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草庐翁媪囧事(1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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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客宿草屋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林然醒来，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二人宽的草床上。她扫视周围，发觉屋子的环境简陋得有些寒酸。小屋不过十多个平米，屋内最像样的家具就是她自己身下的这张草床。床边有一缺角小方桌，桌旁是两个矮腿小方凳。不过屋子虽然简陋，却很整洁干净。窗外，朝阳初升，碎金般的日光流进窗棂，在黄泥涂抹的墙上洒出鲜明的彩圈，给破败的居室增添了些许华光。
这是哪儿？林然一片茫然，她记得萧昶把她拉上来马后说要带她去找大夫。可惜后来自己在马背上颠簸着就睡着了。看这样子，天还没大亮，自己大概也没睡多久，可是怎么一觉醒来环境大变，萧昶呢？
林然涌起一阵心慌，那是小时候在人海中与妈妈走失时才有的茫然无措。难道是萧昶过于强势，竟让自己慢慢地产生了依赖之情。
她从床上爬起，发现自己身上血污的纱裙已经换成了粗布的衣衫，虽然破旧倒还干净。
“萧仲？——” 微亮起嗓子，林然呼唤了一声。顾虑到萧昶的两个字过于如雷贯耳，为避嫌疑，她这一路上都以化名称呼，而此举也甚和萧昶心意。
门吱嘎一声开了。进屋之人却不是那个白衣的英挺身躯。而是一个两鬓花白的，腰身圆壮的大妈。
“萧夫人，你醒啦？”大妈一脸和蔼得对她说道。
“萧夫人？”林然下意识得往身周看了一圈，却再没有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个“萧夫人”喊的是自己。
大妈瞧在眼里，却以为她在找她家相公，便宽慰道：“您别急，萧公子送大夫出山去了，马上就回来的。”
原来萧昶没抛下她一个人，林然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睡了不会儿，倒确实发生了不少事，连大夫都来了又走了。
大妈朝她走来，笑说道：“萧夫人还真是有福气，以前我家老头子还骗我说大户人家的媳妇都是金玉皮子败草命，不若我们苦人家快活。可瞧萧公子对您这般光景，紧张得像丢了魂似的，哪里会让您受半点委屈。连我老婆子看着都眼热了，哈哈。”
林然微微红了脸，这个萧昶也真是的，怎么让人这般误会他俩的关系，也不说说清楚。不过，转而一想倒也不奇怪，那个傲慢的人哪里肯费劲来做这些解释？
虽然对于这个称呼林然也没多大反感，不过她还是决定撇清一下，省得萧昶又以为她厚脸皮要赖上他。“大妈您误会了，我与萧公子只是普通朋友，不是夫妻关系。您叫我林然就好了。”
“这……”大妈的表情晦涩起来，她已走到了床边，用手探了探林然的额头，“恩，到底是年轻人，身子骨结实，一眨眼工夫烧就退了。姑娘，你别怪我老婆子多嘴，我看姑娘和公子郎情妾意，活脱脱一对璧人，还是早日禀明了家里，大喜成婚才是啊，要不然白白被人说了闲话，岂不冤枉。”
“呃……”林然睁大了眼睛，歪了歪嘴，敢情这大妈以为她俩是私奔小情侣了。“这个……大妈，我跟萧公子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那个……”
大妈摆出一副理解的表情，摆摆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我懂我懂，林姑娘，老婆子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过，你看萧公子对您连月水都不嫌弃，搂在怀里时，沾上了衣服也不介意。还冒着夜色出山寻大夫。我老婆子阻止都来不及。”
“大妈，他不知道那是……”
大妈显然没有让她发言的意思。“不过也亏得他坚持，姑娘身子骨娇贵，大夫说您这是行经触伤，血虚气弱，倒不是普通的月事症状，险些让我这蠢老婆子耽误了大事。你啊，也别再羞涩了。我家老头子要有这半点心意，我为他死都愿意了。”
林然简直想再次钻进被子里装晕过去，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萧昶不作解释了，原来有些事还真是说不得讲不清。
两人说话间，屋门被人轻敲了两下，大妈耳朵灵光，立马冲门喊道：“老头子，什么事说吧，姑娘醒啦。”
屋外，大爷的声音隔门传来：“你这个老婆子，净光顾着说闲话，药都煎着有一会儿了，怎么就不管了。”
大妈闻言一拍自己的脑门，“嘿，瞧我这记性，姑娘你先回去躺会儿，我这就去帮你把药端来。”
林然还不及客气道谢，大妈那圆圆的身子就出了屋门。
