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鸣风山风雨近(1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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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山庄概闻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璃国东境与琏国接壤处，有一脉连绵的丘陵，从南端的冥山一直贯穿到北首的鲲湖。这一长线山地虽然在名义上是璃国属地，但事实上却有着一定中立的地位。
殷氏王朝历代重商轻政，虽在这代君王殷胤执政初期，有了一点对外扩土的野心，但被琏国瑞王摄政后采取的一系列对外政策所威慑，很快放弃了侵略的念头，转而一心重商，富国强民。
而对于这一带山峦谷地，因为地理位置敏感，璃王索性放手不管。开出高价，寸土寸金，愿购者得，只需将地域控制在规定的限额之内即可。购得后地主自治自理，但要定期向璃国缴纳一定数额的保护税。
虽然此处地价昂贵，但是自主管理土地的权利可不是一般的诱惑，三国的豪门氏族纷纷磊财，蠢蠢欲购。这些年来，倒也陆陆续续卖出了不少。其中犹以二十五年前卖出的鸣风山庄最为著名。
鸣风山庄之所以名声如此盛大，不单单因为其环境美不胜收：依山傍水，满山遍植垂枝重瓣的碧桃花；也不单单因为主人是江湖至尊、武林盟主花鸣风。更是因为一段不寻常的来历——这座万金难购的鸣风山是当年花鸣风的师弟叶吟风，送给师兄的大婚贺礼。
当年名扬江湖的花叶双剑客同为景荒老人的弟子：拈花剑——花鸣风正气浩然，除魔扬善，年纪轻轻就大有侠名。而卷叶剑——叶吟风则风流倜傥，游戏人生。虽不多涉足武林中事，但有传闻说，其实景荒老人全部的武学精要却是授予了此人。花叶二人师门情笃，一度被传为佳话。
可惜后来不知因何二人骤然反目，势如水火。不久之后花以一人之力除灭当时的武林三患，被群雄推举为武林盟主。而叶则从此隐遁，杳无音讯。直到花鸣风传出消息要迎娶慕容世家最小的女儿慕容若水女侠，叶吟风才又一次短暂如流星般地出现在世人面前，而鸣风山庄就是流星划过天穹，留下的灿烂痕迹。
据说叶吟风以己身为注与桑家酷好男色的上任族长进行了一场豪赌，起初惹人纷纷悬念却最后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这座鸣风山赢入囊中，并将其送给已经与己反目的师兄作为大婚贺礼。之后叶便又一次云鹤无踪。此事一出却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各种传言沸沸扬扬，谁都猜不透叶吟风此举背后的深义。
自从花盟主的爱妻慕容女侠过世之后，花盟主的心思似乎也随妻而去，不太插手武林中事。而武林这二十多年来也相对太平，虽有圣月坛之类的邪教存在，但只是做派诡异，作恶却并不多，长年来与正派武林互不相扰，因此也不用花鸣风这个武林盟主操心什么。
不过最近，平静太久的水面却开始波涛涌起。而兴起这波澜的正是武林盟主本人，鸣风山庄庄主花鸣风。数月前，花盟主放言说要将盟主之位禅让给其子。一石激起千层浪，武林中从来能者居上，没有平白无故子承父位的道理，更何况是盟主这般至尊的位置。
若是这位花少主有所作为，那也罢了。或许群雄看在其父当年的一番伟业上还能卖个他面子，暂时听从于这个毛头小子。可惜这位少主非但碌碌无为，而且简直寂寂无名。让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来统领群雄，任谁都无法心服。江湖顿时一派哗然。纷纷要花盟主给个说法。
而花盟主的说法便是：鸣风山庄将在八月末广邀天下豪雄，举办武林大会。届时，大会由其子主持，群雄皆可向花少主挑战，彼此切磋武艺。若花少主在众目睽睽之下技不如人，那便自动让贤。另外，考虑到武林盟主毕竟不光要以武服人，更要以德服人，因此任何江湖纷争，都可在会上提出，花少主若不能在众人面前给予令大多数人信服的解决方案，亦会将盟主之位让与能者。
消息放出后，江湖各界蠢蠢欲动，而鸣风山庄却是再没了动静。只有庄里人自己知道，他们的庄主在放下话后就离庄远游，只留下一堆烂摊子，等着出走多年的少庄主回来收拾。不过从小就散漫无羁的少主是否真的会回来呢？全庄之人谁也无法确定，眼看着月末一天天临近，他们所能做的只是惴惴不安地等待罢了。
2 慕水肩沉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鸣风后山，花雨亭中，淡云往来秋光好，碧桃老尽菊草高。花慕水正对着明镜般的石屏练剑。剑尖一次次划过石面，摩擦出落英缤纷的火花。却恁是没有在石屏上留下半分痕迹。
走完一套剑路，花慕水已然大汗淋漓，颓然地拄着剑。目光看见了已在亭外观赏等候多时的管家忠伯。他自嘲得笑道：“想不到，我离家时没能在这书剑石上留下半个字，现在却依旧不能。”
忠伯微笑道：“此石屏虽名为书剑，但看这镜般光滑的石面就知道，古往今来，从没有人能在其上书得一笔。少主，哦，不不，庄主。您万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从您今日在这石面上击出的火花看来，您的剑走游龙功力已不在庄主，哦，不不，应该是老庄主之下啦。”
