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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钱门善人 ...

  •   那庸医一去就是两三个时辰,待她耗尽全部耐性时,他终是回到客栈。怪的是他明明走得有些发喘,面色却略显苍白了些。“对不住,在下在城中迷了路,让姑娘久等了。”叩锈满眼歉疚。

      “哼。谁等了。我不过是吃得慢罢了。”曼陀罗别过脸,不悦地哼道。

      这姑娘当真不老实,嘴硬得很。满桌菜色,两双筷子两只碗,一壶茶,无一样动过的痕迹。何来吃得慢一说?唯恐惹得这姑娘羞恼,叩锈摇摇头,不敢多说。

      正当此时不识趣的店小二凑了上来。“哟,姑娘您等的朋友是到了。那热在厨房的几样热菜我这便为你端来。”语罢,他才察觉眼前二位客官的神色大不一样。一个面色泛红,狠狠瞪了他一眼;一个面色如常,但唇角泛出一丝笑意。

      “有劳小哥了。”叩锈抢在曼陀罗发作前说道。店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多谢姑娘。”叩锈微笑道。

      她不搭腔耳根更红了两分,兀自吃起来。挑了两筷子之后,她抬手有些恶狠狠地说道。“你若再敢笑,我就撕了你的嘴。”

      “不,在下不敢。”他收拢笑容,面无表情,但心底溢出几分暖意。

      两人无声无息用了饭,又默不作声回了各自客房。曼陀罗坐在屋内小桌旁一手摸上那只藏有玲珑果的扁盒,一手抚弄腰间的红色长鞭,望着窗外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发怔。突然有人轻轻敲打门扉,此时除了那庸医还有旁人么?她抿唇起身开了门,外头站的果然是叩锈。

      “姑娘,趁热喝了它。”他手中拿着一只冒热气的瓷碗。

      她一手接过尽数灌入。一时间,又苦又涩的汤药味充斥口鼻。早厌恶了这味道却被这庸医逼着日日服用,她被呛得想作呕,抬手捂住嘴。

      “莫去想,莫去想。姑娘再服几日便会痊愈了。”他瞥过她手腕上那两枚淡得几不可见的红印,温言道。

      她倔强地咬住唇,喉间酸水涌动,眼前昏花一片。

      “再忍耐几日就好。不然在下再不敢用青囊妙手的称呼了。”他犹豫一二,伸手抚上她的背,像哄幼童般轻轻拍打。

      她深吸了口气,昏眩之感稍退。定了定神,她粗鲁地挥开叩锈的手。“你当我是三岁黄口小儿吗?拿来!”她伸出手。

      “姑娘是问在下索要何物?”叩锈问道。

      “莫装模作样。拿来!”她喝道,气势虽强声音却不大。

      “姑娘?”

      “干果。我服药后该得的干果呢!”她红着脸,一鼓作气吼了出来。笑意自他的唇间漫开,爬满了他的脸,染上了他的眼。

      “啊啊。原来姑娘是问我讨干果呢。之前都是我硬要塞给姑娘,本以为你不喜欢。”

      很好。这庸医是吃了豹子胆了,故意作弄她。“叩锈。你这是在刻意刁难我?”

      “在下……”他轻手轻脚取回药碗,抬起脸说。“在下不敢。”说完他自袖中拿出一只纸包。“姑娘的干果。”

      “哼。”他果然是在故意作弄刁难。她一把抢过之后毫不客气当着他的面回了房,然后重重踢上房门。

      他惹恼她了?显是惹恼她了。叩锈端着碗,轻叹一声。只是这姑娘倔强得很,总不接受旁人的好意,总口是心非。有时,该让她道出几分无关紧要的所思所想。

      曼陀罗抱着纸包坐下,慢慢吃着干果,口中的苦涩淡去。她听到叩锈在门外轻声叹气,足音远离,然后是开关房门的声音。她在原处呆呆看着窗外的天色,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夜半,客栈内的喧哗尽退。她自窗户跃出。整个商州城大半都睡去了。她凭借白日里的记忆,一路摸索,不时还要小心避过醉汉更者。约莫小半个时辰,她终于来到钱府所在的窄巷。之前派米的台阶上此刻立了两名哈欠连天的守夜家丁。她屏住呼吸,放稳脚步,贴紧墙面小心窜近。

