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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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而过，似乎不过几个转眼，靖王和枣花在徐家已经待了六天。
村子不大，一点小事都能弄得人尽皆知，可何况是救了人这么大的事。
这几天，不止村长家，连徐家的左邻右舍，日日都有人来登徐家的门。
这样的场面，借枣花个胆子，枣花都不敢让靖王露面，只能自己硬着头皮顶着众人各种意味不明的打量。
几回下来，别的不说，‘夫君’这两个字倒是喊得越发顺口了。
村里有二十来户人家，有徐家这样敦厚直爽的人家，也会有那样自私势利的人家，就像是住在徐家左后方的李家。
先是连着两天上门，又送鸡蛋又送药草，可等到第五天还没看到有人来徐家寻他们，至此待枣花的态度便是肉眼可见的冷淡。
世间人情冷暖，枣花早就尝过，心里根本没当一回事。
却不想不过半日的功夫，便破了功。
在徐家养伤的第七日，这天天气很好，徐嫂子抢过枣花手里的竹筐，笑着道，“这活用不着你帮忙，我自己就能行。今儿天气这样好，让你家夫君出来走动走动，总是呆在屋里没病也得闷出病来。”
将话说完，徐嫂子直接将竹筐背在身上，转身出门了。
枣花想了想，觉得徐嫂子的话有道理，将手洗干净后进了屋。
屋里，靖王正一步一步慢慢练习走路。
枣花上前先服侍靖王喝杯水，才开口劝靖王出屋走一走。
“外面阳光很好，”枣花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靖王，“爷，要不要去屋外走一走？”
养伤的日子，除了用饭睡觉，靖王大多数的时间都用来熟悉走路。时间一长，从刚开始的踉踉跄跄到现在虽慢但稳当，可谓是日渐成效。
瞧着靖王将一杯白水饮尽，枣花忙拎起茶壶给他添上一杯，眼巴巴地盯着靖王。
饮尽两杯水，解了渴劲，靖王才抬起眼望向枣花，点点头，“可。”
得到肯定的回复，枣花立刻笑得眉眼弯弯。
好不容易将靖王劝出屋，枣花很开心。
他们在徐家养伤已有七天，既没有任何人来寻也没听到任何消息，枣花满心惶惶，可每每望着靖王苍白消瘦的面容，一步一步蹒跚的身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不敢问，怕靖王伤神伤身，将所有话都压在心底，这几日枣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无论何时，只要靖王望过来，枣花的脸上都带着盈盈笑意，看不见一丝惊慌和忧愁。
屋外的阳光果然如枣花所说的那般好，洒在身上让靖王整个人都感觉到暖融融的。
枣花一手扶着靖王的左臂，一手指着前方，声音轻快，“爷，快看。前面就是徐嫂子自家的菜地，咱们今早吃到粥里的青菜就是从那摘下来的，是不是特别鲜嫩？我吃时觉得带着些些清甜味呢。”
“旁边绿油油细长条的是韭菜，徐嫂子说晚上做韭菜饼来吃。不得不说徐嫂子烙饼的手艺真一绝，今儿我可得瞪大眼细细看，等我学会了往后烙饼给爷吃。”
温暖的阳光，伴着枣花欢快的清脆的声音，暖意仿佛从指尖、皮肤，慢慢渗进心头。
靖王微微侧头悄悄地望向枣花，头上宽大的草帽遮住他深幽晦暗的目光，只觉得这暖意一股接着一股往心头涌来，暖得发烫，烫得他指尖微微有些发颤。
这几日以来，靖王冷眼旁观。
看着她不知疲倦地帮着徐嫂子干活，每日烧火劈柴喂鸡喂鸭。
看着她应付村中诸人的打听试探，从心虚到镇定，从心慌到坦然。
看着她白日里围在他身边忙忙碌碌，看着她夜晚中眉间紧蹙，难以入眠。
靖王知道枣花在担心什么，她的心思那般浅显易懂，靖王一望便知。
可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有几次他感觉到枣花已经忍不住要开口，但最终她依然选择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只是越发将自己忙得像个陀螺，倒是真像个任劳任怨的‘童养媳’。
一日接着一日地看着旁观着，靖王好奇枣花到底能坚持多久，然后就这样到了今日。
靖王的目光深且沉，枣花转头目光一触，心头一抖。
没等枣花开口说些什么，左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冷哼。
“哟，远远瞧着像，近一看竟真是苏家妹妹。”
枣花循声望去，前方站着的人竟是住在徐家后方的李家嫂子。
“李嫂子。”
枣花弯唇一笑，打了声招呼。
