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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生死抉择 ...

  •   他向来浅眠,天蒙蒙亮时便起身梳洗。忽然,他听到对面房门嘎吱一声开启又关合的声音,虽是极轻,但在这时刻响起显得有些刺耳。她也已醒了?他放下擦脸的巾子,端着半满水的木盆出去。

      “咳咳咳。”一片静谧中突兀地传来女子呛咳的声音。叩锈侧耳细听之下,确信这是曼陀罗的声音。砰的,他又听到瓦罐碎裂的声响。然后是她吃吃发笑的声音。

      “姑娘?”他快步走到她门前,出声唤道。

      “滚开。”只听她冷冷应道。

      “姑娘?”

      她的嗓音向来嘹亮干脆,此时却有些沙哑含混。“我说了滚开,勿来扰我。”她继续冷冷应道。

      “好。若是有需要叫在下便是。”他深知这姑娘的脾气,又碰了硬钉子,不好强问。哪知他方抬腿要走,屋内又有细碎的踩踏声。他心中生疑,再度退到她门前,门缝间透出一股浓郁的酒气。

      “姑娘?”“……”屋内再无人答话。“姑娘?”他一推之下才发觉门未上栓。

      屋内酒香四溢,地上满是酒罐的残片,残片中还坐了个红衣姑娘。不是曼陀罗是谁?她半身倚靠在桌腿上,瘫坐在地,面色潮红,已是酩酊大醉。

      “姑娘?”他将木盆随意一搁,蹲下身唤道。她的双眼微微张开,似醒非醒。

      “姑娘?”他犹犹豫豫地摸上她的面颊额头,发觉烫得惊人。

      “不好。”该不会是酒后受了风寒,发了热。他倾身为她把脉。酒罐的残片边缘异常锋利,她的红衣被割破,手背腿脚也多处割伤。

      他心头一紧,抱起那姑娘家柔软的腰身,将其放到榻上。“勿怪。”回房取了青色药囊,他拿近烛灯,轻手轻脚为她挑去手背上的伤口中的瓦罐残渣。

      末了,他猛吸一口气,挽高她的裤脚。“得罪了。”幸而她伤及的都是膝盖以下的部分。他一一将那些伤口清洗,包扎。她包裹在衣衫下的肤色洁白如玉,比面容上少了一层淡淡的蜜色,然而上面有着粗粗细细、深深浅浅的旧伤痕迹。他怔怔抚上那些泛白伤痕,心想当初这姑娘到底受了多重多深的伤呢。

      “唔……”迷迷糊糊的曼陀罗□□。他一惊,发觉自己方才目不转睛盯着姑娘家的小腿看了好久,旋即别过脸。

      “热。好热。”曼陀罗喃喃嘟囔道,想以手背去擦额上的细汗。

      叩锈见状忙拉住她的手。“姑娘,你不该饮酒,不该糟蹋自己的身子呐。”他唯恐她妄动,一时不敢撒手。

      “好热。好难受。”她扭动身子,不悦地张大眼儿。

      “你这般下去毒怎么结得了。”她听到榻旁那人轻声指责道。她的眼为一团烟氲笼罩,眼前的景物扭成一团。这声音这身形。“秦……”不对,不是这个名字,她略一顿。“叩,叩锈。”她喊得结结巴巴,神态娇憨。

      “是,是我。”他闻言展眉一笑。“姑娘你当真任性得很,偏偏跑去喝酒。到底是何事令你如此伤神?”他包住她的手轻问。

      可她是曼陀罗不是其他姑娘,即便是迷糊的醉了酒,依然倔强地咬唇不肯吐露一个字。他见状也不逼问,只说。“我不再问了。姑娘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他放开她的手,见她发热得厉害,衣衫上又是酒又是汗想找个女儿家为她换件衣服。

      “叩锈,你去哪儿?”她见他要走,有些惶惶不安地扯住他的衣角。他要去哪儿,他还未将她身上的毒解尽,他怎可以信步离开?他身上蛊毒未清,他怎可转身就走?

      笑意爬上他的眉梢,他矮身对她说道。“我不是要走。姑娘的衣衫须得另一个女人家来换。若是我现在为你换了,等你醒了还不扇我耳光吗?”

      我不是要走。她只捉住话头,全然未将他所说扇耳光之类的话听进去,只觉头沉得要命,神智涣散了开。叩锈见她放了手,快步出了房门,招来客栈小二。小二一听忙使唤自家娘子上楼为曼陀罗更衣盖被。

      “唉,女儿家竟喝得烂醉。”小二娘子叹道。“也是有你这般疼宠纵容她的相公,换作我家那口子说不得一阵好打。”叩锈正想辩驳二人关系,只听小二娘子又说道。“这酒罐碎片公子可别管。一会儿我再上来收拾。”

      “好。有劳了。”

      “唉,别客气别客气。”小二娘子摆摆手退了出去。

      曼陀罗面色依旧有些发红,但已沉沉睡去。这般烈性子的人,睡颜倒是安详得很。叩锈含笑坐在桌旁。小桌正中央摆了她的红色长鞭同一只眼熟的扁盒。他一愣,打开盒盖。里头躺着的是血红的玲珑药果。

      他本以为曼陀罗已将这果转赠孟瑶,原来没有,想必其中必有他所不知的曲折。他复而盖上扁盒,不再去看。

      说来,他没想过她会来到商州,此次之旅同玲珑果未送出应是有大关联的。只是这姑娘的嘴就像蚌壳,硬撬是撬不开的。

      正想着,店小二突然在门口出声说道。“敢问公子是姓叩吗?”