      “什么人!”其中一名家丁忽然提声喝道。她心下一惊,细查之下才见那人看向另一个方向。原来是名喝得晕晕乎乎的醉汉东倒西歪地走近。

      “走走走。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家丁们迎上去挡那汉子,正巧背过身去。

      “怪了。这巷子是你家开的?”醉汉打了个酒嗝,伶牙俐齿得很。

      “嘿,你还真说对了。此巷名为钱家巷正是我家老爷祖爷爷所修的。你待如何?”家丁顿时洋洋得意说道,推攘那汉子。“走走走走。”

      趁他们纠缠在一起,曼陀罗提气跳上钱府的矮墙,足下一滑,弄出些声响。

      “让你走就走。别在我们府前撒泼。”那两家丁只顾跟醉汉斗嘴,听到声响也以为是醉汉步履不稳踢到足下碎石。

      曼陀罗抿嘴一笑,飞身而下。钱府中的守卫并不森严,偶有巡夜的家丁更夫也被她轻易避了过去。这里是钱家数代宅院了。格局样式不会轻易改变,一草一木都如七八年前一般。此时,府内多数院落都已漆黑一片,唯有不远处的一处尚灯火通明。

      曼陀罗轻声哼笑,直直走向那里。房屋的窗是半掩着的,她侧身躲在窗畔朝里望。里面陈设简洁,四处摆满烛台,一名中年男人端坐正中的桌前,奋笔疾书。偶有疑惑不解之处,他抚须沉吟半晌,复又下笔。

      “老爷,夜深了,该早早歇息才是。不然老奴又要被小姐夫人责罚了。”桌旁磨墨的老仆满面愁容地劝道。

      “怕甚。你就全当是耳边风吧。”男人也不抬头,笑道。“钱五,下月初一要派发的米面可有备好?”

      老仆回答。“老奴已同粮行说好了。到时便可拿到。老爷尽管放心。”

      “嗯。”

      “唉,老爷日夜操持府中事物已是筋疲力尽,还要为商州城中百姓着想。”老仆叹道。“果真未辱没钱门善人这名号。”

      男人——钱门老爷钱陌摇头又笑。“钱五说得过了。我钱家家大业大,虽是商旅,但也是武林中人。生意顺畅多是托得八方兄弟照应,小小回报于民又有何妨?积德行善天经地义。”

      “是是。老奴明白。天凉夜寒。我为老爷端碗参汤来吧。”钱五躬身离去。

      眼见他走远,曼陀罗推门直入。“怎这么快?”钱陌不抬头,以为是钱五又回来了。

      “哈,好个积德行善天经地义。你怕是为那些陈年旧事寝食难安,怕死了以后下十九层地狱,方想积阴德收买阎王老儿吧。”她朗声说道,将红色长鞭一抖。

      钱陌先是一愣,细看之下,陡然站起身,颤声说道。“曼儿,真是你,曼儿。”他快步走近,抬手想去摸她的面颊。

      “惺惺作态。”曼陀罗以鞭挡了去。“你巴不得我与娘早已命丧黄泉了吧。”

      钱陌闻言一顿,继续抖声问道。“你娘,你娘可还好?”

      “哼。”她懒得作答,只说。“你又何必假仁假义。”

      “不……”钱陌满脸是汗,已不见之前稳坐钓鱼台的当家模样。

      “呵。如今才是一副慈父作态。”曼陀罗退了两步,以鞭指着他说道。“当年我与我娘到湖州去寻你,为你钱门以及应约而来的武林众人围攻之时,你在何处?”

