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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求证 ...

  •   悬池倚枕着狐狸,面朝庙门口,手边摆了个小茶案,正自斟自饮着。二人回程时恰好见到一座茶楼,在悬池的授意下,白玉宁如法炮制,狐媚之术一用,再捧了茶案茶壶茶碗茶叶出来。一主一仆就此回了小破庙,未再祸害城内其他的商家。

      丹炉仙子记得聂聆说过,吃酥饼子时要配壶好茶,嘴不干,还能解腻。于是她便吃一口喝一口,想起来了还顺手喂狐狸一口。

      不管是酥饼子还是上好的茶水,只要入了悬池口中,刚咽下喉咙就被她腹内仙气灼的一干二净。悬池是丹炉器灵,就像丹炉能放出丹火一样,悬池也能将丹火喷吐出来。闲极无聊时,她也会吐火玩玩,指诀一掐,抿起双唇,咻的一声,便有条金色火线从悬池唇缝内探出,不断朝外膨胀,最后变成一团凝固的火云。

      闲谈及此,见狐狸好奇,悬池干脆直接演示一遍,咻的一声后,狐狸的小破庙内,便有一团丹火在静静飘动了。

      “仙子,您的仙火不会突然炸开吧?”

      狐狸紧张的发问,悬池倒是很平静,这是她仙力的一部分,对她而言自然是操控自如的。

      于是她答道:“不会,自然是随本仙子心意了。”

      “那要是炸了的话……”

      “你的庙保不住,你的话,应该还能活着吧。”

      悬池一挥手,那团炉火突然起伏不定,继而急速自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狐狸的惊叫声中,火团竟如同一个泡沫般,啵的一声破掉了。

      悬池难得笑了两声,捉弄狐狸使她略微开心了一些。

      城东,张延二人去找聂聆时,与匆匆出门的叶定成打了个照面。叶二和他大哥轮流寻人,除此之外,他叶二还要抽空回家照看叶老头,再者生意虽说不景气,也不能全然不顾。

      如此,叶定成忙的不可开交,中午刚歇了歇脚,吃上口热饭,下午便又带人出去了。

      “少东,寻到人没?不如我去府里调些差役帮你?”

      张延顺口一说,叶定成谢过好意,却没敢答应。如今老三是否犯案谁也难说,派官差寻人好似通缉一般。若老三真的牵扯案里,那他便更不敢露面了,如不幸被官差逮住,直接招了,叶三必然难逃罪责,自己与大哥就没有了斡旋的余地。自己这边一定要先找到老三。若老三无关此案,那便是皆大欢喜。若他牵扯其中,自己便拿出早就备好的盘缠,立刻将他送走。

      “少东,我先说一句难听的,如今此案悬而未决,大人急的几日吃不下饭,城中上下人心惶惶。再给你三日,若再不见人,府里可要沿街张榜了。”

      “那是自然,劳烦张兄费心了,我这不争气的三弟生性顽劣,不务正业,寻到他后,我立刻把他押送府上!”

      叶定成笑着拱手,让过张延,带人走了。这边林霰拎着两个大食盒,赶紧挤进门,吩咐小伙计不用给聂聆备饭,再蹬蹬几步跑上楼梯,上前领路。到了门口时她先把食盒递给张延,叫他在门口等着,而后敲了敲门,听到应答后她便推门进去。见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她这才把张延招呼进来。

      “哎,聆儿姐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不怎么疲乏,起来走动走动。”

      “那肯定是饿的,想起你还没吃呢,这不,给你带饭来了,正好我和延哥也没吃呢,哎呀,忙活什么呢?先喝汤,再放着可就凉了!”

