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宠之路（重生）》阿呆爱小说

2、从前

　　酉初时分。

　　重新整理过头发，换过一身衣裳，枣花出了屋子前去正房给世子夫人请安。
　　还没到门口，远远地就看见灯笼下有人守在那。

　　定眼一瞧，原来是明桃。
　　她与枣花一样，同为二等。

　　府里世子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有四个，除了明桃和枣花，还有明栀和明罗。

　　“姐姐好，”人未至声先至，枣花屈膝福身，小声问好。

　　闻声，明桃抬眼望去，嘴角一挑，似是个笑模样，可目光如针，一碰都疼。
　　“你怎么来了？”

　　枣花垂着眼睫，老老实实地开口，“蒙夫人开恩许我回家探亲，回来后特来向夫人请安，叩谢夫人恩典。”

　　明桃扬扬眉，“回家一趟果然有用，说话的条理都清楚了，不再是前几天一副被魇着的样子了？”

　　枣花笑笑，面上神情似浑然听不懂她话中意思，“前几天让姐姐看笑话了，如今我已经大好了。”

　　明桃上上下下仔细地瞧了瞧枣花，除了面色白的缺少点血色外，确实看着像大好了。
　　没挑出毛病，明桃心里不咋畅快，冷哼一声。
　　“瞧来瞧去还是你有福气，家就在乡下，想回去探亲和夫人请过假就能去。不像我们几个，家里人都远在京中，就是想见一时也见不着。”

　　这话听着酸，其实却是炫耀。
　　离家近又如何。
　　枣花心里清楚，她一个庄户人家出来的农家女，在这府里如何能比得过侯府的家生子。

　　可笑的是，从前的她心盲眼盲，读不懂看不清，一心‘力争上游’，撞进人家设好的套子里，一步错步步错，然后一生就这么赔进去了。
　　现在听到这种话，想想从前的心境，枣花只觉得心酸。

　　就在枣花思绪游移时，正房的门帘忽然被撩起。

　　“噤声！”

　　低低却严厉的一句，唬得明桃立马收起面上的冷笑，乖乖地同枣花一般屈膝福身，小声地唤道。
　　“青黛姐姐。”

　　世子夫人身边有四个一等丫鬟，青黛、青芷、青叶和青兰。
　　而青黛和青芷打小就陪在郭氏身边，情分比其他丫鬟深，倚重和信赖自然更深。旁的丫鬟们见到她们两个，均是一副俯首帖耳的模样。

　　明桃和枣花，一个站在正房门口，一个站在台阶下，俱是持着低头听训的样子。

　　“没规矩！”
　　目光似冰，青黛眉头微皱地看着明桃，余光里也不忘瞧着枣花。
　　“世子爷和夫人正在用晚膳，你们在外面吵嚷什么！平日里的规矩都学哪去了！”
　　“这儿不用你伺候了，立马回屋反省思过去！”

　　明桃一惊，满嘴求饶的话在青黛的目光下却说不出口，只能咬着唇乖乖地应了一声是，转身的时候却还不忘狠狠地瞪枣花一眼。

　　明桃一走，低头规矩站在那的枣花只觉得浑身一冷。

　　“夫人这会正忙着，估摸着没空见你，你也先回去吧。病既然大好了，明天照常当差，别辜负夫人对你的恩典。”

　　比起刚才对明桃的话语，这会青黛的口气温和得不止两三倍，可枣花心底的冷意却越积越浓。

　　“是，多谢青黛姐姐。”

　　“没事，去吧。”

　　虽得了吩咐，枣花没有立时动，只等着青黛转身掀帘进屋，她才转过身朝着后罩房而去。

　　回屋推开门，先一步回来的明桃正气哄哄地坐在床上，手里的帕子被扯得皱皱巴巴。

　　若是从前的枣花碰到这样的景象，肯定立马上前道歉赔罪说软话，可如今重来一回，枣花心知肚明，只要世子夫人心中对她存有‘看重’，那么无论她怎么做都消不去其他人对她的敌意。
　　所以，既知无用，何苦来哉。

　　不管明桃的脸色如何难看，枣花看到也当没看到，径自提起屋里的水壶，低声道，“姐姐歇着吧，我去打热水。”
　　说完，不理明桃的反应，枣花快手快脚地推门出去了。

　　憋了一肚子气，正寻摸想发泄的明桃：“…”

　　等枣花‘磨蹭’着提水壶回来，屋里其他两人也下值回来了。

　　吱呀一声。
　　枣花刚推开门，屋里说话声忽地一顿。
　　她微微抬眼，明栀和明罗正围坐在明桃的床边，听见开门声，三人一齐转头看她。

　　提着水壶的手指忍不住紧了紧，枣花压下心间涌动，露出一个与从前一般的怯怯讨好的笑，“姐姐们好，热水打好了，姐姐们早些洗漱歇息吧。”

　　明桃看到枣花就来气，扬着下巴刚想讽刺一二，却被明栀抬手压了回去。

　　明栀深思的目光滑过枣花的面容神情，嘴角微勾，声音温和。
　　“辛苦你了，放在那就好。听青黛姐姐说明天你就要正常当差了，今晚你早些睡吧。”

