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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昏君” ...

  •   等陈忠送去补汤的时候,承瑚早在连豆子的服侍下脱了外衫,上了床,闭着眼睛躺了好久,可脑子里依旧还是念着先帝去世留下的尾巴。
      先帝去世那晚和平常本没什么分别。他早早就用了膳,然后读书自省,晚上依旧一个人歇的,但刚吹灭了烛火,外头陈忠就带了了月阖宫的消息。先帝傍晚的时候招钱翰林写了太子承瑚所行不端,决意废黜,改立贵妃所出的七皇子为太子的诏书。诏书一式四份,宫里头两份,钱翰林手里一份,还有一份命人送往礼部部堂。宫外的两份,当晚就被人截下来,秘密烧毁了。
      而藏在宫里议事的河清殿中的那份旨意,也早已被付之一炬。还有一份盖了大印的圣旨,被先帝送给了贵妃和七皇子,至今没有找到。先贵妃和七皇子如今被软禁在灵堂外的房舍里,月阖宫被翻了个底儿朝天,但还是没有找到。
      会在哪儿呢?
      “陛下。”承瑚迷迷糊糊之间,意识已经渐行渐远。听见耳边有人呼唤,立时惊醒了过来,使劲儿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连豆子。只见他担忧地看着承瑚,鹿一般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的探寻和疑问,但却一个字也没问出口。
      承瑚的心瞬间就软成了一滩水,撑着胳膊肘,抬起身接过他手里的白瓷,眼睛不觉扫过他纤细指尖上的微红,随口问了一句,“没拿东西垫一垫?”
      承瑚话刚说完,就想起旁的事来,抬眼望连豆子身后一望,本以为能看见陈忠,却不想半个人影都没有,屋子里依旧只有自己两个。承瑚眼睛一转就想得明白,估计是陈忠他们多心,怕扰了自己和豆子的好事,不敢进来。
      “不烫。”连豆子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果然又是红红的一片。他自小便是如此,手指生得白嫩,稍微红些便看起来怕人无比。只是他身为下贱,挨打受罚都是常事,就算有些小伤也少有人过问,免得不慎之下成了编排贵人。
      被人关心的感觉对连豆子来说略显稀奇。他看了承瑚一眼,却发现他拿着勺子的手有些颤抖,似乎是耗光了力气,连手指都用不上劲儿了。
      “叫你看笑话了。”承瑚顺着连豆子的眼光落到自己手上。和连豆子的手相比,他的手更加苍白,手指甲也有些微微发紫,手指尖则被烟熏的干燥起皮。陈忠下午的时候就带了油脂,想要给他涂在手上,免得再度开裂,但一直没来得及,等到此时,愈发显得粗糙辛劳。
      “陛下侍先帝至孝,只是还要顾惜自己的身子。”连豆子本欲照着往日的客套词说说,但这话一出口,却陡然显得讽刺起来。他们两个都知道,先帝早有废太子之意,且去的那么突然。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包藏祸心,谋父弑君之人?”承瑚一看连豆子懊悔的神色和突然闭上的嘴巴,不由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参汤道,“我自三岁被父皇立为太子,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从小到大,没有一日不是听从天下圣贤大儒的教导,修习爱民侍君,以忠孝治天下之道。不敢有一日偏移疏忽。若我自己为了这至高无上的权位,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后世子孙怕是要代代以此为阶,宫闱之中也会疑乱从生,再也不得安宁。”
      “奴才,奴才并不敢疑陛下。只是”连豆子头一次听到过这种话来,往日在贵妃身边,耳朵里的话都是盛宠如何,富贵如何,天下如何,倒是从未听过后世子孙等话。这话骤然令连豆子心头一惊,望着承瑚的眼里也多了些许敬佩之意。他从来就想不了那么远的事情,平日里听贵妃娘娘说七皇子聪慧读书好,也并不知这所谓的聪慧、读书有什么用。但面前承瑚这般模样,倒叫他恍惚明白了一二。
      “只是你到底是月阖宫出来的人,自然要向着旧主的。我明白。”承瑚看着连豆子眼睛里的光芒,心头着实高兴。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也没曾想这么快就叫连豆子对自己改观。因此见他这般犹豫,紧接着便把话抢了来。
      “不过,七弟也长大了,也该去藩地学着做个王爷了。你就来我这里,好不好?”承瑚说到这里心念一动,伸手去拉连豆子。
