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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旧意难平 ...

  •   “娘,妲戈说您去见过容允湛他们了。”曼陀罗自谷中别处回来,又去见玉塔琪。

      后者懊恼一笑。“妲戈这小丫头嘴真是半分都不牢实。”

      “娘,您莫要顾左言它。你将他三人领去何处了?”曼陀罗心知母亲经年累月被往事所苦,性情怪异,行事从不依常理。

      “曼儿,你当真长大了。从前你对娘说话都是毕恭毕敬,现下竟为了几个外人逼问起我来了。”玉塔琪低头抚弄发间的银钗,看不清表情是怒是喜。

      “娘……我并非与你为难。”曼陀罗缓声辩白。

      玉塔琪抬头一笑。“曼儿,看来你的确视那几人为友。”

      “这些年来,唯有他们不会视我为妖女,反而真心与我相交。我非草木,自然不会无情。”面对性情同有些别扭的母亲,有些话才能坦然出口而不显矫情。

      “哦?”玉塔琪又一笑。“我怎记得你曾经发誓不再轻易相交相信?”

      曼陀罗咬了咬唇,盯着那张与自己七八成相似的芙蓉面颊说道。“我并未忘记昔日誓言。并未……”

      玉塔琪沉吟片刻,继续笑道。“这一两年你远行在外,我在青瓦小屋附近栽种一片药草。那药草极难得到,世上怕是只有我们谷中才有如此规模。”她越说曼陀罗越觉惊心,她太熟悉母亲此刻的神情了。倔强中带着三分狠意。“曼儿以为那些人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人,但你应是知道的,中原江湖武林那些多是些外表体面内里阴沉狭隘之人。为娘的今天就想看看你那些朋友有何不同之处?”

      “娘。您到底种下何种草药?”曼陀罗抖声问。

      玉塔琪挑眉回答。“幻草未央。”

      曼陀罗闻言,面色大变。“那是……”

      “没错,如你所想。那是能令人产生幻梦的草药。凡是吸入这种草药的香气人便会沉入幻境里,平时所思所惧怕所隐藏的情绪便会一一浮现。除非心性坚定未有丝毫疑惑的,否则就算是绝顶的武林高手也会为它所惑。”玉塔琪淡声说道,语调平缓。“若是亏心事做得太多,被逼疯也并非奇事。”

      这便是她的娘,这便是她任性妄为的娘。她本以为自己已任性得可以,鲜少顾忌旁人眼色。然而眼前这人就连她也要俯首称臣逊色三分。人心总有薄弱之处,人总会犹豫疑惑揣测,为何她的母亲会将此视为一种魔障。容允湛包容宽厚,晚晴温柔体贴,叩锈虽唠叨但也从未伤她分毫。这些人有何滔天大错要受得她娘亲的考验?曼陀罗寒声说道。“娘亲。你可知天下仅有一枚玲珑药果了?”

      玉塔琪笑容敛去,神情颇有不解。

      她接着说。“您一直想要得到这枚玲珑果。可是您可知天下间知道这枚玲珑药果所在的人正被困在未央草间。若是他当真发了狂,天下就再无人知道它的下落了。”她说得半真半假,略过叩锈以携带玲珑果而来不提。果然玉塔琪神色大惊。两道红色身影一前一后冲了出去。

      这便是她的母亲,这便是她满心满满皆为过往所困的母亲。一如她一般。曼陀罗边跑边想。只听玉塔琪喊道。“曼儿,你莫接近那片药草。你初回谷不久,未有食用避开那草药力的药丸。”

      闻言曼陀罗只一笑。“娘亲,你我一般倔强。你为难我那些朋友。我也知晓若要为难你,世上只有两人,其中一人便是我自己。”她一路跑得飞快,来到那中央花海前。

      “曼儿,不可——”

      她话说得狠,也不过是胁迫她那别扭至极的母亲。跑过花海时她极力屏住呼吸飞快穿身而过。哪里知道未央幻草的药力比她所料想的还强,待到容允湛三人身处的桥头,她便头重脚轻视线模糊起来。

      “姑娘?”有人在唤她,声调中还略有忧虑。

      “曼儿。”身后不远处是母亲的呼唤,然而她置若罔闻。极缓地朝那瘦长的人影走去。

      “姑娘?你可还好?”叩锈见她步履虚浮,神色茫然不免担忧地问道。

      眼前这人是谁呢?她却边走边想,看不清那人容貌,只觉得声音异常的温暖,仿佛包裹在春日的阳光中。是谁呢?她摇摇晃晃地走近。是谁……她满眼困惑,如孩童般小心翼翼地偎依上去。那人未将她推开,也未闪身躲过。她舔舔唇,不觉微微笑开。

      “秦,秦无惑……”她很小声唤道,偷偷牵起那人的衣角。在场三人都为之一怔。

      “曼陀罗她……”容允湛神色一黯,知道这位友人依然旧意难平。

      “徽深,曼陀罗她这是?”晚晴不解,秦无惑这名她从未听过。

      “秦无惑这名经常为江湖人淡忘,但说到幽兰先生却是人人知晓的。秦无惑,我师父的真名。”容允湛苦笑。

      “那她是……”晚晴说不下去,心中顿时怜悯。多年过去,她这朋友依旧忘不了当年苦苦追寻执着之人。曼陀罗何苦啊何苦。

      叩锈听他这么一说更是一愣。他早知自己尚有一位二师兄,但每每前去拜会师父总与他擦肩而过,师父只说是机缘未到,时也运也,他也从未在意只想总有机会相见。只是没料得是在如此情形下。

