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花事苏事孰了(1 2) ...

  •   1 翩然入心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小四——”屋内,林然把玩着手中的报名表喊道。

      屋外,机灵相的小四殷勤地应声:“哎,老板,有什么吩咐?”

      “去流火阁,帮我把苏儿叫来。”

      “好嘞,这就去。”

      “哎哟,花爷”,小四头也不抬地跑路,撞到了迎面而来的花慕水,“哦,不不,应是慕水公子。老板在里头呢。”

      花慕水随手一拍他的脑袋,笑道:“算你机灵,小鬼头。”

      “嘿嘿,”小四知他不讲究规矩,开口还想讨两句巧,却忽然改了口:“……啊,还有……”

      花慕水截断了他的话:“罗嗦什么,去吧。”

      林然抬头,冲门口的花慕水说道:“今儿个没事了。你怎么还不回去?难道在这里住上瘾了?”

      花慕水说:“要说上瘾的话也不单我一个,连萧冰柱,欧阳圣人今儿个都不打算走了。”
      林然奇道:“嘿,我还没开张就人气这么旺啊!”

      花慕水摇头叹道:“说你聪明吧,怎么糊涂起来一点常识都没有。这会儿夜来风起,黑云蔽月,不久大雨将至。”

      “哦,”林然吐了吐舌头,“什么时候给他俩取的名啊?欧阳倒是无妨,小心一会儿我跟萧仲告状去!”

      “你去告吧。我才不怕,他欠了我人情,当面我都这么叫他。”花慕水笑嘻嘻地说道,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哦?什么人情啊?”林然来了兴趣。

      “男人的事情,姑娘家不要太好奇。”花慕水一口回绝。

      “切,谁稀罕。”

      花慕水一脸玩味地说道:“我就奇怪了,成天对着萧那张冰块脸,你怎么还能胳膊肘往外拐,老向着他?”

      林然白眼一翻,“向着你就叫胳膊肘往内拐了?”

      “当然,咱俩谁跟谁啊。”花慕水边说边随手抽出林然手中的报名表。看了一眼,忽然正色道:“然然,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林然对这突然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有点不习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咳,其实,是这样的”,花慕水斟字酌句地说道,仿佛此事颇为费神,“我跟你讨个人情如何?”

      “哦。”

      花慕水一脸气恼,“你能不能别那么木讷,给点互动么。”

      林然一把抢过刚被他抽走的报名表,说道:“好。是苏儿?”

      花慕水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死盯着那张报名表,一副恨不得吞了的样子。我再看不出来,就真的木讷了!”

      “嘿,你行。那你同意了?我就说么,你看啊,那孩子一脸清清秀秀,楚楚可怜的,今天已经够吓唬他的了,万一他一个想不开……”

      林然不住地摇头。

      花慕水急道:“你不同意?”

      林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不同意。是不知道!首先,我不知道你以为我要对他做什么。其次,我不知道你要我同意什么。还有啊,你什么时候跟我流火阁的小倌交情这么好了?难道说……”

      林然指着他,一脸坏笑起来。

      花慕水气急败坏地说道:“停停停!打住你的胡思乱想!我们是清清白白的啊。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更何况,我成天在这里帮你办事,跟这楼里的倌儿们多少都有点交情。”

      “好吧好吧,”林然假意安抚道,“别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我也没说什么嘛。再说了,年轻人,血气方刚,干点什么荒唐事儿都不过分。人不风流枉少年么!”

      “你……你……唉,你还是不是女人?怎么这种话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男人了?至于话么,当然是怎么想就怎么说。这种话算什么?这点程度就要脸红心跳的话,我还开不开妓院了?”

      “行,我说不过你了。那……”

      林然截断了他的话,朝门口看了一眼,说道:“你关心的人来了。”

      花慕水也听到了脚步声。不过仍死死盯着林然。

      林然无奈,叹了口气:“放心吧,早晨不过是在人前做做样子的,没打算真拿他怎么样。”

      说话间,苏儿已到了门口。

      花慕水似是还不放心的样子,直到林然给了他一个保证的眼神,才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拍了拍苏儿,示意他不用担心。

      林然感觉到花慕水渐渐走远,伴随着离去的,还有另一个熟悉的气息。

      她呆呆地望着门口:萧仲,是你吧。既然同蝴蝶一块儿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你不是来找我的吗?那又为什么一直留在门口呢?知道吗?我总是会有这种错觉,仿佛你我之间十分靠近,可事实上却是那么遥远。其实,蝴蝶说的没错,你真的是跟冰山一般的冷啊,尤其是面对我的时候。难道是我太过在意了吗?可是,我又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在意呢?唉,我到底是怎么了?

