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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云破月来花弄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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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府送来的聘礼源源不断,无数奇珍异宝被人笑逐颜开地抬进相府。奢华铺张,绚丽夺目。
婚礼如期而至,还未到天亮便开始梳妆,穿上奢侈的红底缎绣金纹的嫁裳,戴上庄重奢华的凤冠,披上霞帔,宛若一条艳丽的彩色丝带,绕过脖颈,披挂在胸前。薛芷芸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待最后装扮完成,便向父母跪恩辞行。
薛芷芸被郭怡扶起来,明显感觉到郭怡的手有些颤抖,她忍不住道:“娘,别难过。女儿会经常回来看你们……”郭怡泪光盈盈,摇了摇头,眼里却有宽慰的笑意,“傻丫头,嫁了人怎能说回来就回来?你有这份心,娘和你爹就很欢喜了。”薛宴先微笑,却不掩一丝忧色,“芸儿,右相府不比自家里。记住,谨言慎行。段公子只有你一妻,不会亏待你的。”
“老爷,夫人,小姐,吉时已到。”董姑姑道。郭怡最后握了握薛芷芸的手,“该启程了。”薛芷芸一阵沉默,“爹,娘,你们……保重。”
鸾仪在礼乐声中停下了右相府门口,“小姐,到了。”轿帘外传来碧兰的声音。薛芷芸正要站起身,腿上却一阵酸麻,层层衣物压在身上,似乎重逾千金。薛芷芸行动不便,一双有力的手却把她扶出了轿门。走过长长的红毯,却听旁边的声音道:“小心,前面是门槛。”年轻男子的声音很温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薛芷芸听到他好心的提醒,不觉一怔,这便是要与她携手一生的那个人么?他此刻就在自己身旁……
拜了堂,薛芷芸坐在新房之中安静地坐着,等待着新郎到来。薛芷芸一整天披着这一身累赘的喜服,从早到晚没有吃喝,饶是她习武多年,也觉得有些疲累。安静的洞房外是喧嚣刺耳的礼乐声和觥筹交错的声音。
薛芷芸等得不耐,门忽然被推开了,一旁的丫鬟唤道:“少爷。”薛芷芸的心一紧,他到底还是来了。一阵繁琐的仪式结束后,房中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只余下他们二人。
盖巾猝不及防地被人掀开。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薛芷芸一皱眉头,抬头看到那张精致的面容,墨色的长发懒懒地垂落下来,眼眸是浅浅的棕色,深邃不可捉摸,清俊绝伦,浑身仿佛闪耀着耀目的光芒,果然是非常优秀的美男子……
薛芷芸正待开口说话,“怀心……”段靖轩却先开口唤道。薛芷芸脸色一沉,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开场白,这分明是在唤着其他女子的名字。“怀心……对不起……”段靖轩的手捧起她的脸,眼神悠远飘忽,薛芷芸下意识地往后一退,眼疾手快地抓起桌上的酒杯,把杯中的酒尽数泼到段靖轩脸上。
酒顺着段靖轩的脸上流下来,他怔了怔,却清醒了不少。薛芷芸冷冷地开口:“对不住,我可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你看清些。”“我……”段靖轩清醒过来,神色异常尴尬,不知如何作答。却见薛芷芸自顾自地解下两人绑在一起的衣角,慢条斯理地吃起东西来。她却觉得有些苦涩,这就是她将要托付一生的人么?竟然在成婚当晚对着自己念着旁人的名字……
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异,过了半晌,段靖轩才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薛芷芸看向他,他的头发仍湿湿地滴着酒,也不擦。薛芷芸不由暗叹,自己是失态了,怎能在新婚之夜泼新郎一脸的酒呢?就算他念着他人,也终归是她的夫君,她的良人,右丞相段允源的独子。偏偏自己的眼里容不得沙子。男的这个段靖轩好脾气的没有发火,没有斥她有失妇德,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薛芷芸。”她语带试探,“抱歉……刚刚……”段靖轩摇摇头,“是我失态了。”这个叫“怀心”的女子,一定是段靖轩心爱的人吧……他这些年连妾室都不曾娶,也是为了她吧?嫁给这样一个痴情的人,薛芷芸不知道自己是幸还是不幸。
