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失心人有情剑(1 2 3) ...
-
1 林代花出
吾兄青云士，然诺闻诸公。所以陈片言，片言贵情通。棣华倘不接，甘与秋草同。
古剑的剑鞘上满刻着回旋的龙纹，通体玄青，即便在明丽的阳光下，依旧散发出森然的冷光。龙纹的凹处有暗红的斑痕，似陈年的血迹，更似万古的封印。
林然将剑鞘捧起，平时腰中悬挂着完整的剑，她都不觉得沉重。而此刻手托着剑鞘，她却心惧力怯，仿佛手有千斤，难以持握。
场上缠斗的两人已难分难解。大多数人都只能见到视野中红霞白云翻飞交错，只听得到急骤如雨的金属碰撞之声，却分不清何人何招，看不出高下胜负。当然，一流的高手如莫大师、傅冷成等是可以看清形势的，但也只有无奈观战的份，因为那焦灼的战事已容不得他们插手。
除了，林然！她能看清楚萧昶的一招一式，更能在花慕水做出反应之前就想到破招的法子。灵光乍开时，她想到，或许能克制住萧昶的并不是花慕水，而是她！
经过了刚才与数位高手的车轮大战，花慕水的体力已达到了极限。即便他武功与萧昶不分伯仲，以疲惫之旅强战洪猛之师，难有胜算。
更何况比起心神狂乱的萧昶，无心伤害的花慕水还多了层顾忌，出手难免迟滞犹豫。全靠着十几年相处中对萧昶脾性的熟悉，方能苦撑许久。不过，眼看着萧昶处处杀招，落剑无情，此时此刻，形势万般危机，远远脱离了花慕水的控制。
林然强忍住不知何起的不安，克制住双手的颤抖，用尽全力将剑鞘的尾端坚定地握紧。一直以来，她空学了一身本事，关键时刻却总是依靠别人解围。现在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们身陷危境，自己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仿佛在给自己鼓劲，林然注视着剑鞘，沉声道：“剑友，你一定要帮我！”
观战的众人只见红白缭乱的战局中又新添了一道绿影，看那轻如猿鸟的身形正是方才与花慕水合力演绎剑走游龙的女子。可这女子不还是瑞王的手下吗？她此刻入阵，到底与花慕水是敌是友，一时之间迷雾骤起，众人纷纷揣测。
不过，答案很快便了然。
叮的一声，龙纹剑鞘格住了薄雪利刃。“蝴蝶，你退下，让我来！”林然挡在花慕水身前，背对着他喊道。
花慕水如何肯让林然替自己冒险。“然然，不行！萧此刻已失心入魔，他会伤了你的！”
“现在受伤的是你！”林然挡住了萧昶横刺而来的一剑后，扫了一眼花慕水血流汩汩的左臂，柳眉紧蹙。
这一霎时的分神，萧昶的剑却已抵至眉心。林然慌忙后仰，上身在离地尺许时灵巧一偏，生生躲过了这凌厉的一招。顺带着掠剑横扫，将萧花二人都逼退了半步。“快退下，你这个样子只会妨碍到我！”林然再次冲花慕水吼道，语气坚定，不容违抗。
花慕水这次终没有再多迟疑，牙关紧咬，痛心又不甘地退到了一边，将更多的空间让给了林然。挚交好友顷刻成仇，心爱的女子在为自己救场拼杀。此种滋味，如浸泡苦胆的浊酒，无以诉说。
或许真是有“剑友”神助，这柄剑鞘在林然的手中使来，竟比之剑身丝毫不差。而危急中爆发的潜力，更是让林然将梅林中所学的剑招精髓和后来积累的经验体悟第一次水乳交融。萧昶的剑招越走越急，根本容不得人细想，靠着本能的反应，林然竟然能得心应手地与之过招，渐渐地掌握了节奏，被动的局面慢慢变得均衡。
2 魂归何主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碧潭粼波之上，林然与萧昶已持斗了不下五十个回合。雪色翩跹翡色缭乱，两人在这水天之间早已浑然入景，哪里还辨得分明是两个人形。剑光纱影，是追云的醉舞，金击流鸣，是逐风的轻歌。
如果说对于方才萧花二人的缠斗，作为看客的群雄皆是心紧魂束，只恨自己本领不济，难以相助。那么，对于现在萧林二人的过招，众人就只有心驰神荡，惊叹沉醉犹有不及，哪里再会产生半点插手一试的心思。
这时，潭心平台上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中，响起细碎的人语声，不过谁都没有注意。
“清清，这样斗下去，简直没完没了啦。你还能坚持多久？”沉默至今的“石英”担忧地望着身边的洛清清，第一次开了口。音量很小，但那磁性的鼻音却让人想到了另一个人。