      林霰探过头去,见聂聆在屋内摆了个木盆,里面放着洗好的衣服,有她自己的,也有林霰的。

      “顺手洗了,正要晾呢。”

      聂聆将洗好的衣服又拧了拧,挂在窗沿的木杆上,又用搭在屏风上的绢布巾子擦了擦手,这才坐了过来。

      圆桌不大,刚好被摆的满满当当。张延二人都没有动筷,一直等着聂聆入座,才端起碗来。

      聂聆知道张延来意,无非是来问话的。她眯着眼睛喝了口汤,放下勺子,刚要开口,便被林霰打断。

      “先吃,吃饱再说。”

      旁边的张延也跟着点了点头,二人只顾低头扒饭,聂聆见此,也只好先跟着吃起来。草绳捆着荷叶包的红烧肉,姜葱丝蒸的整条鲈鱼,青红椒油煎豆腐,清炒的蒿菜,手边还放着久炖入味的鸡汤,聂聆满脸回忆,不由得多吃了些。

      饭后,聂聆煮了壶茶消食。为二人斟茶后,她也捧了杯茶坐着。吃饭时她已经理清了思绪,想好了问答,只等张延开口了。

      “聂姑娘,府上手艺可还顺口,不输叶馨斋的厨子吧?”

      “自然顺口了,我以前常吃的,掌勺的厨子是张伯伯从乡下带来的,专合着宪哥口味做菜,我以前很少吃鱼的,单只爱吃府里蒸的鲈鱼,火候到刚好,肉嫩又不显腥。”

      “是呀,家传的手艺,现在掌勺的是老厨子的儿媳,过几年也要还乡养老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代人送一代人嘛。聂姑娘,斗胆问些私事,我很好奇,你被妖仙捉去,一去便是三十年。这三十年来,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张延牵起话头,聊了几句便引到聂聆身上。林霰捧着茶杯吸溜着,靠坐在聂聆床上,支起耳朵听着二人的谈话。

      聂聆回道:“你问这个啊,我当时被那妖仙掳到山中的悬金池内,便被困在里面了。直呆了三十日,后来不知为何又把我放了回来。虽说是过了三十年,但我只觉得过去月余而已。若真是在那空无一物的地方苦待三十年,还不是要把人给磨的痴傻了?”

      “这倒是,聂姑娘,你方才说自己被困金池内,又说那地方空无一物,据说家中老爷子和聂伯几乎把那悬金池给捞空了,仍没见你的踪影,可是那妖仙用了什么移形土遁的妖术,把你从池中带走了?”

      “或许是吧,我也不甚清楚。”

      “人常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聂姑娘莫不是上天了吧,看来那妖仙倒是有些道行。”

      聂聆挑了下眉毛,没有答话。张延又接着问起来。

      “那妖仙强掳你了去,它待你如何?”

      “……”

      “我是说,它可曾故意加害于你?”

      聂聆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

      “那然后,就把你放出来了?”

      聂聆啜了口茶,算是默认。

      “倒是扯远了,聂姑娘,听林霰说,你二人今日在河堤失足落水,好在都无大碍。林霰跟我说,落水前你们俩曾见到一个捧着油灯的小儿,上岸后却不见了踪影?”

      “是的,当时那小儿口鼻冒火,整个人像是从内到外的燃着了,朝我俩跑来,然后我只觉得胸口一痛,就被撞到了水里。”

      “可是那妖物?”

      “应该是,我看的不大清楚,好似一截麻绳,又像是灯芯。”

      “然后那妖物被捉走你的妖仙收去了,你与林霰二人也被它所救吗?”

      “嗯,被她收了妖物,被她所救。”

      “再上岸时,那小儿已烧作飞灰了?”

      林霰听的认真,见张延问这个,作为第一发现人,她赶忙抢着回答:“可不是嘛,就剩一个人形,起风一吹,就全都散去了,什么都没剩下,别提多骇人了!”

      张延撇了林霰一眼,又看向聂聆。聂聆点头,确是这样。

      张延心中暗自思索,仍有些理不清头绪。主要是半路多出个妖仙来,这由不得他不多想。

      “聂家姑娘,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妖仙故意为之?纵妖伤人,又假意擒妖?”

      “绝无可能的。”

      话一出口,聂聆在心中自嘲了一声。悬池这个祸害,如今自己还会下意识地替她开脱。若自己狠下心来,将祸头引到她头上,借官家去报复她……哎,可是以她的背景,人界又有几人能奈何的了她?即便有,也不会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

      “聂姑娘如此笃定?”

      “这妖仙虽坏,但她至多是自私自利些,却不会故意戕害性命的。”

      又一开口,聂聆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张延见她气鼓鼓的样子,一时有了些猜测。

      “聂姑娘,那妖仙生得什么模样?”

      “是个老妖婆!又丑又老!”

