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你是我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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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二人紧锣密鼓地筹谋夺宝之事时，清音那妮子好命地睡了一天两夜，第三天早上终于醒了，醒来便觉得肚饿难忍，于是又大张旗鼓地找齐众人吃了早饭。
喝完热气腾腾的一碗小米粥，那妮子忽然道：“清远，我睡了的那天，你可有不老实？”
清远举箸的手微微一顿，侧头而笑，轻声跟道：“我不回摩耶山庄，此生此世亦再不会见阮千婙，我说过……”
清音挥筷打断他，“你记得就好。”于是，抬手又问饕餮妈要了第二碗粥。
祈夏坐于一侧，终于学会无动于衷，只抽了抽肩头。
悠悠居的日子，名符其实，较之双溪镇上更为悠闲散漫。清音那妮子深居小巷之中，弄了一院子好花好水伺候着，一日只抽出个把时辰，看诊十名病患。不同于双溪镇上的十两诊金，这一回，在京都郢天，她的新规矩是每人收银五十两。
如此狮子大开口，清远有些好奇，便问了缘由。
清音彼时已忙完当日医务，与他同坐于一树一树碧芙蓉下，温了壶六瓜安片，像是嫌烫，只呷了一小口，道：“京城风水好贵人多，要价自然上涨。”
“不是说只要支付你医术的银两？”清远不全明白。
“不错。”清音一点不含糊，“可是，你怎知，我的医术到了京城不是更加值钱？断的尽是疑难杂症不说，病患还全都非富即贵，比之双溪镇上劳力伤神得多了，这医术之价，自然要涨。”
清远于是彻底无语。
满园碧芙蓉，浅碧深翠之间，淡淡冷香流转。
两人肩并肩席地而坐，时不时，落瓣沾身。清音拈起一瓣，放在手中把玩，低眉时，一缕黑发自耳边垂下，于风中不断飞舞，她忍不住伸手去拂。然，手指在空中却触及另一只温软柔腻的手掌。
抬眼时，满目浅碧深翠下，那只白皙得有些病弱的手，正挑了一指，替她拢好耳边碎发。她微微一怔，再侧过一点脸去，不期然地，视线便对上了清远那厮墨黑的眼，眼底神色专注却又黏腻非常。
清远见她盯住他不放，便勾了唇，又看了看自己置于她发际的手，慢慢道：“可是不妥？”
清音摇头，轻声一笑，“你冷不冷？”
清远还以一笑，更加柔入骨血，“我很好。”
清音递给他一杯热茶，“对我而言，你是另外一片风景，好到让我情不自禁，好到让我侧目流连。虽然现在的我放不下已经走了八年的那条老路，但是，所有的一切，丝毫不妨碍我很珍惜你。清远……”
花前月下果然是谈情说爱的好地点，此话的效果，较之大街告白不知高明了多少层。
清远十分认真地聆听着她的话，黑眸里有一种貌似宁静却又隐隐汹涌的光芒，一丝一丝，透过浓墨重彩，似要破茧拨云而出。
清音笑得好不煽情，嘴里继续道：“清远，我说过，这一生绝不放开你，我说的，自然做得到做得好，所以，你也能不能答应我？答应我，无论怎样也要好好活着？”
清远眼底的那一丝怆然，不过转瞬而逝，随即笑得愈发柔和，眨了眨眼，示意她把话讲完。
清音忽然就握住他那双略显温凉的手，一字一字道：“你答应我，不能做傻事，不能去犯险，不能拿了自己性命胡作非为，不能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做了为我好的事，不能……唉，”清音叹了口气，“总之，我很珍惜你，你不能不把自己当回事，可好？”
可好？
那妮子巴巴地望着他，等他的一个承诺。清远明白，轻轻点头，温顺无比地道：“嗯。我答应你。”
清音侧目，阴森森地盯着他半晌，终于再次叹气道：“你诓我吧，继续诓我吧。”
清远十分无奈，“清音……”
出口即被清音那妮子截断，“你不会听，我知道。你这是敷衍我，我也明白。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对你讲方才的那些话。清远，这话听着也许有一分肉麻，加一分矫情，余下的八分，却全是我真意。希望你真能听了些进去，就算你能多珍惜自己一分，也是很好的。这份情意，无关爱与不爱，因为遇见你的，是我，遇见我的，是你，如此看上了，看好了，便有些舍不得。你别让我再心痛心碎，好不好？”
好不好？
她带了些小小的沮丧，轻声地又问，又等。清远默了默，低眉看见自己紧紧相绞的十指，过了会儿，才道：“好。”
清音这才微微一笑，微向后仰，抬眉看着蓝天白云，道：“人生从来不缺意外，你便是我的意外。”
自这一日深谈过后，清音点到即止，再不提此事，似是相信自己的那番话对清远终是有些触动，那厮应不会再做出太过匪夷所思之事，加之祈夏继续与清远交恶，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吹鼻子瞪眼儿下巴朝天，清音一面鼓励自己相信两人绝不可能连手，一面鼓励自己进一步相信心底的不安只是多虑。
很快便到十日之后。