      “当日我被父招回商州,实在不知。”钱陌合了合眼,表情痛苦。

      “你可知当年我与娘并未丧生,但收留的几名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孤女却被痛下杀手。而你,你却被你父招回商州与那崆峒山庄庄主之女成亲。你以为我们当真不知?”她冷笑一声,字字带刺。

      “我,我并不知。”钱陌脚步虚浮,险些站不稳。“当年你爷爷身患恶疾,我若不就范老人家怕是会气绝了过去。”

      “借口。”曼陀罗哼了一声。“不过是借口。你可知当年我与娘回谷后她相思成疾,病得起不了身。我与瑶姐两名孤女前到商州寻你。不求你与那庄主之女离缘,只望你前去谷中探望我娘能让她好些。你却不肯相见,偏让你那夫人前来招呼我二人。”

      那夫人初初和蔼备至,满口答应,可却在送来的糕点中不知下了甚毒物。“我与瑶姐不疑有诈,却遭你那夫人暗算。我二人吃下那些糕点,身中剧毒,我若不是自幼被喂以丹丸药草早已断气。可怜我那瑶姐至今还躺在谷内,如废人一般。如今你倒是用借口草草打发。”

      “孟瑶她竟然会又能如此境遇。”钱陌叹道,眼中含泪。“我并不知你们到府中找过我,若是知道我定不会让你娘伤心费神。”

      “虚伪。你心中其实时时刻刻都想除去我这不该有孩儿。否则也不会在我回谷途中暗中部下杀手。”

      钱陌倒抽了口气。“曼儿,我何时布下杀手。我早以为你们再不愿见我,又怎会布下杀手?”

      “哼。是啊。我怎忘记你性格软弱。早年惧怕家中双亲,再来就是惧怕家中悍妻。也罢……”曼陀罗闭了闭眼。“我今日前来不是为追究前尘旧事。当年,你身受重伤为我娘搭救,她将谷中玲珑果拿出配以你钱门栖川治好你的内伤外伤。如今瑶姐亦是内伤外患。你若真对我们母女又半分亏欠之心,便将你钱门的栖川交予我,也好救得瑶姐性命。”

      “这……”钱陌面有难色。

      “怎的?舍不得。原来你所谓的挂记我与娘亲只是虚词。”曼陀罗讽刺道。

      “不不不。曼儿。栖川所在之地的钥匙被人拿了去。现下不在我处。”钱陌摇摇头。

      “哈。所谓栖川所在之地只有钱门当家一人知晓原只是虚言。该不会又是你那夫人吧。”说完她见钱陌不答,唇角泛起冷笑。“也好。我便将你那夫人捉来,好好折磨她一番,再问出栖川下落。”

      “曼儿不可!”钱陌惊呼道。

      “怎的,舍不得?舍得让夫人对我们下毒,却舍不得我折磨她半分。”娘,你可有看见,你日日夜夜魂牵梦萦之人早已将你抛诸脑后,你还求得玲珑果保持美貌有何用?

      “曼儿不可。你可会在商州停留?”见曼陀罗含讽笑而不答,他自言自语。“对,你是为栖川而来,拿不到栖川你不会离去的。”他又道。“曼儿你可先回落脚之处,待我讨来钥匙便找到捎信给你。你在哪家客栈?”

      “云来。”

      “好。我一有消息便通知你。”

      “三日。我只等三日。若三日等不到我便亲自捉你夫人来问。”钱陌不敢反驳,只拼命点了点头,他启唇正想说些别的,门外忽然有人笑道。“爹,您怎还不休息?”曼陀罗瞥了他一眼,自另一端的窗子跳出,但她并未立刻离去。

      “爹。您脸色这么不好。快去歇息吧。”白天那粉衣的钱府小姐端着热腾腾的参汤缓步走进。“我已让钱五叔休息去了。他年纪大可陪不得你。”女子笑靥如花,说话细声细气。

      “好好,就去就去。”钱陌轻声说道,满脸慈爱的摸了摸女子的发顶。后者微微一笑,递上汤水。

      “快趁热喝了吧。”

      曼陀罗牙关略略咬紧,眼底又是辛辣刺痛一片。她这是怎的了?揉揉眼,她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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