　　“嗯，多谢姐姐。”
　　枣花乖乖点头，小声道了谢，便动作轻轻地自去洗漱。

　　明栀收回打量的目光，回头一望，明桃仍旧一副怒气哄哄的样子。
　　她不满地瞪了明桃一眼，明桃这才抿抿嘴，不甘心地冷哼一声。
　　~~~

　　四个人住在同一间屋里，枣花一回来，她们三个的悄悄话自然就说不成了。
　　几个人依次洗漱，不到半个时辰，大家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
　　烛灯熄了，整个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枣花的床铺靠近窗户，透过青色的床帐依稀能看见外面的月光和院中亮起灯笼，此时躺在床上的她了无睡意，便轻轻地翻个身，望着帐外的光亮出神。

　　从前的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不用如何思索，只一瞬，枣花就想到了。

　　从前的这时，她正费心费力想求夫人‘赐名’。

　　世子夫人郭氏出身忠勇侯府，虽是二房又父亲早亡，但也是正经教养长大的世家女，身边服侍的人自有定例，一等丫鬟从‘青’字，二等丫鬟从‘明’子，三等丫鬟从‘若’字，而她则是唯一的‘例外’。
　　枣花。
　　都说人如其名，这个名字恰好非常贴切地显示她的特点—土气。
　　从前的她，急于摆脱名字和出身给于自己的标签，却忘了这个名字包含着父母对自己美好的期望。
　　他们只是一对平凡普通的父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繁忙琐碎又清贫，可在从前自己病重弥留的时候，最常回忆的却是有父母在的孩童年华。

　　泪水缓缓浸湿眼眶，枣花紧紧地咬住被角，压下涌入喉间的哽咽。
　　~~~

　　枣花出生在距离杭州府几里外的陈家村。
　　虽然住在陈家村，可枣花却姓苏，因为当年她的父亲带着弟弟逃难而来。后来父亲和叔叔娶了村里的姑娘，就这样在这里扎根落户。

　　那一年，大雨磅礴，河水暴涨，淹坏了好多农田。眼看着没有粮食过冬，枣花的父亲背上自制的弓箭前往山中捕猎野物贴补家里，没想到这一去却是天人永隔。她的父亲被猛虎所伤，伤情太重，被村民带回来的时候就没了气息。母亲备受打击，为还外债，积劳成疾，一年后病重而亡。

　　当时，枣花十岁，弟弟八岁，两人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将家中的地和房子卖了些银钱，总算还完外债，料理完母亲的丧事，一穷二白的枣花带着弟弟便住进了叔叔家。
　　叔叔憨厚，婶婶强势，家里家外都是婶婶做主。
　　父母早亡，居人篱下，身无一物的年幼枣花，敏感又自卑，只看到了婶婶的精明厉害，却没看清婶婶的心其实是好的。
　　十一岁那年冬天，枣花的弟弟和堂弟一前一后得了风寒。家里存钱不多只买了两副药，可喝了药，一个病好了大半，一个却没有起色。
　　枣花又急又气，一心认为是叔婶的偏心苛待，却忘了堂弟自小身子健壮，比自己弟弟好得太多了。
　　她觉得叔婶不肯拿钱给弟弟治病，便去城里的药堂哭求愿做工抵药资，可药堂不愿，推搡间枣花正撞上从寺院上香回来的建安侯世子夫人的车架。

　　说起来，事情很巧。
　　世子夫人前去寺院上香，正是因为远在京中的幼弟生病了。
　　长姐如母，心焦难耐，却没办法回去看一眼，只能将满腔担心寄托于神佛。

　　将心比心。
　　望着车旁泣不成声的枣花，世子夫人心有戚戚，非但没有怪罪枣花的冲撞，还赏银十两并让身边的陶妈妈带人送枣花回去。

　　枣花去镇上是偷偷去的，叔叔婶婶一个都没说。等夫妻俩发现枣花不在，两人都慌了，正满村寻人的时候，一辆干净整洁的马车停在他家门口。

　　建安侯世子三年前被皇上委派至杭州府，负责漕粮押运事务。
　　百姓们就算不会识文断字，可只要提到粮食就知道是关系身家性命的大事。建安侯世子能得到这份差事，那就是得到皇上重用的意思。
　　而这会，在世子夫人身边服侍的妈妈居然亲自来村里了！
　　顿时，引起村里上上下下一片震惊。

　　精致的衣裳，发间的金钗，一举一动斯文又好看。
　　在平民百姓的眼里，这就是他们平常都瞧不见的‘贵人’。

　　等陶妈妈走后，乡亲们一片的艳羡恭维让枣花觉得飘飘然。

　　可婶婶人精明想得也多，心里不踏实，便让叔叔去提醒枣花。可枣花却以为叔婶看不起她，不想她和弟弟过得好，心里就此憋了一口气。
　　等到弟弟病愈，枣花借着进城卖竹筐的时候找到陶妈妈家，提出愿卖身进府以偿还夫人恩情。

　　刚开始，陶妈妈心里很不屑。
　　自家世子夫人娘家是侯府，夫家是侯府，怎么会缺人伺候？再说这样出身低微见识浅薄却又好强的姑娘，她见得多了，实在不配在夫人身边伺候。
　　三言两语将枣花打发走，陶妈妈坐在屋里不自觉细想了半天。

　　然后两天后，世子夫人身边多了一个丫鬟，叫做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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