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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夔龙衣纹 ...

  •   与齐骥风各自散去,晚晴回到西厢客房时天已麻黑。她远远望见一个身影缩在她的房门口,身旁摆着一只三层高的黑漆食盒。来人左摆右晃,哼着不成曲的调子,有些百无聊赖。她蓦然心思松动,尚未走近就笑道:“容允湛,你怎坐在我房门口?”

      那人抬起头,笑逐颜开。“晚晴,你怎知是我?”

      “因为龙天祥和青蝶都绝无可能在此时此地出现。”

      “也是,也是。”容允湛搔搔头,面露憨掬之态。“你离开有些时候,用晚饭时都不见人影,丫鬟为你留了些东西。我原担心你回来时菜都凉了,不过还好还好,现下应还是温热的。”他笑眯眯地端起食盒,略略掀开盒盖,让她过目。

      “多谢,多谢。”晚晴笑道,不跟他客气。“陪我到屋里吃吧。”见他略有迟疑,心头暗暗好笑。这容允湛四处走南闯北,男女之防却如酸腐文人般守得极紧。“我将房门大打开。”她又加上这句,遂让他放下心中大石。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屋内。“晚晴,你身上有股香味呢。”他奇道,鼻尖凑近她的颈项处,用力吸了口气。湿热的气团喷到她的脖子上,惹得那里一阵酥麻,她缩着脖子躲闪。这人前一刻还在感叹他男女之防之重,现在却凑得这么近,不怕待会自个儿后悔?

      “这味道闻着有些熟悉。”他摇头晃脑,忽然注意到两人此时的距离,面颊刷的一片绯红。比她还像姑娘家。晚晴见状,只得摇头。“我有些饿了。”

      “哦。哦。”容允湛呐呐回答,打开食盒埋头布菜。越长越回去了。晚晴心中暗叹。半晌,他像极力争辩的,挣扎地扬头说道:“晚晴,你身上真的有股香味。很浓的。”她笑笑想起早些时候曾将齐大爷的香炉抱在怀中过。“不是身上的香味,是在别处沾染的。”

      “沾染?”他迟疑。

      “正是。”晚晴简略说明缘由。略过齐大爷疯癫模样不谈,只说帮忙焚香,抱了香炉,才会沾染上。

      “原来如此。”容允湛了然地点点头,旋即笑开。“我就好奇晚晴身上怎会有股浓香。你一向少用胭脂水粉的。”

      “那是。”解了他的疑惑,她真觉得有些肚饿,举箸吃起桌上菜肴。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开。据容允湛说,青蝶情况没有大碍,晚饭后又服下一剂安神药。因郎中交待暂时需要静养,离开的时间只得再朝后推迟。末了,二人又说到今日丧礼,感叹众人心思各异,难辨真假。

      “也算名门望族的一代当家,只因命丧他乡,灵柩不得入府。”晚晴搁下碗筷,不由叹道。

      “当地风俗,无可奈何呐。”容允湛直觉地方风俗有些不近人情。

      “也罢,也罢。”晚晴摇摇头,不愿深究。她忽然想起剩余的遗物骨灰。“那些剩余的遗物骨灰,竟无人前来认领。也不知应当如何放置。”

      “那日该让齐总管带走的。晚晴你收在那里了?”

      “就在那斗柜里头。”晚晴回答。容允湛起身将那些木盒衣物取出。

      “还是我拿了去,明日交由齐总管吧。”

      “无妨。我倒不会避讳这些东西。”晚晴看清他的意思。“人都已过去了,即使有冤魂在人间徘徊不去,也是找他人报仇,决计不会为难我。”

      容允湛听着笑着,忽然“咦”了一声。

      “怎的?”

      他并未立即回答,手指摩挲衣物袖口的金色滚边,眉头越皱越紧。

      “怎的。这衣物有些什么不对?”晚晴见他神色肃然,心知有异。他仍未搭腔,翻开剩余的每件衣物,袖口处果然都有一道金色滚边。他飞快地将衣物翻到反面,两道夔龙纹分别一左一右横在衣物双肩处。他面色微凝,长长叹息。晚晴虽识得夔纹,却不明他因何而叹。良久,容允湛说道:“难怪再无家眷来认领。哪里来得什么家眷?”他低低笑道,语气中灌注一丝怒意。“骆驼刺,骆驼刺,我未料到你有杀人越货的一日。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必定取你性命。”

      晚晴虽听得不真切,但隐约明白,那些骨灰衣物都不是齐家商队人的,兴许是在与护镖众人厮杀中死去的沙漠强盗。

      “我未有怀疑过他。”容允湛苦笑。“几年前见他,还算是条汉子。怎如今堕落至此。”晚晴当下明白,容允湛与骆驼刺领头人物之间有过交际。他抹了脸,面露疲惫。“早知如此。当时便不该放虎归山。不该呐。这样几十条就不会白白断送。三叔说我妇人之仁。晚晴,晚晴,我是否真的错了?”他虽是问句,实则已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他向来善良,不会恃强凌弱,不会滥杀无辜,也见不得别人因他受苦。她的心浅浅痛开,按住他的手说:“容允湛,你莫要多想。你只能控制好自己的心态,旁人的心思转叠你如何加持?”

      “是么,是么?若是我稍微深想的话。”他仍走不出来,情绪低落。

      千不该,万不该,那也是他的错。你何必揽事上身?她很想敲着他的脑袋,高声说道。却只能拉着他的手,一次又一次重复。“你没错,你没错,你没错……”她心思流转,迁怒那为容允湛所放的首领。作恶多端,这笔孽债迟早要还,为何偏偏拉上容允湛?他心思单纯却有时执拗,这样只怕要钻几天牛角尖了。而她只能望着说些安慰的话语,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为何,为何。她浅浅叹开,为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心有不甘。

      日后,他会在伤痕累累间学会丢弃某些东西,学会不再执著。只是那样的容允湛,光想都令她一阵不悦。但是,她宁愿他什么都不理会,宁愿他没心没肝地露出月牙笑眼,也不想见他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 *** *** ***

      三更天。一只信鸽悄然飞入齐府,稳稳落到一人的手间。那人拆看绑缚鸽子腿上的纸条,笑开。洁白的齿在暗夜中,备显森然。笑声,如同蠢蠢欲动,即将出闸猛兽的低狺,在空气中缓缓的、缓缓的,晕开,消逝。

      腰间,青玉环佩,泛着一层似有若无的冷冷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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