房中又安静下来,段靖轩的脸上有酒意的潮红,他支吾道:“你……不早了……我,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你先休息吧……”不等薛芷芸回答,他已经逃也似的离开了新房,薛芷芸不由苦笑,心中又是一阵轻松释然。
第二日,全右相府的人都知道,在两人新婚之夜,新郎在书房睡到天明,连新娘一根指头都没碰一下。相府中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有探究好奇,还有一丝嘲讽。虽然他们的目光有些顾虑地躲躲闪闪,但还是被薛芷芸尽收眼底。
薛芷芸按规矩去向段允源请安,段允源只有段靖轩的母亲赵氏这一个妻子,赵氏早年就去世了,段允源也难得的没有再娶。再次见着段靖轩,他的面上微微有些不自然。
段允源把两人叫道跟前,质问段靖轩道:“你为何如此?”段靖轩不语,段允源眉头一皱,“你……这是皇上下的圣旨,莫非你连圣旨也想违抗?!”段靖轩脸色不变,“父亲,我已依着圣旨娶了薛小姐,并没有违抗圣旨。”
段允源怒道:“竖子!你忘了你祖母的心愿么?!”段靖轩一怔,眼里有迷茫之色。薛芷芸插口道:“岳父,其实……昨日是我身子不大舒服,所以,他才……这并非靖轩的错……”段靖轩一怔,目光投向薛芷芸,薛芷芸对他微微一笑,清浅的眸子似冰雪消融时的清澈,段靖轩一时竟有些失神。
段允源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仍有些狐疑,但还是道:“这些事,还是让你们自己解决……”他叹了口气,“罢了,你们先回吧。以后没事就不用来请安了。”
薛、段二人走出来,静默了一阵,段靖轩开口道:“想不到你会帮我说话。多谢……”生涩地说出最后两个字,薛芷芸不由失笑,“不用谢我,自然不可能事事都在意料之中。”段靖轩听得她话中有话,看了她一眼,她的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眼却似寒星一般耀耀生光。她容貌并非极美,却让人难以自禁地注视,移不开眼来。
看着薛芷芸诧异的目光,段靖轩微一凛神,暗觉失态,只笑道:“是啊。我没想到昨日竟会被新娘破了一脸的酒。”薛芷芸微窘,脱口道:“我亦没有想到,新婚之夜,自己的夫君却口口声声对着我叫着别人的名字。”话一出口,薛芷芸便有些后悔了。
果然,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又尴尬起来,段靖轩的目光变幻不定,最后被一丝浅浅的愧疚替代,“是委屈了你……”薛芷芸把头转向一边,“没什么委屈的,这是圣旨不是么?你我皆不能选择什么。你不用觉得抱歉,来日方长,你可以试着慢慢补救。”段靖轩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愣,脱口应道:“好。”这个字说出口,连他自己都微微惊讶。
两人并肩向前走,风吹过时,庭院中小岛两旁的树叶四处飘飞,“我和她很像么?”薛芷芸低声问道。“什么?”段靖轩愕然,对她的意思有些不明,但她没有再开口。半晌后,薛芷芸以为他不会再说,却听他道:“不像……”薛芷芸淡淡问道:“那么,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她的出身不怎么好,她的父亲,是‘天海绣庄’里的一个伙计,她很单纯,也很善良……”段靖轩回忆着,眼底浮出温和迷茫的神色,薛芷芸静静地听着,段靖轩道:“其实,那家绣庄是爹的产业,一直交给我在打理。那年绣庄运送一批很珍贵的绣品,在运送途中下了暴雨,绣品损失很严重,她却淋着雨,把绣品紧紧护在怀里,自己却浑身湿透地跑到绣庄,在我面前晕了过去……我……”
段靖轩的脸红了,有些支吾起来,薛芷芸狐疑道:“你们……已有了夫妻之实?”段靖轩的脸涨的通红,“这……这都怪我……怀心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我答应给她一个名分……没想到,爹怎么也不答应……我对不起怀心……”难怪他一直不肯娶亲,这一次,他也是因为圣旨而无可奈何吧……不过,以段靖轩这样的人,当初应当不至于做出那样的事,实在有些奇怪。
段靖轩也不再说话,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我终是负了她……不过,你放心……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薛芷芸苦涩地笑了几声,什么都可以给?只怕自己想要的,他还是给不起的。他的心思牢牢系在旁人身上。右相位高权重,段靖轩协助于父亲,段允源也隐隐有让他接替之意。薛芷芸嫁给段靖轩,鼎鼎有名的二公子之一的“风华”公子,她好像什么都得到了,又好像一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