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雪江山》紫蓦

35、去似朝云无觅处（2）

　　自肖铭远离开长安去沧州救济灾民，已有将近一月的时间，上元节早过，皇帝虽没有赦免左丞相一家，却也并未下令抄斩，只称重新彻查叛变一案。薛芷芸心中安定不少，只安心等肖铭远回来。
　　薛芷芸尚在书房看书的时候，听到玉芙的声音，“姑娘……”薛芷芸抬眼见到玉芙垂头站在门口不敢进来，问道：“有什么事么？”玉芙似乎有些胆怯，听到薛芷芸问话身子一颤。薛芷芸以为玉芙仍因肖铭远而惧怕自己，放柔了语气，“玉芙，是不是有事？”
　　玉芙又颤了一下，也不敢抬头看她，支支吾吾道：“府门口有人找姑娘……”薛芷芸一愣，有人找她？会是什么人？薛芷芸瞥了一眼低着头的玉芙，感觉到她依然紧张，轻叹一声，“你可知道是什么人么？”
　　玉芙吞吞吐吐，“奴婢……回姑娘……好像是……左丞相大人遣来的人……”薛芷芸闻言豁然抬头，玉芙见了她强烈的反应，更是慌乱。这下薛芷芸起了疑，玉芙何以紧张畏惧至此？
　　父亲确实应该知道她住在这里，但他尚在牢中，不会这般打草惊蛇。就算真的派人来找她，也不会直接对下人报出来历。玉芙似乎感到薛芷芸探询的目光，紧张恐惧地无以复加。薛芷芸虽然心下狐疑，但不愿放过什么蛛丝马迹，把书卷往案上一放，“我知道了。”
　　玉芙应声走在薛芷芸前面。薛芷芸不动声色地在袖中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到了府门口，果然见到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不远的墙拐角处，略显偏僻的地方。薛芷芸迟疑片刻，正要走过去，“姑娘……”玉芙唤住她，薛芷芸意料之中地转过头，“什么事？”玉芙正要说话，又似想到什么的低下头，“没有……奴婢想说……姑娘慢走……”
　　薛芷芸不再说话，心里却有些不屑，此次定是来者不善，但让玉芙这个胆小怕事的丫头来完成这一步，未免太过愚蠢。马车前站立的车夫见了薛芷芸，有些不知所措，“这位姑娘……”薛芷芸正自诧异间，却被人一点哑穴，发不得声。薛芷芸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被拖进了马车。
　　此时有人用绳子把她紧紧地绑起来，薛芷芸不能动弹，也不担心，只静观其变。薛芷芸被扔进车厢，她支起身子，抬眼就见车里坐着一个约摸三十许岁的男子，面色蜡黄，容貌平凡之极，面无表情的样子又显得呆板，让人留不下任何印象。值得注意的是，那人的太阳穴高高突起，一见便知是内家高手。
　　薛芷芸心里一沉，自己还是太过托大了。对方掳走她的方式纵然拙劣，也是有备而来。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和目的，自己就轻率地孤身犯险，也不知能不能顺利脱身。
　　那人一直盯着薛芷芸，目光呆滞。薛芷芸被他盯的浑身发毛，却口不能言。马车行了许久，那人出手解了她的哑穴，“姑娘何以一点也不惊慌？”那人开口问道。声音低沉嘶哑，薛芷芸见他的嘴一张一合，慢条斯理道：“既来之，则安之。惊慌没有用。”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复又问她道：“那姑娘可知为何适才点了你的哑穴，如今又解开呢？”薛芷芸不经意地看一眼被风吹起的车帘，“阁下担心我在城中叫喊引来他人，现在到了城郊，人烟稀少，自然不会这样为难小女子。”
　　那人面上露出略显呆板的笑容，“姑娘果然冰雪聪明。”薛芷芸不答，见那人并无其他动作，“阁下带小女子来此，有何贵干？”那人答道：“在下会送姑娘离开长安。”薛芷芸一愣，离开长安？
　　弄不清楚此人的意图，只听见马蹄声一直急切地响个不停。薛芷芸不由慌了神，满上却不显现分毫，“想来阁下弄错了，小女子并没有出城的意思。”那人正要说话，马车却停了下来。他眉头一皱，向外面的车夫问道：“怎么回事？”那车夫却毫无反应。
　　那人脸色一变，撩开车帘，果然已不见了车夫的踪影，恨恨道：“蠢材！”说罢跳出这厢，自己驾马。薛芷芸暗道那车夫定是此人雇来的，却也是胆小怕事，见那人掳走她，怕出什么乱子，半路逃跑了。
　　薛芷芸在车内，摸出匕首，用劲割捆在身上的长绳，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地带上了匕首。她感到手上的绳子已被割断，手腕处隐隐作痛，已出现淡淡的红痕，忍住痛，心中一喜，忙把绳子松开。
　　她趁着那人在外面驾马车，飞身掠出封了他的穴道，不及多想，便向马车行驶的反方向奔去。薛芷芸虽已点了那人的穴，可长期未练武，手法有些生疏，也不敢保证那人何时能冲开穴道，只运气向前疾奔，又想如何得知那人欲带她离开长安的目的。
　　眼前人影一闪，适才那人已经站在她面前。薛芷芸一惊，这么快？那人声音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在下修习武功多年，穴道的位置移开，很遗憾，姑娘适才的点穴手法对在下无用。”