      等在门口的苏儿,见林然半天没动静,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微微动了动。林然有所察觉,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神游了半天。她冲苏儿微微一笑,说道:“不好意思,发了会儿呆,让你久等了。进来吧,随便坐好了。”

      看着苏儿略有拘束但仍不失端方的行为,林然忽然脑子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也是为了……”

      另一间屋子里,花慕水来来回回埋头踱步。

      “你别转了行不行?你不头晕我都眼花了。”

      花慕水脚下不停,灵巧地挥开扇子,临空扑熄了萧仲连掌飞来的团团烛焰。

      “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恩?”

      萧仲满脸疑惑道:“什么恩人?我几时开口求你什么事了?”

      “想赖?要不是你一个劲儿地拉我往然然那里走,到了,自己又死赖在门口不进去,我会为了管这门子闲事而被然然误会么?”

      萧仲双手一摊,道:“是啊,我不过就是拉了你往她那里去,可曾开口求过你?”

      “萧冰柱,萧无赖,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是交友不慎啊。”花慕水气得将扇子朝萧仲飞了过去。

      萧仲轻巧地接过扇子,走上前递给他,安慰道:“你也别瞎急了,人家不是跟你说了不介意了吗?人不风流枉少年,人家都是理解的。”

      花慕水顺势用扇一击,萧仲脚跟轻点,退开数步。

      花慕水一击不中,侧身一脚,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没有节操?”

      萧仲又一次险险躲过,笑道:“是是是,你有节操,别忘了,瑞王爷那好名声里你可担了一半功劳啊!”

      “那还不是打小跟你在一起,被你污染的?从第一次见到然然那天起,我就打算洗心革面,从此洁身自好,再不寻花问柳。”

      萧仲看他突然认真起来,倒也不好再开玩笑。打量了他一会儿,问道:“她那么好么?虽然有几分姿色,不过,比她美貌数倍的女子也没看你多么上心啊。行事作风,别说谈不上淑女,连女子有时都不太像。其实,她若是个男子的话,我倒觉得不错,说不定还挺有味道。可惜啊,生错了性别。”

      花慕水冲他摆了摆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跟你谈论女子,我还不如对牛弹琴。你也别污言秽语的玷污了我的然然,还是抓紧时间去调教你的粉宝红贝吧。哦,对了,我发现你对那个逐云坊的乐衣也挺上心。”

      萧仲听了他的话,也不再跟他多扯,微笑着出了门。

      门在萧仲的身后关上。花慕水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望着窗外的雨。雨丝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是那么难以捉摸,可那沙沙的声音,又是骤缓骤急如此真切,乱人心绪。

      他喃喃地轻声道:“你那么好吗?我也说不出。你是个谜,看不懂的谜。你说我是蝴蝶,其实,你才更像蝴蝶。蝴蝶一般绚丽地飞来,又如蝴蝶一般翩然停留在我的心头,若即若离,捉摸不定。你总是那么出人意料。出人意料地在大街上遇见后,就不断地给我的生活带来了那么多出人意料的惊喜,呵呵,也许惊吓更多些。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还不是那么得重要。原来,我以为来日方长,所以并不是很担心,只希望一点一滴慢慢深入你心。我也确实这么做了,也感觉到你一天天和我越走越近。没错啊,一切都是如想象中的发展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心里却有些慌乱了呢?”

      2 苦味的蜜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窗外的雨快要停了,一声轻柔的叹息隐入渐渐平静的风雨之中。

      林然走到窗边,伸出手掬起掌中的雨,看着水流在掌纹中探索,然后顺着指缝逃走。

      握不住的,是秋夜的雨,还是心上的秋?