      他一愣,心想小二怎会知道他姓甚名甚,压低声音回道。“是。小哥可有事?”

      “外头有人找公子。”

      “何人找我?”

      “这小的可就不知了。要说那人用纱帽遮了脸,穿了一身白袍,约莫比小的高上一个半脑袋。”小二在门外搔搔头。

      “就来。多谢小哥。”纱帽遮面。是师父。

      叩锈匆匆出了客栈门,果然见不远处站了一个身穿白袍纱帽遮面的男人。“师父,您怎上这里寻我来了。”他边施礼边问。

      秦无惑撩开纱帘。“叩锈,我急着寻你是有事知会。来不及送信让你到一品楼了。”

      “何事?”师父唇边带笑,应不是坏事。

      “原来你我皆想错了。”秦无惑抚掌笑道。

      “错?”叩锈不解。

      “是了。我们皆想错了方向。”叩锈一愣,随即了然。“师父是说我身上蛊毒的解法,我们皆想错了方向?”

      “嗯。”秦无惑颔首又道。“我本以为中原药理与蛊毒的药理大相径庭,因而解药也应是不大相同。所以命你以玲珑果换得解药。但自你去后,我左思右想但觉有些不对。于是托江湖朋友四处搜寻前朝今朝的药书典籍,希望能从中窥得一二。昨日夜里我忽然恍悟,兴许可以借助玲珑果。”

      “玲珑果?”

      “是。我本以为要除去蛊毒需要玉塔琪之药杀掉你体内的蛊虫,但苦于并不知晓法子。我后来想到蛊虫须活是将你变为极阴体质,春夏秋皆是休眠,每到冬日又醒来翻江倒海。”

      “师父是想说要除去蛊毒并非要一并将蛊虫杀死,而是将我的体质转为极阳便可?”叩锈恍然大悟。

      秦无惑道。“之前我入了死胡同,没想过此路不通还有别径。让你多受折磨实在不应该。”

      “师父切莫这么说。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仰仗师父所救。已无他求了。”叩锈反而笑道。

      秦无惑盯着他看了良久。“叩锈,你并非淡然超脱,只是已不想挣扎面对。为师能救你一次,但未必能救你第二次。能不能全赖你自己。”叩锈笑容微敛。

      “我想来想去。玉塔琪此前所制药丸中的春阳草应是没错的。此药性暖,阳而不燥。只是其余怕是大有文章。我先前得友人帮助得到不少药典。以春阳草为底不燥进最好,但独有春阳草是不够的。叩锈,你先前并未将玲珑果给玉塔琪兴许也是天意。你将玲珑果交予为师,春阳草并不难觅。这两样搭配起来制成药丸应是有效的。”秦无惑淡声说道。

      “玲珑果。”叩锈一惊。“为何会是玲珑果?”

      “玲珑果疗伤极佳,但多是对外。若与其他草药搭配,倒会有催动之效。若与春阳草搭配应是刚刚好。”秦无惑偏头看向他。“怎了?叩锈,你蛊毒可得解。为何满脸不悦?”

      “我……”世上有人连活着都是万般艰难。他的耳畔忽然响起那姑娘的话语。她得到玲珑时满心欢喜,眉飞色舞。那孟瑶是她极为亲近的人吧。她去探望时才露出几难见到的轻松柔软之态。“师父,玲珑果我已给了曼姑娘了。”他咬牙说道。

      “那便说明详情问她讨回。”秦无惑声调平和,话语中却蕴着三分绝狠。

      “不。师父。”叩锈抬脸一笑。“已经晚了。”他握紧双拳,说了谎话。“玲珑果已不在曼姑娘手里了。她有位至交好友须得玲珑果救命。我已亲眼见曼姑娘将玲珑果赠予那人了。”

      “叩锈,你确信那人已服下玲珑果了吗?”

      “徒儿亲眼所见。”他又握了握拳。

      “时也命也。叩锈,你可有对为师说谎?”秦无惑放下纱帘,在帘后的脸模糊不清,不知是何神态。

      “不,徒儿不敢对师父有所欺瞒。”叩锈摇摇头。

      秦无惑静静看了他半晌,长叹一声。“罢罢罢。为师另觅他法吧。”

      “多谢师父。”

      “无妨。你好生歇息,调养好身子,莫忘你只是饮鸩止渴,现在所觉得好了大半只是幻象。岁末之时你会难熬百倍。”叮嘱完后,他转身离去。

      叩锈望着秦无惑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才回到客栈。

      她救过他的命,而且不止一次。她向来倔强,但那日在孟瑶处却真实的又哭又笑。她见玲珑果,犹如见了救命草。若是他将它带走。他盯着桌上那只扁盒,指悬在空中。

      “庸医,你为何会在我的屋内?”身后榻上的姑娘悠悠醒转,一开口就不客气。

      他放下手,不去看那只救命的扁盒,只是专注地望着她尚有些泛红的面颊,柔声说。“姑娘,你先前醉倒了。可还记得?来,将这醒酒汤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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