数支人马,轮替出手,遇见青、象修士狩猎妖兽,不管是谁先盯上的,总要出手争抢,或明或暗,以多欺少,毫无道义可言。
其实衮州修士也不觉得要同另两州的修士讲什么道义。衮州宗门尽是人修,青、象两州则以妖修为主。妖物和妖修的界限向来模糊,不以善恶论,只看是否有正道传承。简言之就是天上是否“有人”。若不是参狩的妖修宗门都能上溯法脉,各有传承,衮州修士们恐怕连一句道友的称谓都欠奉。
以此看来,当年无峰山白家发迹并高调入世后立刻举起金池仙宗的大旗,也许正是有此番考量。白家修士染指香火,修为远超同侪,且行事基本也能遵循礼法,便是偶有龌蹉,也还是渐渐坐实了正道第一宗门的身份。这或许也能说明传承、法脉不是绝对,但拳头一样大时,身子自然是站的越直越好,可在人族修士眼中,妖修、妖物,天生是四脚走路的,如此遑论身正。
大阵乾位,沆山大师兄陈岷又出手两次,将素与萧家交好的青竹剑宗等三个青、象宗门逼出了大阵。青竹剑宗三名竹身剑修被陈岷的沆山剑诀相逼,出阵瞬间仍被斩做两截,幸得阵外元婴修士出手搭救,可三人仍是留下了足以影响修为的剑创。
萧荜见状也不免动怒,与易家老蚁一道,怒斥陈岷此子毒辣。两老怪连连诘问,洪蒙不好帮腔,褚岐也自知理亏,却不好落了面子,只当着众人的面朝陈岷传音,叫他出手时多少收敛一些。
听罢传音,沆山大师兄朝四方及天顶一一礼拜,而后便来到此地密林一角静静调息。
褚雅坐在一旁,摆弄着花枝。她编结了数个花环,编好了又拆开,拆了再编,她举着花环对着一旁的陈岷比了又比,总算编了个较为满意的出来。
陈岷一边运转周天,一边喃喃道:“木带金火!木带金火!我越想越是奇怪,火来克金,金又克木,哪里的修士能修出个三行通透!”
调息片刻,陈岷仍是火气未消,他从怀中掏了本名册,翻了又翻,圈了几个名字,想了想又抹了下去。自入阵起已过去了五个时辰,他仍无所获,这使他愈发焦躁起来。
褚雅踮起脚,将花环戴在陈岷头上,淡然道:“岷哥,莫急。爹爹说了,此事是我的机缘,顺遂与否,强求不得。”
陈岷仍在沉思:“若论长生,倒有火煅真金之说……”
“岷哥,你都快入魔了!”
“若有白家修士在此,到还有些可能……但若不是修士,而是什么天材地宝?”
褚雅嗔怒,将腰间的水囊甩到陈岷面前。
“给你灵泉,清醒清醒!”
“是我着相了。”
沆山大师兄苦笑一声,自觉有些失态,他借水囊里的“灵泉水”扑了扑脸,打在脸上才发现是绛雾峰年初的新酿。
见褚雅似乎很是得意,陈岷也就顺势举起水囊猛灌了几口。
褚雅卷了卷发梢,笑道:“岷哥,这可是爹爹最爱的梅子酒,我偷拿了一坛,灌了几个满的。他这人藏酒总忘数一数坛数。我挑了他最宝贝的一坛,听说是拿初雪所酿。我昨夜入阵前尝过,怪寡淡的,入嘴太素。”
“师父好酒却易醉,一直喝不得烈酒,只喝新酿,这新酿自然寡素。”
“听说酒量差的人心眼都很小!”
陈岷干笑两声,褚雅也想起大师兄的酒量亦不是很好。
“我最近总忆起咱们小时候的事,想到爹爹,他每次醉酒后就喜欢来教我们大道理!你可还记得他最爱说的那句!”
陈岷将水囊饮尽:“如何忘得掉?师父他老人家每每醉酒就喜欢揪着我们几个去峰顶云海听训,听他放些豪言壮语,最爱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灭我我灭天’,‘通虚踏天屠金仙’……这些醉话,我这做徒儿的听了都有些赧然。”
“就是!喊了百来年,也没见他真把谁给灭了。一开始还与这个斗法同那个夺宝,现在除了闭关,就只顾着游历名山大川,四下结交好友了。岷哥,你说爹爹他是不是越老越胆小了!”
“这话我可不敢说,他老人家肯定在上面偷听呢!”
