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夜半琴夜深谈(1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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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半琴声
卿本佳人，何为随之也？天下宁有白头贼乎！
清风吹不散夜色的浓稠，红帐生不起无心的春意。鸳鸯锦被分堆床榻的两边，有缘人分枕而眠，空负百年之修。远处有琴声飘渺悠扬，近处，平稳而轻柔的呼吸声渐渐交织在一起，在这夜里，寂静淡了，寂寞更浓。
几天前，林然的“病假”刚过，圣母便在一同进膳的时候提出，林然与石英要开始同床而卧，行“夫妻之实”。起初石英还待分说，倒是林然简短地应承了一句“好”，把两人的到口的话同时堵住。
林然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拨弄着碗里的饭菜，毫不在意同桌圣母和石英各自脸上复杂的神色。圣母，喜，嫉，疑；石英，喜，惊，痛。
而林然，自打见到了萧昶的尸体后，便每天如行尸走肉般得活着，轻轻松松答一个“好”字，她大概连“夫妻之实”那四个字都没进脑子。
不过之后也确实没发生什么。床很宽，分睡两边中间还留了两人的空处，更何况这几晚，根本就是在叹息和泪水之中度过的。
已经不是第一晚听到这萧瑟的琴音，本来就夜不成眠的林然，这几晚更是备受折磨。林然从里床坐起，借着屋外走廊上透入的浅黄色幽光，看着外床貌似正熟睡着的男子。
之所以用貌似，是因为林然不确定他是否睡着。昨夜、前夜，再前夜，林然在黑暗中伏枕低泣的时候，都会从身后伸来温厚的手掌，轻拍着安慰自己。随后，悄悄地点上自己的昏睡穴。已经连续三夜都是这样入睡。今晚，林然不愿再将自己的痛苦折腾别人。他，也已经三晚没睡了吧。
经过了三次亲身体验，林然已经知道了昏睡穴的位置，点穴的手法和力度。她撩开石英如墨云般披散的黑发，伸手探了又探，终究没有点下。
他对她太好，好得她连一点隐瞒都觉得无力。好得她甚至曾想过以身相报。可惜石英没有这样的要求，她也不敢提。
无爱的性，她可以视之为一场身体的劳顿，那对他呢？他会不会觉得是对灵魂的亵渎。萧昶死了，她的心也随之而去，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唯独不愿被石英看不起。
石英爱她，林然再迟钝，再麻痹，这么深沉的爱却是忽略不了的。让林然看不懂的是，石英对自己的爱如此压抑，似乎比林然都更希望保持两人的距离。林然既为无需付出而感到轻松，也为无法报答而感到沉重。
“石英，石英，你睡着了吗？”林然轻声唤道。
如月华般的容颜依旧静美，连睫毛都没有丝毫的颤动。林然曾听说，睡颜也美的人才是真正的美人。而这个男子的睡颜已不是美丽两字可以形容得了的。
可惜林然的脑海中已存下来另一张已成为永恒的睡颜，再也无法装入别的。
泪水几乎又要盈出眶，林然赶忙别开脸去，忽地一下腾跃出红帐，点地无声。“石英，我睡不着，出去走走，一会儿便回来，你自管睡吧。”
披衣出门不过是弹指一瞬的事情，人走香褪，帐中的男子也睁开了双眼，眼中同样闪烁着粼粼的痛色，他同样披衣而起。门开门掩，空留下一座冰凉的喜房。
远处的琴声继续叮叮咚咚地轻响，时断时续。林然循声而往，脚步却越来越沉重。
这琴声每晚都响在子夜时分，人们尽皆熟睡的时候，若不是这几晚林然夜不能眠，她根本不会发觉。不过眼下，凭着她精湛内力所附生出的敏锐耳力，她早已听出，这正是她曾经天天聆听的“凤首箜篌”之音。
乐衣，这个曾经令蝴蝶，欧阳，还有萧纷纷惊艳的人，这个曾经被他们当作知音挚友，一同品乐饮酒的人，果然还有另一重身份！虽然在上阳事发之后，她和萧昶便对此人有所猜疑，但终究不愿把这个举止清雅，乐心出尘的风流人物同圣月坛的妖人联系在一起。可惜，事实从来都不会听从情感的指挥，从来都为伤害情感而存在。
终于，林然踏入了声源之所在。凤坛，这个圣月坛中最让她不齿的地方，这个出产了粉宝红贝的，出产了绝色六妖，充满了淫荡、诡谲与欺骗的地方。今天，她终于第一次踏入，而且要再会它的主人了。
……
2 萧石初会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紫音殿在圣月坛人眼中是比圣母月宫更为神秘的地方。不过即便坛众对于这座秘宫再多猜测，都一定猜不到紫音后殿中竟有一座终年香火缭绕的经堂。在他们眼中，圣月坛是离神佛最远的地方。
檀香袅袅，明烛徐燃。这几晚，石英待林然安睡之后，都会悄悄来到这座经堂，面对着佛龛度过余下的漫漫长夜。今晚，林然走后，为了平复自己心中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悸动和狂情，他只能再一次来到这里，不管神佛听不听得见，他都要忏悔，已经忏悔了近二十年，也不知道神佛何时才能宽恕他的原罪。
佛龛前的人已跪了许久。静静的，暗处走出一人，白衣胜雪，双目中仿佛有紫火燃烧，可观之却非但让人不觉得暖，反而是如同冰霜般的酷寒。
来人不屑地望了莲花台上的佛祖一眼，对石英道：“如果他们有心，能被你打动，那这个世间便不存在所谓的宿命了。你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不如好好回去睡一觉来得轻松些。”