洛清清脸色发白，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贝齿紧咬着下唇，竟是连说话的片刻都容不得分神。其实这束魂之术，不仅仅对于被束之魂具有不容违抗的控制力，而且对于操魂的束主也有很高的要求，若非内力极为深厚，很难操控得得心应手。修为达不到，只能靠自己的体力来维持，因此最是劳心伤身，一个不巧还会被反噬。
而偏偏这个被控之魂不似凡品，有着强烈的抗拒之力。洛清清能感受到萧昶内心那跃跃欲窜的不满。尤其在林然上场之后，萧昶反抗的力量就更为强烈，好几次都险些被他挣脱了束缚。
“哼，看来你这恶贼很在乎这个女子嘛！既然这样，那正好！就让你也尝尝生死永诀的滋味吧！这一次，我要让你手刃挚爱！”
在洛清清全神贯注地把持操魂之术时，她身边的“石英”却发现了东河上游的水天之间，有一抹初露的帆角。不多久，紫帆尽显，扬扬满张，如催命的灵旗正乘风破浪向下游冲来。
“糟了，他来了！怎么这么快！”
听到这一声急呼，洛清清顿明来者何人，心头一紧，操魂的法术一时乱了步调，内力凝滞，接续不上。不过很快，后背的天宗穴中被灌入一股真力，将骤断的内息重新接上。洛清清暗急：“这个疯子在做什么，内伤那么严重不能惊动内力，他不要命了吗？”
“别乱，快调气。看看能不能集中出夺魄之势，我们要速战速决了！”
耳边传来紧声的叮咛，洛清清赶忙调整气律，撇开胡思遐想，努力得将控魂的念力慢慢归聚于一处。
3 心寂龙吟
嵌空浪吞吐，荟蔚风飕飗。龙吟杂虎啸，九夏含三秋。
有一霎时，萧昶清醒得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他发现自己正与林然悬斗于半空，而林然手持着一段玄青剑鞘正向他刺来。怎么回事？眼看着这一招毫不留情，竟不似在切磋比试。
不及细想，他本能地提剑隔开。剑刃遇上剑鞘，击出一声金音脆响，如雏凤清鸣，萧昶猛然意识到自己手中拿着的竟然是林然的宝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昶惊疑，心慌不定。不过很快，这丝清明又被无边的混沌所取代。
“杀了她！杀了她！三招之内，绝杀！”周身被这无限压力的声音所包围，话音很快转换成了萧昶心头唯一的念想。他要杀了眼前这个女子，三招之内，绝杀！当下，他毫不犹豫，凝聚全部潜力，使出身负武学的精艺，必要让对手魂丧剑下。
场上的危急形势已间不容发。这时，远处水面上破风而来的快艇中飞出一人，玄衣如铁，身形矫健。仿佛搏浪的雄鹰，以比风帆更快的速度，踩着水花一路飞驰。
“不行！不行！再快点！不可以！”玄衣人的心中锤着鼓，脚步飞旋，一刻不停。在踏上平台的那一刹那，他挺直有力的双腿忽然受到一股巨力的推斥，不得不跪倒在地，再也进不得一步。“难道终究是来不及了吗？不要——”
林然只觉得方才还可以抵抗住的萧昶的剑气，忽然之间变得呼啸澎湃，如蛟龙破浪，直穿云海。龙首高昂，剑芒星璨，正以气贯长虹之势向她的心口逼来。林然紧咬牙关，奋力隔开一击，只觉虎口崩裂巨痛，半条手臂都似被震落了一般。
一击未中，一击复起，这一次，林然拼尽全力，终究不敌，手中的剑鞘飞脱，好在仍侥幸避开了剑势。
还不待她凝神换气，第三剑又追身而来！这是毫无招数，毫无技巧，全凭内力凝注的一剑，林然能感受到，一并凝入在剑势中的，还有无尽的杀意！
手中兵器已失，终究是要死了吗？林然放弃了抵抗，颓然地垂臂身侧，闭上了双眼等待着。
“然然——”林然认得，这是蝴蝶撕心裂肺的呼喊。
“不——”这个声音那又是谁的，为何也如此得绝望？
等待着那一下被刺穿的剧痛，原以为是白驹过隙的一瞬，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果然，生死之间，一刻即是永恒。林然的脑海中有一幕幕缭乱的白影交织，熟悉而陌生，迷魂而揪心，躲不开，也挥不去。
“萧昶，我原以为要找寻的那个人是你，却从不曾想，会是这样的结局。你可曾想过……”
合下的眼帘外，有耀灼的白光乍亮，透过皮肤射入瞳孔。林然想看一眼，但白灼太强烈，刺得无法睁开眼。半空中有一声龙吟长啸惊响，碎云震日，贯彻四宇。林然只觉得，心都仿佛被这巨响震碎，魂魄被震飞。然后一切便全然陷入了茫茫虚无。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失心人有情剑(1 2 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