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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清远的决定 ...

  •   好不容易连拖带拉把那厮弄上了床,清音累得也跟着直喘气,而他只是木然地盯着屋顶,良久不发一言,甚至于肩头断骨伤处几番顿挫,也似是不闻无睹。
      “那花可是有什么奇怪?”清音见他十分异样,不由轻轻拍了拍他脸颊,一面问,一面替他拭去身上水滴,套上一层墨绿色的绸衣。
      清远仍是无话,任由她摆弄。
      清音拿他没有办法,其实也不愿多刺激于他,便也不再多问,只柔声道:“你好好歇息。”说着,将他一头沾湿的发放于一侧,又理好他身上锦被,起身要走。
      他却突如其来地一伸手,紧紧拽住她手腕。
      清音十分不解,低头望向他。
      清远终于道:“别走。”话音极弱,且低哑,震得人心一丝一丝地、微疼。
      清音于是坐下,笑答:“好。”不多问,亦不多说。
      又过了会儿,清远才吃痛般地抽了口气,眉心淡淡一蹙,双眼终于凝神看向她,道:“你怎么一身湿透了?”
      清音赏他一记白眼,道:“我救人不着,自己落水里了。”
      清远幽亮的眼紧紧锁住她,然后浅淡一笑,“先前我有些恍惚。对不住。”
      哼。清音只得冷笑,抽了下肩。
      清远道:“快去换了衣裳,免得着凉。”
      清音又哼哼了两声,这才起立,往门前走去。那厮在她身后,忽然又道:“清音。”她回头,见他微笑如水,“多谢。”那妮子便又哼哼两记,横着出去了。
      待到她换了一身湖蓝色的绸衣,趿着自制拖鞋,再次晃悠至清远厢房时,那厮已然睡熟。清音低眉审视他半晌,也不明所以,便只好放弃探究他今日古怪。
      门外,青杏凉爽的声音正响起,“小姐,祈夏回来了。”
      清音应了一声,拢了下松松垮垮的衣衫,趿着鞋,又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后进大厅里,从容起那块乌木匾额下,立着一道墨色身影,冷峻挺拔,如出鞘之剑,隐隐透着凌厉之势。
      “你回来了。”不是问句,很平常的问候而已。清音讲完,揽了衣衫坐下。
      祈夏瞧了她一眼,蹙眉道:“清远呢?”
      “睡下了。”清音懒洋洋地应了句,然后开始玩着桌上一只越瓷茶碗。其瓷型端庄,瓷质似玉若冰,瓷色青葱而茶色碧绿,煞是好看。清音只是好玩般地拨弄许久,却不呷一口。
      “清远在这宅子里,你便也如此穿着?”祈夏终于言及重点。
      清音耸耸肩,“你也在这宅子里,还时常神出鬼没,我不是一样穿着?”
      祈夏一脸黑线,隐忍道:“属下和那厮一样?”
      清音漫不经心道:“祈夏,你就不能改一改你那老是醋的毛病?”
      祈夏哼了一声,脖子一梗,在她对面坐下,道:“本清来了。”
      清音一挑眉,似笑非笑,“这么快?”说着将另一只茶碗推向他。
      “人在门前候着。见是不见,随你。”祈夏捞起来,便是牛饮,看来气得不轻。
      清音犹豫一记,侧头对青杏道:“请他进来吧。”
      青杏领命走后,便剩三人。山楂敛手,十分乖觉地立在清音身后,时不时拿余光瞥下祈夏。
      洛本清进来时,便见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各自品茶,女子姿态十分悠然,男子脸色却有些不善,而那女子身后立着一名红衣侍女,则肆无忌惮地拿了眼神瞥向男子。真真是一副各怀所思的好图画。
      “清音姑娘。”见了她,他仍是要施礼。
      “洛大哥不必客气。”清音放下茶碗站起,含笑道,“不知洛大哥前来所为何事?青杏,看茶。”
      姑娘这是典型地冲愣装傻若无其事。洛本清了然,笑了笑,依言落坐,道:“姑娘已回郢天,一路可还平安?”
      “甚好。有劳洛大哥挂怀。”清音答得顺畅。
      “不敢当。只是,姑娘身中拂水柳之毒、又被柳枫击伤,传回谷中,惹得一片操虑。”
      “师父可知晓?”清音立即问。
      洛本清叹了口气,道:“属下未曾如实告知谷主。”
      “多谢。”清音微一福身,郑重答道。
      “属下只是不愿见谷主多虑,是以略有隐瞒,谷主他并不知情,因此未对姑娘多加关怀,还望姑娘莫怪。”洛本清仍是不紧不慢,微笑说话。
      此话听来,洛本清倒是个通透之人,且很有可能和她一党。清音温言道:“多谢洛大哥。那么,清音可否以为,洛大哥此次前来,并非为取清远性命,而是为提点我?”
      洛本清不由失笑,“姑娘可是早已猜到?”
