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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思王兄得图信(1 2) ...

  •   1 棠棣之思

      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昔为鸳和鸯,今为参与辰。黄鹄一远别,千里顾徘徊。胡马失其群,思心常依依。

      琏国庆晖,明光宫。

      宫室,从来都是寂寞的所在。心墙比宫墙厚,心与心间隔着后庭的长廊,从这一头望不见那一头。

      一声叹息流入未央的长夜,随着轻风在宛转的花窗中流逸。勤政殿中依旧灯火通明,中有一未及弱冠的少年,丰神俊朗,虽尚年轻,但眉宇之间自有一派威严。

      年轻的君王举头望月,神思仿佛也随着月光寄送往远方。“王兄,这么多年了,你便真的将一切都丢给煜儿,不愿回来了吗?你可知煜儿为了等你回来一直……”

      “陛下,二更都过了,该歇下啦。”
      ……
      “陛下,今晚李容华那儿还去吗?”
      “回了吧,我今儿个就歇这儿了。”
      “诶……”

      魏公公默不作声地躬身退下,掩上门时才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这么多年了,这座明光宫就甚少见到女子。先王专宠尹妃娘娘,连结发的王后都长期远居冷宫之中,子嗣单薄。而这一任陛下更是容华以上的妃嫔一概未封,便是已册封了的娘娘,陛下也甚少临幸,多数时间都是在这勤政殿过夜。

      魏公公转身欲行,却见到廊下立着一人,一身黑衣劲装,表情肃然冷静。魏公公心头一喜,因为这人正是王爷的暗影司长向立,每回他来,都能带回一些王爷的消息,而陛下便能有一阵子面露笑颜。

      来人递上一块金牌,魏公公连忙接过:“向大人请稍候,老奴这便给您通报去。”

      一会儿工夫,魏公公便笑逐颜开地出来了,“向大人快进吧,陛下等着呐!”

      勤政殿里,君王起居办事的地方竟然没有龙涎香气,这样的例子自古以来,独此一君。不是琏王萧煜不喜香气,而是他的王兄不爱,他从小记在了心上,长大后时时思念他的王兄,便也没有了薰香的习惯。

      “向爱卿快免礼,此去华葛夷地,可有王兄的消息?”

      来人却跪着不起。“陛下,卑职罪该万死。卑职,卑职万死都无法抵罪!”

      “怎么回事?”萧煜一下子从龙椅中立起,君王的威严一扫而光,只是急慌地俯身注视着向立,仿佛一个即将被父母离弃的孩子。

      “卑职,卑职此行,此行去得迟了……”

      “住口!大了你的狗胆!”一方金砚从高位上掷下,墨汁溅了向立满身满脸。萧煜怒红了双目,脸色却是惨白。向立砰砰地磕着头,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匍匐在地嘤嘤低泣,金砖地上不多时便有了血泪的斑驳痕迹。

      2 谜图传信

      勉从虎穴暂栖身,说破英雄惊煞人。巧将闻雷来掩饰,随机应变信如神。

      萧煜走下台阶,一脚把向立踢仰过去,“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般混说?不许哭!快给我说个明白。”

      “是。回陛下话,自从各地发现有人寻购王爷的雪纱,卑职就上了心,吩咐暗影明影一同盯着那购主的线索。直到听闻王室的采办司也接到了求货的单子,便愈发警醒起来。其实,早在陛下下旨之前,卑职已寻着了些线索。那些货购置过后均被汇集到了璃国边境华葛山附近的桑家绸庄,经加工成统一的白袍后运往了华葛山深处的魔教圣月坛总部。”

      “王兄虽然身在江湖,但从来与正派相交,怎会去了魔教?”

      “卑职得到陛下的传书后便立刻依着线索前往圣月坛,装扮成桑家绸庄的副掌柜的,见到了圣月坛新任的圣女。孰料,那女子竟是王爷的故人。”

      “女子?故人!”萧煜一脸的不相信,虽然没有当着向立的面直接发作,但他心里却冒火的很,他的王兄此生避女子唯恐不及,怎么可能会有故人是女子?