2 客去玉留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不多久后，大妈没回来，却是萧昶端了药进来了。两人一对视，彼此都在对方的目光中发现了尴尬的神色。
“你回来了？真快。”林然有些没话找话。
萧昶把药搁在桌上， “大夫就在这座山外的镇子里，不是很远，看他年纪大了，走山路吃力，硬被我大半夜拉了来，还得去送送。” 萧昶的措辞也略微有些不自然，有别于平时的调调。他将另一手中的包裹扔给林然。
林然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扎好的中药纸包，另有一件浅碧的纱裙。想到自己此时粗布素颜，不知为何，林然竟一时爱美之心大作，有些自惭形秽起来。她很感激得拿起裙子，朝萧昶晃晃，“谢谢啊！”
她边说着，边朝萧昶的袍子快扫了一眼，并没发现大妈所说的血污。再一细看，原来他也已经换了身衣服。颜色虽还是素洁的雪白，但质地却比起原来的行头显然不如，大概是村野小镇找不到那么名贵的料子吧。林然不禁想到那件被自己用作卫生巾的雪纱袍，双颊蔓延开一片绯红。
萧昶倒是没有在意到这些。他点头示意了下桌上的药碗，说道：“先把药喝了吧。”
林然依言。药虽颇为腥苦，所幸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怪异味道，还算可以接受。她微微皱眉后，便眼睛一闭，屏住呼吸，大口得将药喝尽了。
萧昶见她喝药能有如此爽气，眼中有一抹赞赏的亮色。他继而说道：“大夫说，你这……”话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嗯，还需几日不太方便，接下来你就先在这儿住着吧。”
看来他是已经明白自己的身理情况了，林然赧然心道，不过听他意思，难道……
“你要自己先走？”心里是这么想的，话便脱口而出。
“恩。去镇子时，在路上听到了些不太平的风声，我怕慕水那边会出什么情况，他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所以我得先行一步。”
“不行，我也去！”也不知是担心花慕水的状况，还是急怕被萧昶将自己独自留下，总之林然想没没想就喊出了这三个字。
“不行！”萧昶同样断然否定。
“为什么？”
萧昶有些恼火，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醒事。大夫不是说女人自己都了解这每月需要静养数日的规律嘛，怎么就她，非但之前搞得一塌糊涂，现在出了问题还不知安分，净一门心思的寻着折腾。难道她竟担忧慕水至此，连自己的身体都全然不顾了吗？想到这里，自己也没察觉到，原先的恼火竟变得熊熊烈火。
“不行就是不行，你自己知道怎么回事！”萧昶的语气已近乎气急败坏。
林然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自己此时做剧烈运动确实有不妥，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她能感觉出这次小红来如山倒，去也如潮退，若是当心注意点应该不会出事。自己在现代时不还有过身带小红勇跑全民马拉松的光辉事迹吗？哪里会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羸弱了？
“就因为我自己知道没事，所以我也要走！”林然理直气壮得高声回道。
屋里两人不多的几句争执，却引来了屋外老夫妻的关注，老两口山居日子过得正闲闷得紧，这般稀奇的富贵人物自然挑动了他们身上每个好奇的细胞，哪里肯放过听墙根的机会。
不过，原先听着里面说话语气疏淡，俩人就微感差异，难道这对小鸳鸯只是内子里火热，表面上却还闹着别扭？现在听到了里面竟似要争执起来，好心的老两口终是忍不住要上去劝劝。
嘎吱一声，门又被打开。萧昶和林然回头，看见老夫妻两人全都满面堆笑，一副劝架的神态。
大爷进屋将萧昶稍稍拉开，劝道：“年轻人，到底火气大些，可千万别吵伤了感情呀。萧公子，容老朽我劝一句，你着急人家姑娘身体是要紧，可话还是尽量要说得忍让些，姑娘家病着时心情总是差些的。”
大妈上前握住了林然的手，同样劝开了：“林姑娘啊，你就冲着萧公子这辛苦奔跑了一夜，也不该冲他发脾气呀。萧公子是担心你的身子，才不让你跟着奔波。大妈知道你们蜜里调油似的，舍不得分开。可最多也不过几天的事，何不让萧公子安心办事，你在这里养得活蹦乱跳地等他回来接你呢？”
这劝话句句中肯，可听者二人却同是哭笑不得。林然无奈地说道：“大妈，你们不晓得我们的情况。不是这么回事。这个，唉，他这一去是肯定不会回来接我的！”
老俩口闻言俱是不信，双双面向萧昶，大妈问道，“萧公子，你听听，姑娘这一阵子瞎想的，难道你会一走了之，不回来接她？”
大妈抛灵子给萧昶，自然以为他会顺势接口立誓保证。没想到萧昶听后先是一愣，随后竟然点了点头。这下，老两口看他的目光全都立马变为了严厉的谴责。
萧昶确实没这打算，他认为自己到了鸣风山庄后，自然有慕水亲自或派人来接林然，哪里用得着自己再跑一趟。而林然其实也是因为对萧昶的脾性有所了解，才对大妈有此一说，并没有别的意思。