“你不敢我敢!我知道他就是胆小了!但这无所谓,他想说的也不是后几句谁灭谁,他就是想告诉我们,咱们修士是不能信命的。”
“是这个理,我只信我手中这三尺青锋。”
褚雅叹气,她拿出另一只水囊,痛饮了一口。
“岷哥,可他还是信命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信的?是抢来的灵果丹药再不能给我延寿的时候?还是我用光了宗藏材宝都无法破境的时候?爹爹把我搞糊涂了,我也不知该不该信命,我若信,都说命由天定,凭我的愚钝之资,此生如何结丹?我若不信,则更应该知道,这所谓能逆天改命的机缘,注定是一场空。”
陈岷想要反驳,见褚雅脸色有些不对,有些话他也就不好再说出口。
褚雅想了想,鼓起勇气道:“岷哥,要不我同你打个商量…”
陈岷有所察觉,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抢先打断道:“行了行了,岷哥我没你聪明,都被你绕晕了!多说无益,与其在这胡思乱想,不如去主动争上一争!”
沆山大师兄脚下带风,拉着褚雅奔往坎位。飞奔中,陈岷对褚雅挤出一个还算从容的微笑。
“雅妹,别管信不信命,你要信我。”
褚雅低着头,悄悄在脸上抹了一抹。陈岷忽然觉得头上的花环勒得似乎有些紧了。
……
大阵乾位一侧,百纳宗大师兄撂下一句“谷底相见”,便将洪秀劝离了队伍。甩开洪秀后,师兄弟三人如商量好一般,顺势变阵,互作犄角,愉快的向兑位清扫过去。
洪秀面露愠怒,泠讳如却心满意足。技不如人的少谷主虽然痛挨了一顿拳脚,但那本来苍白的脸色反倒显得容光焕发起来。
“洪秀妹妹,几年不见,你长得粗壮了,力气也大了不少呢!我不过闭个关的功夫,你便突破金丹中期,修为比姐姐我还要高上一筹,真是进步神速!”
洪秀闻言,脸色一黑: “少谷主若多在修炼上费费心,想必修为也不会止于金丹中期。还有,不是我粗壮,是你自己生的像根竹杆子,所以看谁都壮。”
泠讳如也不恼,坦然道:“我家老爹说我资质平平,根骨不佳,金丹中期已是极限,再进一个小境界也难如登天。反正姐姐我也就剩下这百来年的阳寿,我和老爹谁先走都不好说,何必让自己那么辛苦!”
“……那你就没点正事可做?”
“哦,倒也有件正事,得为我泠月谷寻个传人,免得断了传承。当然,最好是我亲生的。”
“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
“是娶!秀妹你也帮姐姐多留意一下,要是遇到哪家精壮好少年,不妨骗进泠月谷内。”
洪秀不置可否,想顺便将话题掐去。少谷主好不容易起了话头,怎能收得住?洪秀被唠叨的恼了,索性自封双耳。
半天后,洪秀见泠讳如没有住嘴的意思,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老实说,少谷主,你若是能把嘴闭上,只静立不动,多少还算是个美人。我觉得你若无心修行,多少练练养气心性,免得将来遭夫家嫌弃。”
泠少谷主有些气恼:“你这话也太伤人了!秀妹,你小时候可不这样,那时你多可爱!你就爱黏着我,我还记得……”
泠讳如眉飞色舞,洪秀瞧见口型便知道她又翻出了哪些自己的糗事。她一时羞恼,运功朝泠少谷主拍了一掌,两人一阵追打,直入了坎位才停下。
洪秀抓住机会,与泠讳如贴身角力,口诵巨力诀,扭身将泠讳如倒摔在地上。
“服了没!”
泠讳如仰躺在地,刚要起身便被跨坐在身上的洪秀摁了回去。
少谷主试了几下,见挣不脱,只好告饶投降,临起身时顺手在洪秀的胸脯上狠狠扭了一把。洪秀又羞又恼,提掌还了几记狠的,将泠讳如打得龇牙咧嘴。
如此复又追逐了片刻,洪秀二人竟误打误撞地来到了一个岩洞门口。她们俩齐齐停身,知道遇见了猎物。
因动了修为,洪秀与泠讳如各自调息了片刻。稍作准备后,洪秀施了个探穴的法术,招出几只萤火飞进岩洞并朝角落散去,泠讳如也朝洞里打出一道匹练似的月光,团在洞顶。
光亮之中,岩洞内有个身影一闪而过,洪秀二人对视一眼,均是面露喜色。
“秀妹,大的来了?”
洪秀当即跃进岩洞:“我等速去!得快快下手,莫要叫人抢了!少谷主为我掠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