      “洛大哥前来说这一番话之前,我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如今,才算真正放心。”清音也毫不客气地直言,跟聪明的同僚说话果然十分省力。
      洛本清起立道:“不过,属下尚需回谷复命。姑娘打算怎么回谷主?”
      清音道:“就说清音冥顽不化,一月后自当回谷负荆请罪。”
      祈夏翻了一记白眼,淡淡道:“还以为你有甚好说辞。”
      清音也不恼,“我那点把戏,要在师父面前折腾,恐是火候不够。与其兜兜绕绕,不如直说。洛大哥,劳烦您照实回了吧。”
      洛本清起立一揖道:“如此,属下便告辞。”
      清音一路相送。
      门前,祈夏立于她身后,见洛本清策马远去,不由道:“你当他果真放弃?”
      清音颇不以为然,笑答:“随他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言毕,施施然掉转头,摇摇曳曳地沿着月照池边铺石小径走远。祈夏则忠心耿耿地紧跟。
      清远醒来后,正好赶上晚饭,几个人于后进大厅围桌坐了一圈。门前暮色渐浓,花香四溢。
      一桌子人当中,为首的自然是清音那妮子,清远居右,祈夏居左,依次坐了山楂、青杏以及山楂口中的饕餮妈、貔貅叔。清音一一介绍,清远才知,原来那身材颇壮硕面恶心慈的中年妇人,便是专管厨房的饕餮妈,而她身边略显瘦长且目光犀利的中年男子,则是专司账房的貔貅叔——这些颇具气势与用意的名字,自然,是清音那妮子的杰作。
      府中众人历来一道用膳,除非,这家小姐兴头上来、偶尔想要独处。今夜看来,小姐定是想热闹一场,是以大张旗鼓地集聚了众人齐齐吃饭。
      清音兴致不错,甚至还问了清远一句,“要不要来点小酒?”
      清远摇头,示意不用。这妮子酒品他见识过,确实不敢恭维。那一夜,喝高了之后,她更加肆无忌惮地对他上下其手。
      两人如此这般眉来眼去之际,祈夏黑着张脸,埋头闷闷刨饭。山楂见状,一个劲儿给清音递眼神儿。
      清音终于收到,笑盈盈地问另一头的祈夏,“祈夏舟车劳顿了。要不要给你把杯子满上,去去疲乏?”
      祈夏冷哼一记,“小姐,那酒只剩一壶。多谢小姐还记得替属下留着。”
      清音立即笑开一朵花道:“谷里不是还有嘛?”
      祈夏侧头睇她一眼,“如此说来,小姐打算从谷主口中省下些?属下还真是受宠若惊呐。”
      清音只好赔笑。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闷起来。清音倒无所谓,很快便又开了新话头,她问清远:“你睡得可安好?住得还习惯?吃得尚可口?”
      话落,于是,祈夏盛汤时狠狠跺了一下碗。
      清远微笑道:“甚好。”
      “晚上咱们玩玩。”清音无视祈夏一脸墨绿,继续同清远攀谈。
      清远眉梢一颤,侧头盯着她,一时无语。
      倒是山楂很快接过话去,道:“清远主子,我家小姐除了喜欢玩牌,还甚喜欢飞棋,每夜必赌上几回。她赌瘾虽大,却是只不折不扣的臭棋篓子,主子不必怕她。就连奴婢我,也赢过她好几次。说起来,奴婢每月月钱,尚不及跟小姐赢来的利钱多呢!”
      话毕,青杏皱眉,祈夏继续绿了脸,貔貅叔开始心算,就饕餮妈和山楂二人喜极。
      清远终于笑了一记,却不表态。
      这一夜终是无人赌牌。清远说是累了,一早便歇下。而清音,连日来却也不曾睡过几回踏实觉,如今回到郢天自己宅子里,终于狠狠泡了回温泉,换了身极柔极软的绸衣,倒头淋漓酣睡。
      夜深,窗外只得水声与虫鸣。银月清辉下,树影十分葱茏,剪影一般,恍若入画。氤氲白雾里,一袭绸衣男子迎风而立。
      等得久了,那月色似要将他身影洇开散去。
      池边忽然无声现出另一道更为高大的身影,夜色里瞧不真切,唯乌发长剑,隐隐生辉。
      “祈夏公子。”虽无来人动静,绸衣男子却及时转身,微微一揖。
      “有话速讲。”祈夏仍是冷得不容一丝亲近。
      清远却毫不介怀,微勾唇角,道:“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前辈肯准。”
      “何事?”祈夏话极简短,称不上不耐,却也算不得好言相向。
      月色下,水面上,波光细碎银粼旖旎。清远人有些苍白,此时却更为清透,不疾不徐地轻声道:“清音为替苏谷主续命,需要一样武林至宝。前辈可知晓清音所需是为何物?”
      祈夏扬眉道:“你问此事作甚?”