看着这位老管家又因唤错了称谓而自责不已，花慕水轻叹口气，随后颇为无奈地摆手说道：“忠伯，你还是随习惯叫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是受不得这些劳什子规矩了。”
忠伯递上手中蜜蜡封口的帖子，不好意思地讪笑道：“这么多年没见庄主，老头子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您当年离庄那会儿，现在好不容易盼着您回来，竟是总犯糊涂。庄主模样是愈发英气逼人了，不过性子到确实没怎么大变，还是那么随和不端架子。可这称谓却是万万错不得，老庄主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务必要将庄中一并事务都向庄主交代明白了，以后一切听从庄主吩咐。”
花慕水一听这话，把手中的帖子往桌上一扔，气恼得说道：“他还真这么干净得一走了之，再没回来的意思了？”
“这”，忠伯面色颇有为难，迟疑着说道：“老庄主话是这么讲的，其中意思老头子也不好乱猜。”两代庄主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这些老仆都看在眼里。父子俩虽然血浓于水，却是骨子里的不对路。老庄主处处持稳端和，而少主却洒脱豪情，互相看不惯彼此的做派。不过对于他们仆人来说却管不得这些，只知道他俩都是应该尽心侍奉的好主子。
花慕水也自觉冲动，虽说忠伯是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但这般发起了小孩子脾气却也不该。他复有拿起了那张帖子，随口问道：“唉，这是今天的拜帖吗？又有谁到庄上了？”
“这是今日的信函，不是拜帖。”花慕水仔细一看，果然是庄里派出去巡游的弟子发回来的大事单。忠伯继续回话道：“今儿个庄里就来了青绝门的掌门夫妇和手下四名大弟子，还有玉面铁掌万三白和落英娘子薛一丹。我已经将他们安排在乐朋馆下榻了。”
“恩。”花慕水很满意地点点头。其实山庄的下人做事都很稳妥，尤其是这个老管家忠伯更是将一应俗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要操心的事也不太多。
他对忠伯说道：“我一切不熟，只能有劳大家，等忙完了这阵子，大家该歇的就好好歇歇吧。”
忠伯笑道：“庄主仁厚。这本是我们的分内事，哪承受得起你这般客气。若没什么吩咐，我就先退下了。”
“噢，我这儿还能有什么事，你自忙去吧。”
看着忠伯的背影，花慕水目光微有濡湿。记得小时候，就是这个宽厚的背将自己驮起，攀上屋顶数星星，什么时候开始，那原本挺拔的背影竟是有些佝偻了呢？
花慕水撕开信函的封口，很意外的，他发现了封口内侧的鲫鱼纹，“咦，怎么是加急信，难道出事了？”他连忙将信展开，快速得浏览起来。
信很短，但是内容却如雷声轰鸣中的滚滚黑云。果然是出事了，而且还出了大事。这一天一夜间，江湖中竟然有五六个帮派被灭了门。大到琏国的启阳韩家这样的武林世家，小到璃国的蟠龙镖局这样的武林新秀，皆被人以极端血腥残忍的手段屠戮，满门上下没有一个活口幸存。这几个门派虽然种属不同，风格不一，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全都分布在琏国的上阳通往鸣风山的必经之路上。
看着这一份血淋淋的急报，花慕水脊背渗出阵阵寒意。他甚至不敢大口呼吸，因为空气中传来了浓烈的阴谋气味。时机如此巧合，地理如此巧合，他隐隐觉得，这一系列的谋杀恐怕十有八九是冲着这次武林大会来的。有人妄图借本次大会，造一场大孽。
无论是不是巧合，都容不得他坐视。且不说鸣风山庄在武林中泰山北斗的地位，必须时时伸张正义。只需待消息一传开，自然会有人在大会上提出，借着让自己主持公道的名义，挑衅生事，在群雄间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处理？若是一个考虑不周，恐怕已经平静安逸了许久的武林便会又经历一番血雨腥风。远的不说，光是这山庄里数百口人，就不知会遭受些怎样的磨难，那自己又情何以堪，罪何以恕？
越往深处想，肩头上的担子便越发得沉重。花慕水紧握着双拳，重重得击向了面前的坚壁。石屏发出嗡嗡的轻鸣，一波又一波，仿佛在奏响祸乱前的警铃。
花慕水怒瞪着石屏中自己的虚像，却仿佛看到了与自己样貌想象但气质不同的另一个人——他的父亲。“你若是知道今日这样的形势，还要如此这般逼我回来吗？还是，这比你本身设计的局面更合心意，更符合你那狗屁侠义磨炼的精髓呢？啊？你个疯了的老古板，现在你满意了哈？你是不是很满意？”
大吼发泄了许久，终于稍微抒解了心中的怨气。花慕水颓然地靠着石屏、坐在地上，久久得一动不动。风绕过亭柱，从四方吹来，将淡淡的草香送入鼻尖，心也随之渐渐平静清明。
半晌后，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绿玉耳坠，正是竹林夜宴时林然丢失的那一个。花慕水轻柔得来回抚摸着坠子，一遍又一遍，神思飞往了远方的那个女子，不知她现在怎样了？有萧在，应该是已经脱险，平安无事了吧。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鸣风山风雨近(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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