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渡逢舟》麦子与卡夫卡

3、第 3 章

　　简飞重新来到了案发现场，客厅里摆着一架醒目的三角钢琴。但是因为和案发区域还是有段距离，当时并没有仔细去排查。

　　简飞站在钢琴旁边，俯下身一点一点的观察。钢琴看上去很新，应该并没有用多久。顶盖被撑起，但顶盖的上方浮着一层薄薄的均匀分布的灰。简飞把顶盖小心的放了下来，看起来这架钢琴应该很久没人弹奏了。但如果王一萧最近要排练的话，没理由不用啊。钢琴脚边有一盆花，和整个客厅的布局相比显得非常突兀。他又往顶盖上细细看了一圈，突然发现顶盖的左上角有一圈没有灰的痕迹，而这痕迹，他把花盆拿上去比了比，和盆底一模一样！

　　简飞立刻掏出了手机，给刘队打了一个电话，“师父，可能是调琴师！”他的语气有点激动，“我来了一趟案发现场。我发现王国家的钢琴顶盖上的灰很均匀，应该是扣着的时候掉落的。但现在是打开了，而且上面放的花盆也被放到了地上。如果是王一萧要用的话，应该不会不去擦灰。这说明可能是钢琴太久没弹了，请人来调过音。”

　　刘队点了点头，“有可能，这样说来他的手提箱可能用来放这些调音设备，也没有人怀疑。足够藏一把刀了。”

　　简飞附和了一声，他翻出琴凳下的册子里印的厂家地址，说：“我这边看到可能是悦音琴行这家。”

　　刘队哈哈笑了一下，说，“行啊，你小子，要是案子破了记头功啊。”立刻转头对身边的人吩咐，“立刻出发，去乐音！”

　　简飞也马上行动，立刻往琴行开过去。

　　琴行的老板对警察的到来一脸错愕，说：“他们是前两天联系过我们，要去调音。我让小孙去了，这小子很专业。小孙？”老板说着朝里面叫了一声，见没人回答，这才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袋，说，“瞧我这记性，他这几天不舒服，请假了。”

　　简飞和站在他旁边的朱勇对视一眼，暗叫不好，立刻问明了他家地址，向他家冲过去。果不其然吃了个闭门羹，老刘见状低骂了一声，留了一部分人整理现场，同时立刻吩咐局里查最近的出入记录。根据调查，发现他在一周前已经坐上了去M镇的动车，那里正好是他的老家，其后再也没有动过了。

　　老刘立刻委托了对方警局配合抓捕，招呼大家重新回到警局拿出证据来一一对比，发现前后的事情也就对上了。

　　这个人叫孙军，M镇人，和王国是一个镇里出来的。明面上没有任何交集，但是一查发现，孙军有个哥哥，叫孙强，十年前死于一场工厂事故，而这个厂的厂长，正是王国。王国那时候正是资本积累初期，血汗工厂的事实被孙军发现后，那么他利用职业之便，入室行凶的理由就说得通了。

　　对面警局的办事效率也很高，晚上7点孙军就在家里被顺利抓获。

　　简飞疲惫的站在办公室的走廊里，重新点燃了一只烟。事情七七八八的，差不多已经快了结了。但他的心里还像被一块巨石压着，让他快喘不过气来。

　　王一萧还好吗？他会好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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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飞整理好手上的工作回去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他轻轻推开王一萧的房门，发现他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去，轻轻的把桌上的灯关了。他弯下腰，手从王一萧的膝弯探进去，轻柔地把他抱起来放在了床上，再伸手拿了一床被子给他盖着。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王一萧平日里全身散发出的那种疏离感随着他的入睡消失不见，头发软软地搭在他的眼睛上，睫毛很长，显得乖巧极了。但这种乖巧，却看得简飞心里一阵酸涩。

　　呆了一会，他站起来走到门边，随手把灯关了，正要关门，却听到王一萧闷闷的说了一声，“别关灯。”

　　简飞怔了一下，说了声“好”，把灯重新又打开了。他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抱了枕头和被子，挨着王一萧躺下了，他伸手轻轻地握住王一萧的手，温柔地说了一声，“睡吧，一萧。”

　　王一萧闭着眼，应了一声，回握住了他的手，“谢谢你，哥。”

　　简飞侧过脸去看着他，要说的话在喉头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他只是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谢什么，傻瓜。快睡吧。”声音里满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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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周日，简飞起床给王一萧做了早餐，王一萧把最后一口面包放进嘴里，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案子有进展了，是么？”

