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与圣音》蓝宝石别墅

14、14 已经忘了第一次被看是怎么开始的

　　（十四）

　　白娘娘――剧团里一直是这么叫圣音的。他先是没有名字的“阿囡”，演过阿毛后又一直被叫成阿毛。第一次登台演白娘子是在佘山附近一个小镇，那里到处是尖屋顶和十字架，山上还有一所极大极气派的漂亮教堂，原来此处有膜拜耶稣的风俗，老琴师便入乡随俗似的给他取了这个“圣音”的艺名，但私底下，大家开始叫他白娘娘。叫来叫去，在人前也便这么叫了。
　　“白娘娘，这边厢也有人来看你了！”
　　梵天走到后台，在一片浑浊的空气和混进一丝慵懒气息的杂乱里站住，一眼看到里侧还未卸妆的圣音，便径直朝她走去。旁边有人随口在问她找哪个，她随口答：“崔莺莺。”于是便有人讪笑似的说了这一句。
　　圣音并未露出惊动的样子。
　　到处有人来看他的。从他登台的第一天起就有各种各样的人来看他，说这个女小囡实在是好看啊，像看稀奇。剧团里的人许是在台上哭哭笑笑的多了，下得台来，心情也总是累得有点麻木，女小囡就女小囡，一般也懒得说破，看看稀奇就走吧。后来看他的人却渐渐只有男人了。没有人来看女小囡了，只有人来看女人。
　　如果只是看看，也便那样。但总也会有人看了不肯走，要和圣音怎样怎能样。这种人里实在也没有几个像样的。
　　每次总是那从圣音的母亲登台之日起就操弦的老琴师出面，去和来人说明：这不是个女人，是男人，而且是从小伤了命根子的苦男人。
　　有不信的，总是纠缠，弄得不好动手动脚，要出纠纷。那一次老琴师急吼之中对圣音说：“不相信，你就去给他看一看，让他去看呀，有什么好怕的！”
　　他那个真的已苍老不堪的老搭档就说：“看看，说得哪能便当得来！不能白看。”
　　已经忘了第一次被看是怎么开始的，好像是老搭档抱住他。衣服滑脱之际他觉得从未如此寒冷过，不觉疯了似颤栗。浑身一下子又像火烧一样，变得滚烫。
　　他就这样发起烧来，几天才好。
　　圣音的收入有一部分就是这样被人看来的。病就病了一次，慢慢也习惯了。有什么呢，不过是萍水相逢，看完了他可以滚蛋，不就让人轻松了？
　　他都是扮成白娘子的样子，柔细的腰枝一扭，便把罗裙撩起，将折扇把口一掩，“格格”轻笑着念道：“郎君啊，你看，你看，我不是人，是千年的白蛇化作精……”
　　他那根黑火柴似的残留蛇样扭曲，常常是把人吓到呕吐。
　　圣音把裙底扔下，折扇一甩，嘴里道一句“活该！”转身便自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