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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柔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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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这顿沉默又憋闷的早膳,徐家两夫妻一点不想耽搁地劝说枣花扶着靖王回屋歇息。
‘盛情难却’之下,余光瞧着靖王也坐不住了,枣花便赶紧扶他回去。
等靖王安稳地坐在床边,枣花刚呼出一口气便看见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脑中一个转念,枣花忙从桌上的壶中倒出一杯温水,伺候靖王漱口。
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平日里讲究的在此时毫无用武之地,靖王心里非常清楚。
伺候靖王漱过口,枣花蹲下身担心地抚了抚靖王的膝盖,压低声音,“爷,您的腿怎么样?疼不疼?我去拿热帕子给您敷一敷吧?”
山野庄户,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弄得到药。
水汪汪的杏眼,盛着满满的担忧,明亮又耀眼。
晃得靖王心头一颤。
“无事。”
靖王摇摇头,“歇一歇再看。”
枣花刚想接着开口,屋外忽然想起徐嫂子的声音。
枣花推门出去一看,便看见徐嫂子端着个木碗,碗里装着一团绿油油的被碾得细细碎碎的东西。
“这是村里我们自己用来治外伤的草药,均匀地敷在伤痛处就行,挺管用的。”
徐嫂子笑着道。
枣花忙道谢后伸手接过。
两人在河中顺流而下,身上有不少被岩石磕碰的地方,这草药来得及时。
枣花将草药端回屋去,将徐嫂子的话复述了一遍。
昨日昏昏沉沉的还没感觉,今日一提起,靖王方感觉到身上确实泛着疼。
靖王身上的伤处多在后背和腰侧,一夜过后,好些地方已泛起青紫,看着有些吓人。
靖王趴在床上,上衣被退下,枣花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将碗中的草药涂在他身上的伤处。
草药被碾得极碎,味道有些刺鼻,刚一接触皮肤会带来一股刺痛。
靖王没有防备,忍不住发出一声““嘶”。
枣花手一顿,“爷,没事吧?”
忍过刚开始的刺痛,然后则是一阵凉凉的舒服,靖王轻呼一口气,“无事。”
等涂到腰侧,不知是不是腰侧伤处更严重些,刺痛的感觉明显比背部增大了好多倍。
靖王闷哼一声,额上隐隐现出汗珠。
枣花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俯下身鼓起嘴对着靖王腰侧的伤处轻轻吹气。
为了让疼痛快点消失,枣花吹得又轻又卖力。
这样的方法能不能减缓痛楚,靖王不确定。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确实顾不上了腰侧伤处带来的疼痛。
清清凉凉的气息吹在腰侧,又轻又柔地从皮肤上滑过去,一股又痒又麻的感觉从脚底窜起,靖王咬紧压根才忍住下一声闷哼。
“行了,已经不疼了,不用涂了。”
话音刚落,靖王胳膊支起就要起身。
枣花右手端着碗,左手向前想要拦住,这一抓正好抓到了靖王的裤子。
“爷,您再忍一忍,药还没涂完呢。”
庄户人家生活不易,平日里很珍惜衣裳,都是洗了又洗,补了又补,都舍不得丢的。
靖王和枣花身上穿的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但这样洗过很多次的衣裳都无法避免地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松。
枣花一心盯着靖王身上的伤处,根本没注意到靖王的裤子在左手的抓握下已渐渐有下滑的趋势。
她没发现,却不代表靖王没有发现。
“松手!”
急速且低沉的嗓音,靖王转头看向枣花,目光利得像箭。
熟悉的威压,吓得枣花浑身一抖。
而左手也跟着抖了抖。
感觉裤子又往下滑了滑的靖王:“…”
“松!手!”
一字一顿,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枣花浑身一个激灵,左手五指一松。
靖王夺回裤子的掌控权,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以了,不用涂了。”
枣花望望他额上的虚汗,还有后腰处两处青紫,抿抿嘴角将想劝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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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装草药的碗拿到灶房,洗干净放好,枣花转头四处望望便看见后院那里徐嫂子正忙着给菜地浇水,喂鸡喂猪。
“嫂子,我来帮你。”
枣花将碗放进柜中,笑着快步地走过去。
嘭!嘭!咔!
极有旋律声音从后院传来,让原本躺在屋中的靖王睁开了双眸。
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窗边,透过窗户朝外看去,后院那有个人娇小的人儿正利落地挥着斧头在劈柴。
靖王:“…”
徐嫂子手里拿着扫帚,望向枣花的目光既惊叹又疼惜,可谓是复杂极了。
“哎呦,你身上还有伤呢,可得悠着些才是。”
擦擦额头的汗,枣花朝徐嫂子摆摆手,“我没事,嫂子放心,我心里有数,这点活计可难不倒我。”
徐嫂子叹息一声,“就冲你这样利落的手法,还真是咱们庄户人家的姑娘。若不是自小帮着家里忙活,哪能这般熟练。”
“妹子,你是个打小就吃过苦的孩子。”
最后一句让枣花眼眶酸酸的。
她忙眨眨眼睛,笑着道,“从前的苦日子已经过去了,往后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的。”
“像徐家大哥和嫂子这样的善心人,往后的日子也定是红红火火的。”
这句话说到徐嫂子心坎里了。
她禁不住笑得眯起眼,“借妹子吉言了。妹子,你有你家夫君护着,小两口恩恩爱爱蜜里调油的,等过两年再生个一儿半女,日子且美着呢。”
枣花:“…”
靠在窗边偷听正起劲的靖王:“…”
当初顺着徐嫂子的‘认知’,让他们继续误会下去,只是为了遮掩身份,却没想到枣花圆得谎倒让徐嫂子彻底信以为真,毫无怀疑。
恩恩爱爱?
蜜里调油?
一儿半女?
这都是哪跟哪?
枣花不敢直视徐嫂子充满善意的眼睛,只能尴尬地呵呵一笑,忙转移话题。
“嫂子,这些柴够用不?”
“够了够了,你快随我去歇一歇。”
“没事,嫂子,这些柴放到哪儿去?”
“放灶房那里就行。”
伴随着徐嫂子和枣花交谈的声音,两人一人抱着一大捆柴火,一前一后朝着灶房走去。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靖王的视线中,可他的目光却仍没有移开。
脑中回忆着刚刚挥舞着斧头的娇小背影,紧接着又想起在水流湍急的河中将他紧紧箍在怀中的纤细四肢,还有刚刚那双望向自己盛满担忧的水亮眼眸。
娇小的身躯,关键时刻似乎蕴含着不可小觑的能量。
水汪汪的眼眸里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直白、简单、真实,一眼就能望得到底。
光是想一想,似乎就能让人心生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