　　简飞停下了往面包上抹果酱的手，“是，凶手抓住了。”他笑了笑，扯过纸巾擦了擦手，最后还是决定不再瞒他，把前因后果给他讲了。

　　王一萧紧抿着唇，问：“是因为我的钢琴表演，所以爸妈请了调琴师来调钢琴，为了方便我练习。”他的眼眶有点红，“是因为我，对吧？”

　　简飞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伸出手攥住他的手腕，严肃的对他说，“王一萧，你要记住，世界上的罪恶，可能有一万种方式出现在你身边，不是因为你当时正在做什么，不是因为你曾经做了什么。他有一万种方法，你懂吗？永远不要去怪罪一个无辜的人，包括自己。”

　　王一萧看着他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那，他，会判死刑吗？”

　　“这个要看法院了。”简飞说，“但我国现在不太会判死刑了，他这种情况，可能是个无期。但你要相信法院会给出最公正的判决的。”他顿了顿，“如果你想去看开庭，我可以帮你申请，但我觉得或许我把结果告诉你更好一些。”过程有多残忍，简飞知道，像一层一层撕开他的皮。

　　王一萧攥紧了拳头，一字一顿，“我要去，你带我去。”

　　“好。”简飞点了点头。

　　他突然意识到，王一萧的骨子里有一种称得上是坚韧的东西，足够支撑着他去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简飞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想做点什么调节下沉闷的气氛，对王一萧说：“你会打篮球么？今天天气很好，一起去打球吧？”

　　王一萧无所谓的说，“我不太打，但也行。”

　　简飞家楼下有一个篮球场，今天恰好没人，他带着王一萧下去先比了比定点投球，又觉得不过瘾，要和他真的比赛。

　　王一萧打得很卖力，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流下来，他抬手擦了擦汗，在简飞想绕过他抬手投球的瞬间跳起来，成功抢到了球。

　　“可以啊，你小子。”简飞赞叹了一声，“弹跳能力直逼科比啊。”

　　王一萧运着球，“一般一般，也就是赢一下你。”

　　简飞挑眉笑道，“再来再来，我还就不信了。”说着朝他跑了过去。

　　两人直到打得大汗淋漓，这才一人买了瓶可乐坐到路边喝着。王一萧侧过头看着简飞喝可乐的样子，他的侧脸在春日的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英挺也更加温柔，是想象中的“如果有个哥哥我的哥哥应该长成什么样”的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那种形象。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简飞喝了口可乐，也跟着笑了笑，“笑什么？我脸上有金子啊。”

　　王一萧靠在篮球场边的围栏上，笑着点了点头，“对啊，有金子，还闪闪发着光。”

　　简飞虚虚的从脸上好像拿了一个东西下来，作势抛给他，“送你了，哥的金子。”

　　王一萧也极配合，假装接了一下，“谢啦谢啦！”

　　两人被这个幼稚的举动逗得前仰后合。

　　等重新安静下来，王一萧收起脸上的笑意，极其严肃的说，“那个，哥，如果我那边好了，我就准备走了。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麻烦了。”

　　简飞怔了一下，转过身去看着他的眼睛，“你喜欢呆在我这儿么，一萧？”

　　王一萧别过脸去，轻轻地点下了头。他的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但他知道他必须去面对，面对从此以后只有一个人的生活。他低下头，眼里有什么东西泛出来，让他的视线一片模糊。

　　“我喜欢你呆在我这儿，”简飞接着说，“你一点也不麻烦。你愿意的话，就留下来吧？”他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腕，“一萧啊，你就把我当你哥哥，你就把这里当成家吧？”

　　王一萧转过身来，努力收起自己几乎涌出来的泪水，“你现在觉得我挺好玩，是因为我们刚认识没几天。我脾气臭，性子也冷漠，我爸妈都受不了我。时间一长，你就会觉得我烦。。。”

　　简飞被他的别扭的孩子心性弄得轻笑了一下，他一把把王一萧扯过来搂住他的肩，打断了他的话：“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弟弟，哪个弟弟没有小性子呢？我喜欢你，能包容你，想让你留下来，好么？”

　　王一萧在他突然的拥抱中涌起难以言明的感动，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他想，他有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哥哥，有了一个放学路上狂奔的终点，有了一个，栖息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