      知他戒备,清远只是淡淡道:“摩耶山庄机关重重,近来又添了不少高手。虽前辈功夫了得,举世无人能及,但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山庄,再将其宝物取出,也并非易事。更何况,若是因此惊动庄内之人,为翠寒谷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岂非更是不妥?贵谷主多年了已是宿疾缠身,如今倘若再陷入纠葛之中而劳心伤神,怕是于他不利。”
      祈夏终于正眼看他,冷冷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清远话音轻柔却内有钢骨,道:“前辈若知晓清音所需为何物,在下愿为取之。昔日摩耶山庄的那个殷若修,早已命丧于浪苍山下,而今的清远,只不过是个几乎内力全失的废人,虽有心相助前辈取得至宝,却不免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以需与前辈相携而行。”
      月下祈夏的眼有些森冷,凝视他良久,终于冷笑一记,道:“你当姑娘真是眷顾于你?”
      清远摇头,并无任何不快,只是道:“多谢前辈提点,如今的清远之于清音是何用途,在下尚算知晓。”
      祈夏不由挑眉,“你知晓?”说话时,锐利的目光如剑一般,似要将他穿透。
      清远沉稳答道:“不错。”
      祈夏无言审视他,清远一派坦然,任他打量。
      “我家小姐,可是个妙人儿?”祈夏忽然就说了丝毫不相干的话。
      清远会意,笑答:“远超出在下所见所想。”
      祈夏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只是为人太过痴迷固执。”
      “却不是正因了这入魔一般的痴迷固执,才甚为与众不同么?”清远言辞间竟比祈夏更为豁达。
      祈夏再次深深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若前辈不推辞,十日后便是摩耶山庄祭祀老庄主之日,界时守卫戒备教之平素稍显疏忽。”
      话至此,祈夏已全然明白,道:“依阁下所见,你我二人便足够?”
      “人不可多,但尚缺一些迷药。只是,这取药若惊动了清音,此事怕是难以如愿收尾。”清远似已做好谋算,亦早已见识过清音的抗拒。
      祈夏略一沉吟,道:“此事不难。我自有办法。”
      这个祈夏口中所谓的办法,不能是清音,那就自然只能是爱暖亭——秋霜那妮子一手建成的声名赫赫的爱暖亭。
      然,第二日清晨,秋霜方才洗漱完毕,就在自家院落里见了利剑一般凌厉直入的祈夏,一时之间还是有些诧异的。
      “哟?还真是祈夏护卫您本人呢。”回神之后,秋霜立马道,“当年不是撂下狠话,说此生此世绝不踏足我方圆百米之内么?如今,出了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使得本尊您亲自降临我这寒舍呢?”
      祈夏寒着脸,不多话,只道:“谷主请你杀了清远。你为何留他性命?”
      秋霜耸耸肩,颇多无奈,“自是清音那妮子不许。”
      祈夏道:“你应承了她不杀清远?”
      “差不离吧。”秋霜绞弄身前垂下的长发,漫不经心地答道,“阿音要我不杀清远,此举要保的是师父。而师父要我杀了清远,此举要保的是阿音。重点的是,这可以保下之人。对我而言,保下师父自然比阿音更为重要。是以,我帮阿音保师父。”
      祈夏竟也不恼,上前,“她糊涂,你却不是。”
      秋霜莫名笑出声来,话音就变得有些讥诮,“祈夏护卫您这可是怨我呢?可是想说我薄情寡义来着?当年,我刺了师父一剑,又喂了他潋滟清绝水,可那剑不是您自愿给我的么?那水,不也是阿音自愿送上门的么?如今,我知错能改,要帮着阿音救师父一命,又有何不妥?祈夏护卫您说的话,好生不厚道。”
      祈夏双手成拳,眼露寒意,却半晌未动。许久,才道:“我来,并非为了那些前尘旧事,而是为取迷药,或者毒药。”
      秋霜这时咦了一声,似是也有些惊奇,“您为何要登我的门,取我的药?清音那妮子不也是个中好手?是了,她不知情,对不对?你瞒着她想做何事?”
      “恕不奉告。”祈夏直截了当道。
      秋霜却笑了,“本姑娘也没那兴趣知晓。想也想得到,不过就是些那妮子做着甚危险,而你又看不过之事。”说罢,她竟黯淡了些神色,叹了口气,“祈夏……你……是不是……”
      “药钱。”祈夏不待她多讲,一抬手,掷了厚厚一沓银票过去。
      阳光下,那银票划空而过,竟也能生出些亮眼的光芒。
      秋霜不再多话,利索接下,手指弹了弹,笑道:“杜渐,领公子爷去后进佰草堂,拣些好的贵的,好生伺候着。”
      这时一名年轻男子立即走出,对着祈夏深深一揖,道:“公子爷请。”
      祈夏瞥他一眼,见他模样清隽,似又有些眼熟,却也懒得深究,跟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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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清远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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