      张延灌了一大口茶,自己刚建立起的假设又被推翻了。

      ……

      张延与林霰告辞,回府禀报案情。临走前,聂聆郑重嘱咐他,希望他能委婉的暗示张宪不要深究此案,若张宪问起,尤其是关于妖仙的事,找个过得去的理由搪塞一下就好。张延回去时仔细揣摩了一番,大致也想通了缘由。那纵火妖物来去无踪,害人无形,府里也奈何不得,即便请来正道高人,能否顺利镇杀还是两说。而这妖仙相比纵火妖物,更是了得,极有手段,挥手间便收了那妖物,想必更难对付。

      稍稍思索了下,张延还是决定如实上报。正如他所料,张宪听闻聂聆落水后当即大惊,而后得知聂聆无恙,便松了一口气。听到妖仙收妖时,刚平静下来的心又一下子绷了起来,一张老脸白了红,红了又白。他把假手抚在胸口上,接连着大喘了几口气才缓了过来。

      “确是那掳走聂聆的妖仙?”

      “是的,聂姑娘亲眼所见,亲口所说。不过她还叮嘱我……”

      “怎么说?”

      “她希望府里不要深究此案,更不要去招惹那妖仙,以免徒伤性命。”

      “这是什么话?此案定要彻查!即便县府拿这妖仙没办法,还有州府,有京畿,有白家仙人,还有五岳三山禅宗道门!”

      张宪面红耳赤,把楠木桌拍的山响,看起来甚是激动。张延默默听着,却没有答话。张宪慢慢也回过味来。他一个小小县官,戴着捐来的纱帽,一把年纪挂职养老。别说进京,他连省府也没去过几回。更何况,非是为祸一方的大患,哪家宗门会兴师动众的来镇杀这说不清真假的妖仙?

      彻查此案,无外乎是彻查妖仙。所谓彻查,无外乎是镇杀。是自己的责任心使然吗?不过是私仇罢了。

      “大人,聂家姑娘的话似乎有弦外之音。”

      张延不紧不慢的说:“当我问及妖仙时,聂姑娘对那妖仙的态度有些复杂,话里话外都在隐隐维护。况且这妖仙将她擒而又放,此番涉险时又出手相救,二人关系,似乎有些耐人寻味。”

      张宪突然觉得有些胸闷,说是容他想想,再又交代了张延几句,便挥退了他,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

      看着满脸郁结,眼神疲惫的张宪,张延莫名觉得有些舒爽。

      跨出门后,张延见林霰正贼溜溜的盯着自己。

      “又偷听了?想听就进来听。”

      “哎呀,什么偷听不偷听的,我先去送还食盒了,又被张嫂拉着聊了两句。谁知道你也不等等我,自己就进去见大人了,我来时看门关着,便没进来。”

      “你是没进来,拔着门缝,人影倒清楚。”

      “啊?大人没发现吧?”

      “不知道,反正我是发现了。”

      “你也不帮我遮挡遮挡!”

      “挡得住吗?日头快下山了,书房又没点灯,影子拉的老长,我是站着帮你遮还是躺着帮你遮?”

      林霰不好意思的的傻笑了一下。张宪对她还不错,平日里犯了什么错,只当她还小,孩子心性,更何况还有聂先生的关系,所以张宪一般也不怎么计较。想到这点,林霰松了口气,直接把此事抛诸脑后,直追问二人谈话的细节。

      张宪父子谈话的声音很小,间或有几句张宪愤怒的声音,但也极为克制,只有旁近的张延听得清楚。

      “延哥,聆儿姐姐交代的,你是如何说与大人听的?”

      “随口编了几句,将大人搪塞过去了。”

      “真的?”

      “真的。”

      “你可别骗我呀。”

      看林霰将信将疑,张延有些心虚。于是他挑了挑眉毛,立刻反问林霰。

      “你这小丫头,被聂聆收买了?怎么如此上心。”

      “当然不是呀,哎,就像聆儿姐姐不愿意让大人查那妖仙一样,我也不想延哥涉险。”

      林霰说话时没有回头,正背着手,在张延前面缓缓踱步。夕阳把她染的金灿灿的,影子也拉的更长了,张延目力所及似乎都被她填满了。

      张延突然有些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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