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敖岸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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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钟南侯府众人启程。
钟南侯陈从横及其嫡长子陈坐行度边关，故圣上应允钟南侯夫人江氏代为主祭。
陈育沛趴在马车的软榻上，面前的矮桌摆布着琳琅满目的吃食。她兴致一般，对这些都提不起多大的兴趣来。
与她同乘的是瑞雪，本该是迎余陪着一道的。但她现在的身子显然受不住马车的颠簸和路途的遥远，到时候去普陀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去养病的呢。
陈育沛本就有所顾忌，再加上母亲后续又提点了几句，她就携了瑞雪出门。瑞雪性子稳重大方，比起单纯懵懂的妹妹丰年不失为更好的人选。
瑞雪撩开小帘子问道：“小姐，外头风景很美的，您不瞧瞧？”
一阵清爽的气息迎面而来，对比之下确实车内有几分窒闷。陈育沛半起身，就着已被撩开的帷幔往外望。
马车行的很快，偶尔会有颠簸，她紧紧扒住窗桧。绿柳绦绦，小雨淅淅。柳条已然抽芽，嫩绿的色泽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活像一幅上好的泼墨画。
一阵马蹄声入耳，然并不是来自这辆马车。
江离娟的马车打头阵，接着按辈分下来是屈姨娘的马车，陈容裔同她坐一处。她这辆理应是殿后的才对，后方哪里会传来第二声马蹄响。
马车正在赶的路叫做旧尘路，是去往敖岸山的必经之路。另一条名为莫拾路，合一起意为莫拾旧尘，不要再拾捡旧时尘事。
平时是断然无人来此的，也就寒食节这天路上热闹点，后面的那辆马车也必定是赶往普陀寺的勋贵人家。这样想着，陈育沛不禁将身子往后探出去半截，试图分辨出马车的来头。
这可把瑞雪吓得一哆嗦，赶紧拽住她的衣袖，“小姐！小心点，马车行得很快的。”
“放心吧，我有分寸。”
她努力地斜眼记住后面马车的所有特征，令人失望的是除了一个矮小黝黑的车夫外，无迹可寻。
照理为彰显身份，名门勋贵之家的马车之上势必会有标识。例如他们钟南侯府的马车的车顶会置一颗明珠，车头两端挂下两盏带钟字的灯笼。
那辆马车，恕她直言，与寻常百姓乘坐的别无一二。
拐过前面的弯口就是莫拾路了，过了莫拾路就到敖岸山了。莫拾路较之旧尘路更为宽敞些，行得紧凑的话一下子能容纳两辆马车。
“小姐，弯口风大，您赶紧进来吧。”瑞雪又忍不住出声提醒，就怕一个不小心她就得掉脑袋了。
就在此时，耳边的马蹄声愈发急促，也愈发响亮。竟在片刻间与她们并驾齐驱，两头的声响一同涌进耳内，她只觉头昏脑胀。
下一瞬，陈育沛瞪大了双眼，暗自咽下一口唾液。
翩翩公子，仿似谪仙，宛若上神。
风扬起他耳边一抹鬓发，仙人未觉。依旧好似闲暇般凝望手中纸页，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又一下拉近距离。真可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晏望淮。
她陡然将身子伏下去，脑袋堪堪抵住窗柩下的一方边壁，两颊晕染上些许不正常的酡红。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窥视男子这种事就算给她城墙那般厚的脸皮，她也是没法干的理直气壮。
这样两辆马车并驾也不是个事儿，陈育沛对上瑞雪疑惑的眼神，忽而阴恻恻一笑。一向沉稳的后者鸡皮疙瘩落一地，直觉不妙。
“瑞雪啊，咱们钟南侯府的威严是不是不容挑衅？”披着羊皮的大灰狼循循善诱，语调良善柔和。
小羊羔点头，面上一派严肃。钟南侯府坐镇定京城南面，先祖传下“精忠报国”的训诫。朝代更替，侯府文武人才辈出，使其屹立不倒。在朝廷坐拥一派不小势力，威严自然是不容挑衅。
大灰狼见羊羔的反应很是满意，继续说道：“我方才在外头瞧见有人居然胆敢赶超我们的马车，这是不是对咱们钟南侯府威严的挑衅？”
羊羔仔细想了会儿，又转头往外瞥了眼，发现的确有一辆普通马车在与她们并驾齐驱，隐隐有超越之势。
“照小姐您这么一说，奴婢也觉得有理。”
大灰狼更满意了，嘴角的笑都要咧到脑后去了，“母亲又是个温和的性子，不喜与争。你想想若是待会儿那马车越过了母亲那辆，那咱们钟南侯府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威严何在？”
羊羔略微一思忖，更加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那该怎么办，拦下他们？”
“唉！”大灰狼摇头晃脑，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那怎么能行，拦下他们动作太大势必会让母亲发现。叫她发现了那咱们钟南侯府这一行就是不好的开端，而且旁边那辆马车里的百姓也势必会受牵连。”
大灰狼附在羔羊耳旁，轻声吩咐了几句后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去吧。
半刻钟后，撩开车帘想要透口气的屈沉香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杏眼时吓了一跳，身子猛地往后跌去。若不是有陈容裔的相扶，怕是得摔得青紫一块。
她极快地藏起面上的惶恐，柔媚一笑道：“是育沛啊，这怎么就到我们边上了？”
陈育沛不予回答，依旧是那副盛满笑意的样子。
屈沉香悻悻地将帘子放下去，车内再闷她都不会撩起来了。想到刚才那张脸无来由地哆嗦了一下，跟刚从地府里出来讨债似的。
陈容裔轻抚她脊背，替她顺气。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那头，陈育沛对着瑞雪盈盈一笑，问道：“可怖么？”
后者哪敢点头，忙不迭否认。想到小姐刚才的吩咐，她慢慢回过神来，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不安。
“小姐，我们这样堵住后面的马车，是不是不太好？万一那车里的人... ...”