这一天，朗日当空，风清云淡，是个好日子。入了夜，换做圆月当空，银白色的偌大一只月亮甚为招摇地腆着肚皮，大大咧咧地，端坐于空中，投了粲然清辉遍地。这气势，将夜色调得十分清嘉迷人不说，还多了点小小的无厘头的欢愉。
晚饭时，清音咽下饕餮妈做的亮晶晶的红烧肉，指了指大厅外那轮九天银月，道：“清远，今晚月色甚好。待会我俩去赏月。”
清远抬眉，顺着她筷子望去，微微颔首，“好。”
祈夏又寒了脸，哼了一声，道：“我看今晚有雨，这月色好不了几时。”
“那可得赶紧。”清音立即对清远笑了笑。
清远温言，再应了声，“好。”
祈夏怒，又跺了下碗。
这一回，山楂只耷拉着头，甚气馁的模样，也不给清音递眼神儿了——自从清远主子来了之后，这戏码每日上演好几回，演戏的主子们乐此不彼，然而她这苦命地做奴婢的，早已看得身与心俱麻木了。
吃了饭，山楂眼睁睁看着小姐果然抛下众人——尤其是脸黑得能滴下墨来的祈夏大人——十分亲昵地拉了清远主子单独去往后院。山楂只能目送，因为此刻，她觊觎已久的祈夏大人就在身前隐隐磨牙，她不敢也不愿多掺和什么。只不过，在送走小姐和清远主子时，她见了小姐一脸猫腻的笑颜，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小姐，我说您可得稳住啊。依奴婢看，清远主子虽不多言，却像是扮猪吃老虎的各中高手，主子他深藏不露，谁知会不会反倒您自个儿吃瘪啊？”
清音送她一记“一切尽在掌握”的笑眼，携着清远施施然离去。
榕树下泉水旁氤氲白雾里，清音正要开口，却突觉颈后一麻，便迷瞪了过去。昏过去之前，她咬牙切齿地骂了句：“娘的！这厮动作竟然比姑娘我还快！”
这一句，因了她的迅速昏迷，吐词不免有些迷迷瞪瞪，也不知清远能否听清。然那厮却红唇一勾，轻声笑了。
于是，原本邀了清远赏月而打算对他下迷药的清音，果然如山楂担忧的一般，落入了那厮反算计的陷阱。
清远将她搂在怀里，一时并无任何动作，只借着月光，垂下双睫，半掩住那透明的目光里翻腾不止的情愫，细细看着她微微蹙眉的脸，一遍，又一遍。
圆滚滚的胖月亮知羞似的，拉了片小朵小朵的浮云，遮了下脸，于是月色里淡去了些清寒。
影影绰绰朦朦胧胧之间，清远伸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刻痕，放柔了声音，道：“你说得对，人生从来不缺意外，而你，却也是我的意外。无如这个意外，我答应你的那些事，必定绝不反悔，必定此生遵从。只是而今……而今也不过是个意外罢了。”说完，俯身，低头，乌发垂落，眼眸半掩，将自己温凉的柔软，轻轻地，缓缓地，柔柔地，带着无法言说无法流露的那些情愫，一点，一点，一点，将终不再掩饰、亦不能掩饰的深情厚意，贴上她的唇。
“清音，清音，”他抵着她额头，低哑呢喃，“我只愿，你此生此世无怨无憾，得到你应得之幸福。而我，虽是你窗前另一片风景，却毕竟不是你要走的那条大道。这扇窗……”末了的话音竭力隐忍，微颤，微疼，像一丝一丝弦线细细密密割裂着人心。他顿了顿，眉梢唇角甚至漆黑的眼底，继而尽数掀起一股释然安宁的笑意，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道：“清音，我这扇窗，你便关了罢。若你不愿，不忍，便由我自己来……亲手关了罢。”
一席话，在月色中冷凝，随着水雾，如残雪碎冰般，跌落一地。
云彻底遮了光，似乎是胖乎乎的月亮也觉着悲戚，挺不乐意地躲了起来。
“可以动身了么？”树下来人冷冷地问。
清远抬眉，迎上那道冰冷的目光，却不放下怀中女子，沉稳答道：“我先送清音回房，即刻便走。”
祈夏默然，夜色里瞧不见他神情，只道他至少并未出声反对。
安置好清音后，两人一前一后掠过院墙，在夜色里，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摩耶山庄，近百年经营，建有重重机关，且配置各色高手一一把守，还有，那个身为庄主的女子……那些在等着他的，是什么样的前景？
甚至。他身边所谓的同伴，是否会在关键时刻弃他于不顾，他也并不知晓，并无把握。
是以，此去无疑送死。是以，清音出手拦他。
清远低眉看了一眼手中那枚银色的碧落针——方才自清音手里夺下的碧落针。
自浪苍山下初遇，双溪镇上暂居，郢天宅中共处……这一路相携相伴，无论当时的那些话和那些事，清音那妮子究竟用了几分的真心几分的假意在里面，但，今夜这一针的情意，他记住了，珍藏了，是以，放开了，尽力了。
在清音的世界里，他要亲手关上属于他的那扇窗，然后，打开通往另一个人的那条路！
暗夜里，清远握紧手掌，唇边的笑意无人能见。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你是我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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