被称为李嫂子的这位妇人直直地望向靖王，无法令人感到舒服的打量像是要戳破草帽直接落到靖王的脸上。
枣花目光一冷，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靖王身前。
草帽下，靖王的目光闪了闪。
“呵，这是你家相公吧？”
李嫂子眉梢一挑，吊起的三角眼越发显得尖刻，“瞧着生得模样像是不错，只可惜人无完人，这腿脚…”
话未说完，便咯咯笑了两声，笑得枣花心火一簇一簇地冒。
腿脚怎么了？！
她家王爷腿脚好着呢！
靖王安静地站在那，可眼底却渐渐发冷。
就算是当初坐着轮椅时，都没人敢在自己面前说上半个字，没想到在这小小村落被一个农家妇人冷嘲热讽？！
真是好大的胆子！
徐家与李家前后住着，几乎每日都能碰上个两三回。
这两日每回碰见，李嫂子对枣花话里话外总是带着刺。
原因为何，枣花心里门清。
当初村里帮着徐家大哥将他们抬回来的人就有李嫂子的丈夫，那时李嫂子瞧着他们衣裳精致总觉得有利可图，可献了几天殷勤却迟迟没有回报，自然心生暗恼。
之前枣花没放心心上，可现在她竟敢嘲讽到王爷身上，这枣花就不能忍了！
枣花朝着走了两步，水汪汪的杏眼清透明亮，嘴角微弯，“听说，李嫂子的儿子明年打算下场？”
儿子几乎是这世上所有女人的命根子，更别提是会读书的儿子。
闻言，李嫂子笑得更得意了，“可不是嘛，学堂里的先生都说我家儿聪明着呢，明年先下场试试，往后说不定能中个秀才回来。”
读书科考素来是个费钱的，普通的庄户人家若能考上个秀才已是大大的荣耀了。
“哟，那可真是件大喜事。”
枣花笑眯眯地道，“不过，前日听嫂子家儿子背书，总觉得有一段背得不对，嫂子要不要回家去问问，免得既耽误功课又耽误考试。”
“不对？！”
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李嫂子的声音立马拔了一个高度，“怎么可能不对！学堂里的先生都没说错，你个小丫头片子能知道啥？！你又识得几个字！敢说我儿子背得不对！”
枣花不错眼地盯着李嫂子，瞧着她恼怒地要往自己身上，忙利落地侧过身，面上仍旧笑眯眯的，“我是没识得几个字，可架不住我家夫君可是读书人呢。”
“读书人？！”
李嫂子刚想‘呸呸’两声，忽然脑中一闪，想起徐嫂子曾提过这位腿脚不便的男子好像真是个读书人。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世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更别提在他们村里若谁家能出个读书人，简直能在村里扬着头走路。
瞧着李嫂子目光僵直地望着靖王，说不出话来。
枣花笑呵呵地转身回去扶住靖王的胳膊，“爷，走了好一会了，咱们回去吧？”
靖王点点头，脚步却没动。
他望了枣花一眼，然后直视前方启唇开口，微沉磁性的嗓音缓缓地在小院里响起，“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慢条斯理地，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有些人就算是粗衣着身，可仍掩不住其满身光华。
她只想吓唬吓唬李嫂子，却没想到靖王会接住她的话，将这场戏完整地‘唱下去’。
枣花扬起头望向靖王的侧脸，从他饱满的额头到高挺的鼻梁，从他长而密的睫毛到薄薄的嘴唇。
只这样望着，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
等到靖王声音停了，枣花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直到靖王的目光飘过来，枣花脸颊一热，忙将眼睛从他的脸上移开。
看着面前愣愣的李嫂子，枣花只觉得心情很好，“李嫂子，刚刚这段出自《大学》，正是你家儿子背错的一段。嫂子可得记好了，回去告诉孩子及时改正，免得误了自己。”
该说的说完了，枣花不再搭理李嫂子，只扶着靖王往回走。
等回到屋里，刚把草帽脱下，靖王忽然问道。
“你怎知那段出自《大学》？”
闻言，枣花有些不好意思，“在别院时，徐嬷嬷曾教我和小竹背过，有些熟悉。”
“背过？”
一听，靖王立刻来了兴致，“背来听听。”
枣花：“…”
她又不考科举，现在早就还给徐嬷嬷了好吧。
她躲开靖王炯炯有神的眼睛，讪讪一笑，“爷，我忘了。”
靖王：“…”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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