      “陛下息怒,卑职不敢有丝毫妄言。王爷此前在上阳的那数个月中都与此女过从甚密,卑职还亲眼所见王爷不顾己身安危,从圣月坛的妖人中救此女脱困。连王爷最珍爱的鹤氅也赠予了此女。”

      “什么?你再说一遍?鹤氅?哪一件鹤氅?”萧煜的声音都在颤抖。

      “便是那件王爷不管行去何处都随身带着的白……”向立不敢说下去。因为他的君上已失态地跌坐在了地上。向立从那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脚在止不住地颤抖。向立抖抖索索,不知该上前搀扶,还是该视而不见趴伏于地。

      萧煜从听到那“鹤氅”两字,心便如坠冰窖,此刻更是凉到了极致。

      当年叛王逼宫时,萧煜虽然只有十来岁的年纪,但已有了深刻清晰的记忆。如今的琅王华晟,那时还是琏国的大王子。由于先帝专宠萧昶和萧煜的母亲尹妃,萧晟母子多年来过的日子凄凉还不及一般的朱门之家。久积的怨恨终于在先帝病危的那一刻爆发,萧晟早已勾结好了众多党羽,立时发动宫变。先帝被生生气死,空落落的宫廷中只留下尹妃孤儿寡母二人,从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被贬为了最低等的仆从杂役。

      当时数九寒冬,宫里的老奴实在看不过去天姿高雅的尹妃娘娘只着一件单衣蔽体,便偷偷地存下了一件娘娘半旧不新的白狐皮里子鹤氅,瞒着众人给娘娘送来御寒。

      正是亏得这件鹤氅的庇护保暖,让萧昶回宫时还来得几见她母妃的最后一面。这也是他们的母妃唯一的遗物。后来,萧昶找来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数千人,汇集在明光宫数百天,只为了还这件鹤氅最好的品相。

      萧昶虽然从来不表达感情,但是兄弟连心,萧煜知道这件鹤氅在萧昶心中的价值,从某种程度上,它便代表了母亲,它的温暖便是王兄缺失的母爱。

      可是王兄竟然会将这件鹤氅赠予他人?更不敢想象的是,这个“他人”,是“她”人!

      萧煜楞楞地望着高高的金顶,双目无神,喃喃地道:王兄,难道是你的女劫到了吗?我们为你苦苦守着,你自己也从小因此失去了那么多,难道终究还是躲不过吗?

      “那个女子见了你怎么说?”

      “她,她说……”

      萧煜不耐烦了。“说什么!”

      “她说卑职,去得太迟了。”

      “放屁!”萧煜又是一声厉喝,向立惊恐地望着这个君王,万没想到一个平时如玉般温润的少年竟然怒极口出污言。

      “原来这混帐话就是她说出来的!什么叫太迟了?她还说了什么?”萧煜连连发问。

      “没,眼看着她要说什么,屋中这时进来了一名男子。那女子似乎相当忌惮,立刻又换了语气,和我商量其丝帛的事宜了。”

      “这便再没有后话了?”

      “没,不过那女子临走时又给了我一块雪纱,上面画了一个图样,让我务必给最高主管之人看了以后再做成衣。她话说得突兀,且那图样也甚奇怪,我想着或许有蹊跷,便急急地拿回来呈禀陛下。”向立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叠得甚为精致的雪纱呈给萧煜。

      萧煜展开一看,只见雪纱中央画着一头狼,目露饥光地盯视着一块硕大的生肉。那肉上还滴挂着淋漓的血迹,旁边写着留给笔力深厚的小字,“生非生!”而恶狼头顶的青天之上竟高挂着两轮红日,一轮藏在了浓云中,弧线光滑;另一轮出离云外可是却弧线断裂参差,旁边又有小字“日不日”。

      萧煜眉关紧缩。这幅画构思古怪离经,必然别有深意。可惜,他此刻却怎么都想不出来。他将雪纱放下,嘱咐向立道:“你先回去,暂时不要行动,等我吩咐。”

      “是。”

      ……

      手中雪纱上的画谜萧煜此时看不懂。但几天后,他接到了琅国来的信函,便多少从这画中猜出了些什么。信上说,琏国前摄政王瑞王萧昶正于琅国出使访问。

      这是一件绝不可能的出访!除非……萧煜握紧的拳头重又展开。手中的雪纱已经被揉得发皱发黄,纱上的图画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恶狼,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当便是指的琅国,可那生肉又是什么?“日不日”难道是指王兄被偷天换日?那么生非生呢?为何是非生!

      “来人,帮我把向立叫来!”

      ……

      “你再去圣月坛里探探,不过此番换成暗中观察。传此信的女子颇有城府与机智,若真为王兄故友,你可依我指示在暗中保护她,再找机会将她暗护回宫,莫要让她陷于恶人魔坛。若一旦发现她有何言行不妥之处,你要立刻汇报。总之,一切都要听我命令再行事。若这次再差事办得这么半途而废,那别怪我不给王兄面子。”

      “是。谢陛下开恩,卑职这次定小心行事,不辱使命。”

      ……

      斜阳半隐在高墙之后,一群昏鸦聒聒哑叫着飞入晚霞。萧煜依旧久久地注视着那面雪纱,眼神定在了那处,心中烦躁而焦灼。“王兄,你便是我琏国的日辉,更是我心头的日辉。你若有半点闪失,不管是谁,我都定会让他永无明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思王兄得图信(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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