      顾不得与师兄相认,他轻声对身前的人说。“姑娘,在下并非是秦无惑啊。”

      并非秦无惑,那是谁?她不解地抬起头,以眼神询问。

      “我是叩锈。并非是幽兰先生秦无惑啊。”她的笑脸刺得他的眼微痛。这倔强硬气的姑娘,从未露出现在这样软弱依赖的神情,难道他要生生打破她的幻梦?

      “不是秦无惑?”她抿唇无辜地问。这般温暖的声音该是秦无惑啊,她倔强的继续牵着他的衣角。“你莫恼。我不伤凤鸣,不再伤她的。我知道你很是恼怒。”

      曼陀罗。你我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记忆中那个身着白袍的人影徐徐说道。手指间内力一震将她的红色长鞭弄成两截。他温煦的面容蒙上了一层寒霜。曼陀罗。你走吧。你我日后还是不再相见为好。他的嗓音向来温暖如初阳,但那时的温度却如霜降,令她通体冰凉寒冷。

      “秦无惑,你别恼,别恼。”她看不清眼前这人的面容,只是有些怯怯地说道。

      他何曾见到如此畏畏缩缩的曼陀罗。叩锈一咬牙,按住她的双肩。“姑娘,你看清楚些。我并非我师父。我是叩锈。”他是幽兰先生的徒弟但非幽兰先生本人。即使他将医术学得再精通,他也依旧只是叩锈。

      不是秦无惑?那是谁?曼陀罗被抓得双肩发痛,歪头想着。

      “姑娘。姑娘。”

      “不是秦无惑,那你是谁?”她神色转冷,身子微微后倾。

      他叹了口气。“我是叩锈。”

      “叩锈,叩锈。”她喃喃重复,目光逐渐不若之前那般漂浮。“叩锈……”她唤秦无惑时,声音娇柔妩媚,现下三番四次唤起他的名字,声音已趋于平缓,不似之前那般粘腻。但他却淡淡笑开,颔首说。“对。我是叩锈。”

      玉塔琪已赶了上来。看见此番情形她禁不住长长一叹,从腰间摸出一只玉制小盒。“我这里有未央幻草的解药,你们快快服下。”说着她分出三颗放在容允湛等人手上,又径自拿了一枚喂给曼陀罗。“曼儿,来,乖乖服下,你便不会为幻梦所困了。”曼陀罗虽未神智全清但娘亲也是认得的,她张口含住药丸,缓缓咽下。

      “多谢前辈赐药。”容允湛最未受影响,见玉塔琪态度软化忙趁热打铁道。

      玉塔琪见他眉头舒展,目光清澈,脸上不见半点惊慌之色。“你并未受这幻草的影响?”她不置信地问道。

      “实不相瞒。”容允湛苦笑一声。“晚辈闻那花香过后举步维艰,小小动作都成了难事。”

      “自然。这幻草本就有软筋之效。”玉塔琪点点头。“只是真没料到竟有人不受幻草所惑,真乃天下奇闻。”

      “晚辈虽是江湖人,但少涉足恩怨,也未做过亏心之事。”容允湛实话实说,言谈下竟将未央幻草的功用点破。

      “那么情呢?”她转眼望着他怀中的晚晴,不信他未被情思所扰。

      “晚辈怜一人敬一人爱一人光明磊落,自心意定下再无回旋,并无半分犹豫。哪怕那人裹足不前、徘徊再三,上穷碧落下黄泉晚辈也绝无放手之意。”这般小儿女花前月下闺中密语的话被他中气十足的说出来,竟落落大大不带半分扭捏造作。

      “徽深……”晚晴愕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玉塔琪拍手笑道。“好。好得很。我已许久未见如此光明磊落的年轻人了。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比起我那看似豪爽桀骜的女儿大方多了。好得很。”

      看似豪爽桀骜,实则心中千回百转吗?曼陀罗已回过神,想起方才所干的蠢事,脸色红了又白。“我方才不过是认错了人。”她瞪了叩锈一眼,咬牙说道。

      “在下知道。”他不以为忤,相较之下更显得她恼羞成怒。

      “我怎会将你认成秦无惑?你不过是他的徒弟罢了。”她说开就停不了嘴。“哪里及得上他万分之一。”说罢,她按住唇,惊觉自己心胸狭窄将毫无过错的叩锈拿来泄愤。“我……”她心知自己此刻嘴脸定惹人厌恶,正想打混过去,只听叩锈轻声说道。

      “对啊,我不过是他的徒弟罢了,哪里及得上他万分之一。”他面无表情,不喜不怒,但眼底窜起一小撮火苗。

      一路结伴而行他都脾气甚佳,即便被她呼来喝去,他也未曾变过脸色,即使她惹是生非,他只是劝告未粗声责骂过。但这一刻她陡然明白,她总算惹恼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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