      耳中还徘徊着方才苏儿弹唱的曲子,用了在得意楼最先流行的评弹的技巧,边唱边叙,曲调清新悦耳,而唱诉的故事却令人唏嘘扼腕。

      几年前的琏国其实不如当今太平盛世,国泰民安。宫变刚被镇压,叛王的羽翼遭到严酷的肃清,全国上下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那年,少年十三岁,家遭大变,父亲自尽,府宅被抄。府中上下二百多口人,二十岁以上的入奴籍,二十岁以下的入乐籍。少年几经辗转,流落到上阳最大的象姑倌。此间红倌众多,明里暗里争锋斗势,十分不堪,新入籍的雏倌若没有点手段别想出头。少年出生高贵,不愿自甘堕落,在他人身下乞笑承欢,宁愿吃苦受罪也要守得清白。因此,很快从新进的雏倌被贬为流火阁头牌倌儿菊微的杂役小厮,端茶送水扫洒洗涮无所不干。

      某日,菊微被一位远来的恩客点了牌儿,那恩客是位贵主,出价极为阔绰,却声明只要未接过客的清倌。

      菊微贪慕巨资,买通了鸨儿,谎称自己还是干净的身子。可是,昨夜巫山云雨后,身上的斑驳痕迹犹新,如何掩盖?菊微眼珠一转,转到了进屋收拾床铺的少年身上,粗衣蓬发难掩秀色天成,虽然未经调教不解风情,但这不正应了清倌的特色?菊微同少年商议来个偷梁换柱的法子,事毕后,对半分利。不料,少年不识好歹,死活不从。

      菊微灵机一动,假意不再逼迫,还递茶慰劳。少年不疑有他,将茶水一饮而尽,却中了菊微搀入其中的媚药,神智被迷。

      少年焦燥难耐,浑身火烧火燎,被独自留在阁中。不久,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得屋来,散发着冰冷陌生却让少年此刻无比渴求的气息。少年无法思考,向着那英挺的身躯靠近,然后紧紧地攀附了上去。

      那人伸手触到怀抱中少年滚烫颤抖的身子,身板一滞,随即将少年扔到了床上。后背撞击床板的疼痛,让少年略微清醒,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刚想起身,却被下腹涌上的又一波热流灼灭了意志,只想在尽快在这芙蓉帐暖中得到安慰和满足。

      可是等啊等啊,那渴求的气息,那有力的身子怎么还不过来?少年越来越难受,胸口紧滞,周身似有许多互逆的气流乱窜,无法调和,是什么,那么鼓涨?是什么,想挣脱压抑,求得解放。这时,耳中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难道,那人竟是要走?

      少年理智全无,从床上挣扎而起,扑向了门口的背影,缠住了他的腰身。浑身贴上了他,一阵迷离恍惚的慰藉与熨帖,舒服得忍不住呻吟出声,紧接着,却是更多的渴望,令人战栗不止的渴望。

      被缠住的那人终于渐渐放松了僵硬的身板,转过身,将少年抱入怀中,向着床榻走去。

      -----------------------------------------河蟹------------------------------------

      少年醒来,疼痛的身子已经被清理干净,隐约回想起来迷糊中发生的事,转过头,却不见昨夜那人的影子。身遭玷污,他该羞愤难堪,甚至含辱自尽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中却有一丝温暖和甜蜜,让他对这具破败的身体,这个脏污的人生留恋难舍呢?那个人,原是不愿的,只是为了救他,不是吗?

      那天后,十二阁有了新的主人,叫苏儿。他很特别,是十二阁中最低调的头牌,因为被一个贵主长期包养,不需要接待其他的恩客,所以从不抛头露面。而原来的菊微,再也没有人提起。

      少年从此安心地住在了流火阁中,忘记了过去,也不考虑将来,只是日日期待着,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几天,那个人的到来。他知道,如今自己平静的生活,对那人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或许是出于对那日同情和补偿。他也知道,那个人心很远很高,自己永远也企及不到。可是他没有奢求,只求在保住心中的那份念想。在苦苦的等待中,难得的用舌尖沾一点甜蜜的味道。

      苏儿的曲子唱得很久,故事说得很细,那点点滴滴的情感与辛酸,如伤口的麻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掩盖不去刺痛。

      林然又一次叹了口气。坐回书桌边,手里托着刚从书架上找出的簿册,久久地,不愿打开。

      (本章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花事苏事孰了(1 2)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