“这也是咱们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嘛，到时候同母亲好好道明，她会理解我们的。”
“... ...”瑞雪觉得她被转移话题了，但是又说不出更多反驳的话论，也就此作罢。
陈育沛勾起小腿，哼起小调，嘬一口桃花酿，好不惬意。
她可是个顶顶记仇的，别人若是敢伤她半分，莫要让她抓住契机，一旦抓住了，她必十倍百倍地施加返还。上次在府中那登徒子理直气壮地揩油的事情，她可是都记得的。
镇国公府作为问鼎定京城北边的大权势，寒食节这天也势必要赶往敖岸山祭祖的。镇国公府世子爷的马车落下了队伍，这岂不就是契机？
此刻被人腹诽的“登徒子”正平静且专注地翻看兵书，霁月清风，凝望久、鄮山苍。
云旗忍不住开口道：“主子，我们被堵了。”
马车行驶速度显然被迫下去不少，连车帘都稳稳垂着。晏望淮终于从书卷中抬起头来，凤眸微睨，薄唇轻启：“蔼生，怎么回事。”
驱车的蔼生漠着张脸，粗黝的眉毛少见地蹙了起来，“钟南侯府的马车挡在了前面，属下不知。”不知道哪里开罪了对方，要堵住这边的去路。
晏望淮颔首示意，随后一道黑影就伴风而出。顷刻间又撩帘进来，携进簌簌冷意。
“主子，是钟南侯府嫡小姐的马车。”
“知道了。”
出府时江挽落下了为此番入寺特地誊抄的经文，晏北禄命他返身去取，这才脱离了镇国公府的车队，落了单。没想到半路跳出来只拦路虎，确切来说，是拦路猫。
甚是有趣。
“蔼生，慢下来，轮子有动就行了。”语毕，晏望淮继续低头阅览兵书，周身的气度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于是乎，莫拾路上空的鸟儿们看到的是这样一番场景：共四辆马车，第一辆在有条不紊地行进，中间两辆并排而行，与前一辆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最后那辆不知怎得，慢得好似老妪匍匐前进般，被前头拉开了老大的距离。
申时一刻，敖岸山山脚处众多马车停泊，热闹壮观，打破了平时的宁静。
世家公子小姐们见惯了定京城的亭台楼宇，深山茂林这类景象倒是少见又新鲜，眼神止不住地往四周打量。老爷们相互问好，官场的招式一轮下来倒是谁也没套着谁的话。夫人们聚在一起话家常、谈论衣着饰品，再扯到自家孩子身上，该做媒的做媒，该结拜的结拜。
负责迎接贵客的小僧净空只觉脑瓜子嗡嗡作疼，暗自腹诽净慧师兄不厚道，将苦差事留给自己。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可不敢表露出丝毫，虽说佛家子弟被告诫不可虚与委蛇，但眼前这些施主他可是一个都不敢得罪。
那可都是官场上响当当的名号，要是惹得一个不高兴，今年的香火钱可就别指望了。阿弥陀佛，供奉佛祖您老人家靠的就是这香火钱，您可莫要责怪弟子。
“镇国公府到！”
净空耳边的嗡嗡声淡去不少，听到这名号更是眼前一亮。来了！超大份香火钱！
刚想要凑上去迎接，就见几位老爷们一窝蜂涌了上去，个个冲得比谁都猛。他瞧了瞧自己瘦弱的小身板，决定待在原地等人过来。
“啊呀，国公爷最近别来无恙啊。”
“老臣很是认同国公爷今早朝上提出的治汛之法，不妨咱们深入探讨一下？”
“实不相瞒啊国公爷，小女对世子是倾心的很，您看能否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呢？”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第十章 敖岸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