      “奴才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自然是听陛下的吩咐。”连豆子苦笑了一下,这话哄哄外头那些想攀高枝儿的宫女就罢了。他有自知之明,根本容不得他说个不字。
      “听你这话,好像我就是个乡间恶霸纨绔,喜欢威胁逼迫似的。”承瑚把手里的参汤往床头小几子上一放,面上虽还带笑,眼里却多了不少锋芒。
      连豆子一听就知道刚才自己嘴快要遭,自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忙着解释,“奴才不敢,奴才只是以前少在陛下面前应对,战战兢兢,不知所措,才说错了话。绝无诋毁之意。”
      “我不是怪你,是心疼你。”承瑚见连豆子跪下去后不见了人,只好亲自劳动身子,往外挪了挪,伸手要扶起他来,“起来吧,别怕,我喜欢你很久了,舍不得你这么拘礼。等你以后在我身边惯了,也就知道了,我这人心肠最软,尤其看不得喜欢的人受委屈。来,起来。”
      “谢陛下。”连豆子把手搭在承瑚的手上,他的手很暖,看着自己的眼睛也很温柔。连豆子顺着他的力道,慢慢爬上了床,挨着他身边躺了下来,想要伸手去脱他的里衣,却被承瑚止住了。
      “这些不急,等热孝过去,我再教你。”承瑚本来就累得狠了,就算喝了几口参汤也撑不起多少精神,与连豆子说完话,一闭上眼就睡着了。倒是连豆子,一会儿睁着眼,一会儿闭着眼,挺了半夜,都是混混沌沌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夜到底睡没睡着。

      第二日一遭,陈忠进来的时候,昨晚放在小几上的白瓷盅不知何时翻倒了,参汤洒了一地,甚至沾湿了床边的些,显得分外淫靡,好似昨晚两人翻雨覆雨,做了不少事情一样。
      等再往床上看时,正见连豆子侧着身子挤在承瑚的臂弯里,一张小脸趴在承瑚的肩上,半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嘴巴旁边的衣服上还带着点点可疑的口水痕迹。而承瑚的手则更加急切地伸到了连豆子的亵裤里,根本不愿意拿出来。
      陈忠一时有些为难。他原本还想趁着连豆子没醒,问问承瑚该如何处置他。幸一个小太监本不算什么大事,但这个连豆子跟着贵妃多年,怎么也让人不能放心。更何况……
      “到时辰了?”承瑚日日听课、上朝,就算再累也起不来太晚。听见动静就醒了。而后自然而然地把右手从人家的裤子里拿了出来,伸了下胳膊,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就要起身上朝。
      可承瑚的身子刚一动,埋在他身旁,睡得昏天黑地的连豆子立时就不乐意了,甚至还把胳膊往前伸了伸,压在承瑚的胸上,不许他逃走。
      “奴才叫他起来?”陈忠跟着承瑚也有十几年了,知道他平日向来不喜欢人粘着,但现在这样的情景也着实少见。就算是当年的太子妃,也没得过这般的待遇。
      “小点声。”承瑚瞪了陈忠一眼,抬头把颈下的枕头拿了起来,一边起身,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枕头塞到了连豆子的怀里,生怕惊醒了他。
      陈忠微微有点牙酸,感觉自己好似看到了先皇与贵妃在一起的场景。当年先皇对满宫的女子都草草敷衍,只有对贵妃细致温柔、小心呵护,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玻璃人似的疼着。非但不许旁人说贵妃的不是,而且还帮着贵妃隐瞒错处,甚至命人树碑立传,提携其家人。桩桩件件,随便提出一个都叫人背地里称上一句“昏君”。
      “出来。”承瑚下了床,也不急着穿衣洗漱,披上件外套就出了内殿,等眼看着里头的门关好了,方才开口,“昨儿吓着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你们别故意叫他起来,让他好生睡到自己醒。”
      “诺。”陈忠和殿内的一众人等原本已猜了一个晚上,这时候听见听见新帝吩咐,个个心里头都在挤眉弄眼。有那心思多的,早在心里默默演了好几处的戏折子,写了无数的话本,就差放在青楼楚馆里助兴用了。
      等连豆子醒来的时候,寝宫里伺候的宫人也跟着热络了不少。热腾腾的早膳,崭新的衣服,不断嘴的奉承阿谀……捧得连豆子都有些飘飘然,更别提承瑚走时下的旨意,提封连豆子为二等大太监,总管月阖宫。
      这晕乎乎犹如喝醉了酒的样子一直持续到中午,直到连豆子听说,刚刚搬到寿康宫的先贵妃因思念先皇,昨晚趁着宫人不备,悬梁自缢身亡,现在七皇子已经哭昏过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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