　　薛芷芸不语，手中暗自捏住几根茉雪针。那人问道：“姑娘执意不肯离开长安？”薛芷芸心里微紧，“我为何要离开长安？”那人缓缓说道：“此中的原因，姑娘不必知道。”薛芷芸正寻思脱身之策，转移那人注意道：“那阁下于左丞相是何关系？为何假借左丞相的名义来找我？”
　　那人目无表情地扫视薛芷芸，“姑娘的话，在下不会回答。”薛芷芸咬牙道：“你什么都不说，我为何要跟你离开长安？”他眼神一肃，“那姑娘是执意不肯离开了？”薛芷芸见他的表情变得狠厉，“不错。”也担心地一步步向后退。
　　那人道：“那在下就不会手下留情，留不得你了！”薛芷芸见他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听他的语气，已知他动了杀机。不住向后退，发现脚边一空，后面正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薛芷芸退无可退，“我知今日会毙命于此，想请教阁下一些问题，还请阁下解答。让我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见那人不说话，薛芷芸问道：“阁下为何让我离开长安？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你又何以动杀机？”薛芷芸顿了一顿，“指使你的人，究竟是谁？”那人眸光赫然一闪，“姑娘猜得准，不过聪明不一定便是好事，今日姑娘是必须亡于此了。这些问题，待姑娘死后在下一定一一解答。”
　　薛芷芸心知难以逃脱，一把把茉雪针祭出，直击那人要穴。那人有刚才的教训，已有防备，闪开了些，却仍然中了数针。手掌拍出，击中薛芷芸左肩，她闪避不及，直落入身后的湖中。“茉雪针？！”那人惊讶，“身份如此不简单，就更加留不得了。”
　　他看着渐渐平静的湖面，进退两难。主子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自己此刻却浑身酸麻，难以动弹，正想办法间，眼前却是一黑。
　　虽已是春天，湖水却极为寒冷，薛芷芸刚落入湖中就意识到这点。索性适才那人中了针，出掌不重，她也没怎么受伤。但只觉湖水冰冷刺骨，浑身僵硬地无法动弹，她不识水性，呛了几口水，才觉得惊惧。
　　耳边忽闻落水声，她已被一人抱住，她被带着游到岸上，呼吸才突然一畅，她不由咳了几口水出来，有人紧张地轻拍她的面颊，又听到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芸儿……你怎么样？快醒醒……”
　　薛芷芸浑身一震，猛然睁开眼，她被一人紧抱在怀里，他墨色的长发湿透，有许些落在她面上，浅棕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清浅剔透，五官精美又和谐地搭配，清俊绝伦的面上布满水珠，滴落在她脸上。他的一袭青衫已经湿透。薛芷芸睁大眼睛看眼前的人，半晌之后才平复了心情，“靖轩？”
　　段靖轩面上有别样的神采，“芸儿……你……还好么？”薛芷芸点头，“还好。”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中，“请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段靖轩神色一黯，“你非要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么？”
　　见薛芷芸眉头深锁，段靖轩也只得放她下来，薛芷芸见出掌打她的那人昏迷在岸边，正要说话，却见段靖轩一脸红晕地着自己，薛芷芸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衫湿透，春衫单薄，贴在身上，玲珑毕现。
　　薛芷芸的脸一红，羞恼难当。“非礼勿视。”段靖轩不自然地别过头去，浅棕色的眸子因为她疏离的语气黯淡下来。听见薛芷芸不时打喷嚏，段靖轩慌了神，奈何自己的衣物也已湿透，“可是着凉了么？快回城里吧……”
　　薛芷芸想着两人现在的样子回长安会被别人想成什么样，摇头道：“不碍事的。”段靖轩知道她的顾虑，指了指前面那隐秘的小山洞，“那里的风没有这么大，先去把衣物烤干了再说，可好？”薛芷芸也不说话，点头应允。
　　她的目光复又落到躺在地上的那人身上，段靖轩道：“只是击晕了他，不过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薛芷芸不再管，随着段靖轩走到那山洞前。段靖轩捡了枯枝点燃，薛芷芸觉得寒意稍褪，抬头就看到段靖轩的侧脸，有些失神。已有数月未曾见过他，仍然清俊优秀如昔，却略显瘦削。薛芷芸忽然觉得恍若隔世，没想到两人几月后的初次相见会是这样的情形。

作者有话说

　　平时要上课，比较忙……更新的慢~见谅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