石英闻声抬头，惊见那个不速之客竟然是已成为一具冰尸的萧昶！不过很快，石英眼中的诧色掩去，转而换成了淡淡的感慨和了然。“你早该想到，你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
萧昶淡然一笑。“那天耗尽了所有的元气，我若不自闭命门，便只能任人宰割。我来是想请你帮忙的。我想尽快离开这里。”
石英皱眉，对他的狂傲略生不满。“你既然能从月宫的冰窖不费吹灰之力地寻到这里，想来在这地宫已畅通无阻，要出去又有何难？”
萧昶摇头。“我功力并没有完全恢复，眼下这地宫中防卫太严，我无法毫无惊动地悄然离开。之所以能到这里，是走了月宫和紫音殿之间没有设防的秘道。”
石英眼中惊色更甚，此人心思如此细密，分毫之差都能洞察明了，置身绝地却能将环境观察地如此透彻。圣母决定先对付他，是不是一开始便错了。
“你又如何认定我会帮你？”
“听了你几天的佛前忏悔，你的深情，恐怕也只有这上头供着的几个假仁假义的家伙会不被打动。既然你爱那女子致斯，无奈那佳人似乎对我别有情愫，那我走了岂不是正好成全了你们。更何况，你既在这浊秽之地仍存有参佛之心，定然深了救人一命的功德？我自忖与你并没有什么过节，举手之劳，还望你能助我得脱。欠你一命，日后若有所需，我定义不容辞。”
眼前之人谈吐洒脱从容，可说的话却让石英怒火中烧。“你说什么？你要自己走？那她呢？她为你日日心伤，夜夜无眠。你便要把她抛弃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之中？”
萧昶剑眉深拧，似乎在费力思索着什么，许久他释然地说道：“我也很奇怪，我并不记得认识她，可为何她会对我如此。这中间大概存着什么误会。便让她当我死了吧，相信你会比我待他更好。”
石英满面疑云。“你说你不记得她？怎么可能！你不记得她又为何会在弃魂保体的危险期中提前两日醒来？为何会一路血杀直冲入喜房？”
萧昶的神色有些许困惑，但语气依旧淡然平静。“当时的一切确实很不符合常理。我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大红的喜事，让我痛苦无端，无法忍受。可能是梦里的怒意激发我的潜力，将昏迷的躯体唤醒，然后便不由自主地干了那些事。毁了你的婚礼，我很抱歉。”
石英拂袖站起，显然不相信萧昶的一派妄言。他直视着这个反复无常的男子，眼中有红光炸燃。他一把拉起萧昶衣襟，怒道：“我不需要你的抱歉！我只需要你弥补，只需要她的开颜！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逃避什么？难道你会为了一个已经醒来的梦，如疯似魔般的抱着别人的新娘？难道你会为了一个梦境耗尽自己刚恢复的所有元气化解她体内一半的梦归尘？你竟然说不认识她！”
由于功力未复，萧昶只能任由他这般拉扯着，不过面色却丝毫不显狼狈之色。“我说过了，那不过是个梦境的后续。我恐怕是一时没有醒透，将尊夫人错当成了自己梦中的女子。不过也机缘巧合救下了她，不是正好？如果当时多有冒犯，还望赎罪。你不用担心，我当时满心满念都是梦中的那个女子，连尊夫人的面貌都没有留下丝毫印象。自今别后，定然不会再多纠葛。”
“什么女子？”石英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质问变成了低吼，“你认识然然之前根本就是个纯粹的龙阳断袖！如何还会心中存有别的女子？”
萧昶听闻此言，脸色顿变，眼中闪烁出凛冽的光，语气也阴冷了起来。“你如何会知道？”这个秘密，除了他最亲近的数人，他从未对外张扬过。天下人尽知，瑞王只要是美色，男女皆收。
石英猛然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正待掩饰，却听萧昶神色已然收敛，只淡淡地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和尊夫人之间便更没什么可能了。倒是你，委实好笑，竟然硬要将自己深爱的妻子交给一个断袖之人。”
石英无力地松开萧昶的襟领，黯然道：“是啊，我们都配不上她。但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你……”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这是解药的第二颗，魂兮归来。我答应过她，要帮你取得。原以为你恢复了记忆便用不上了，看来你还是忘了些。不过这药吃了还将有三天的危险期，你在此服用恐为不便。也罢，我明日先送你出去。还望你能尽快服用，再来寻她。”
萧昶似欲推拒，却终究耐不过石英坚定的神色而收下了。“其实你何苦如此，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踟蹰什么。我记得有人对我说过，要因势利导，化被动为主动。现在你夫人或许心中没有你，但并不一定会一直如是。”
石英的面色茫然，随后苦涩一笑：“如今说什么都无益，我还是先送你出去，等你彻底恢复后再看那形势该导向何方吧。
”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夜半琴夜深谈(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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