不过这情况反映在老两口的脑海里，却完全变了味道。原本以为萧昶是未来模范的好相公，没想到竟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怪不得之前他这么紧张地去寻大夫，原来是为了对这个即将被抛弃的可怜女子做一下最后的补偿！难为人家姑娘对他一片痴心，不行，老两口互换了个眼色，这事无论如何他们都要管管，可不能让姑娘这么吃了亏去。
大爷先把萧昶拉出了门。大妈继续拉着林然的手，满怀同情地说道：“林姑娘，你别怪老婆子之前乱说话。不过我看这萧公子倒也不是这么十恶不赦之人，或许还能补救。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话你不方便说，老婆子替你去劝劝。男人啊，别看着骨头硬，其实耳根子都软。”
俗话说一失言成千古笑，而林然则恨不得千古哭。她被大妈满目的怜悯看得头皮发麻，脑子真空了半晌后忽然灵机一动，既然这误会是没指望讲清楚了，那何不将错就错？
林然酝酿了下悲伤的情绪，开始哭诉起现编的“心酸情事”，难为她说得情真意切，愣是把大妈听得浊泪湿布衣。
末了，林然万分恳切对大妈说道：“大妈，我知道你怜恤我，不过这感情的事，到底旁人是帮不得的。我还是要靠自己的一片情意来换回他的心啊。所以，便是身子不爽，我也万万不能被他留在这里，定是要随他同去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其实也不碍了。不过，大妈您若真好帮我，到不如……如此如此……”最后几句话，林然怕屋外之人听到，特意凑着大妈的耳朵说。
大妈边听着边点头，却仍不放心地凝视了她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唉，林姑娘啊，做女人的都是命苦。你若决意如此，为了你的幸福，大妈怎能拦你？只是你自己的身子当真不打紧吗？”
林然肯定得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稍等等。”大妈从床尾的布包里取出一大叠白布。林然一看正是萧昶那件撕成条的雪纱袍用剩的那些，不过这厚度却比原先厚了许多。
“林姑娘啊，老婆子知道你们大户人家的小姐，平时都不用自己操心这些。如今只身在外，实在难为你了。这布料虽是精贵，可你用于此处却是不妥啊。老婆子看不过，在里头帮你添了些垫料，这样用着既省些，而且更妥帖。你放心，我从前都是这样用的，还能翻山下地，从没出过漏子。”
林然景仰地望着手捧古代版护舒宝的大妈，这广告做得，实在是朴实而有说服力，让人暖到心窝里。她赶紧接过，道谢连连。
林然在大妈的帮忙下收拾完了，打开屋门，却见到萧昶和大爷正在不远处对立而站。萧昶虽然身形颀长挺拔，此时却一脸气憋的样子，面色已经青里泛紫，很显然在强忍着，发作不得。而大爷虽然瘦小略显佝偻，却是一点不输气势，把这公子贵客教训起来竟像是在教训自己孙子般理所应当。
大妈赶紧上前一把拉开他，“行了，行了，老头子，哪有你这样态度对待客人的？”
说完，大妈话锋一转，朝萧昶道：“萧公子，我看你虽薄情，却也还是个明事理的人。实话对你说了吧，我和老头子就这么一间小屋，一日起居都在里头，要让姑娘在这养身子，到底诸多不便。我们虽然有心可怜这位姑娘，但无力照顾。你还是自己将人带走吧。这姑娘的身子，老婆子也略懂些，你若是当心照顾，应还是无碍的。只望你怜恤人家些，至少这几日别再让她受伤害了。”
萧昶原本一来确实觉得带着林然有些累赘，二来倒也出于对林然身体的担心，怕她再出什么事。现在听大妈如此说，便疑惑得看向林然，果然见她面色确实还不差，意外的，在那双灵动眼眸中捕捉到了阴谋得逞的闪光。
萧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这半天在外头白白受了顿荒唐的训斥，她倒不单身子舒坦了，连心里也乐得很。
既然主人发话送客了，他也不能硬把林然留下来。他铁青着脸轻哼一声，大步走到林然身前，扯过她的包裹往马身上一挂，顺手将林然也一把抱上，随后自己翻身做在其后。马蹄声响，萧昶行至老两口身边，道了一声：“叨扰二位了。”随后便轻哧一声，策马扬尘而去。
尘埃未落，二人一骑却已走远，烟尘那头传来林然大声而愉快的告别，老两口会心一笑，看来这林姑娘的幸福还是很有盼头的。
尘埃落定，夫妻两人都觉得脚边的地面上有什么东西色泽晶莹闪亮。大爷弯腰拾起来一看，差点眼珠子都蹦了出来，大妈也凑了上来，几乎惊喜地晕了过去：大爷粗糙的手掌中捧着的竟是一对温润无瑕的白璧美玉。
山抹明霞，碧空如洗，浮云间一排鸿雁变换着队形向西而去，载着祝福，载着情意。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草庐翁媪囧事(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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